未免荊蠻提前發現城中的埋伏,兩扇寬大厚重的城門僅打開少許,這樣一來,外麵看不到城內,而城內同樣也看不到外麵的情況。


    嚴肅微黑古樸的臉龐露出一絲緊張之意,雙目死死盯著半開的城門,握劍之手沾滿了汗水。


    劉景心裏也有些緊張,麵上卻一副鎮定而又從容的樣子,笑問道:“伯穆是第一次經曆戰事吧?”


    嚴肅肅容頷首,他以前擔任市獄吏時,最多也就是抓抓不法之徒,跟隨劉景擒獲區雄及其黨羽,是他經曆過的最大場麵,然而與今日遭遇一比,就不免小巫見大巫了。


    其實感到緊張的遠不止嚴肅一人,即便是統領船隊、見慣風雨的劉祝,遊俠出身、傷人亡命的於征,這一刻亦不免心情緊張,畢竟他們即將交手的對象,乃是傳說中生性悍野,驍勇善戰的荊蠻。


    反倒是王彊,臉色格外平靜,看得劉景暗暗點頭,心道不愧是“賭徒”,確實有過人的膽識。


    去年王彊率船隊北返,在酃縣水域遭遇荊蠻圍攻時,當機立斷拋棄失陷船隻,選擇突圍而走,看似冷酷無情,卻是當時的最佳選擇。


    換成別人,損失的可能就不止一艘貨船那麽簡單了。這也是劉景事後沒有絲毫怪罪王彊的原因。


    “此戰我方必勝。”劉景信心十足地道,接著神情微微一怔,這時他才發現族弟劉亮竟然不見了。


    “子明呢?”劉景顧問左右道。


    “子明隨馬兄出城了。”劉祝小心翼翼迴道。


    “胡鬧!”劉景聞言頓時色變,慍怒道:“他今年才剛滿十六歲,尚未完全長大,而且技藝不精,如何能上戰場與荊蠻廝殺?”


    劉景對劉亮可謂寄予厚望,視為自家“千裏駒”,悉心培養,以期未來可以成為自己的得力臂助。要是半路夭折,不說枉費一番心血,對他也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不過劉景很快就顧不上劉亮了,因為荊蠻已然“近在咫尺”。


    三百餘荊蠻抵達護城河外,因衡山鄉邑坐落於湘水西岸,漢民利用有利條件,引湘水作為護城河,寬度足有十三四丈。


    就在荊蠻等待之際,城牆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人頭,隨著一聲喊殺,一時間弓弩俱響,箭如雨下。


    由於衡山鄉邑城門洞開,荊蠻們便放鬆了警惕,全無防備下,遭到城上箭雨密集攻擊,前排的人就像被割的麥子一般成片成片倒地。


    疤麵荊蠻氣得暴跳如雷,怒罵道:“漢狗無信!無恥!今日我等必屠此城!殺光所有漢狗!殺!”


    這一次,荊蠻沒有一人後退,在疤麵等頭目的帶領下沿著護城河的橋梁衝向城門。


    荊蠻不是沒想過城內或許有埋伏,不過他們不在乎,他們怕的是漢人據城而守,不善攻城的他們隻能望城興歎,如今漢人舍棄優勢,自己打開城門,無論後麵有什麽陰謀詭計,他們都無所畏懼。


    荊蠻舉楯頂著箭雨,赤裸雙足,一路嚎叫殺到城下,擁擠成一團,硬頂開城門。


    首先映入荊蠻眼簾的,是一排排頭戴兜鍪,身披鐵甲,手持戟楯的漢人兵卒。他們立於二十步遠,鴉雀無聲,嚴陣以待。


    尚在城外的荊蠻不知裏麵情況,不斷受到城上弓弩襲擊的他們,一邊舉弩還擊,一邊向前猛擠。


    情況根本不容荊蠻有所遲疑,或是主動、或是被動的殺向對麵。


    “嘣、嘣、嘣……”


    荊蠻尚未衝出多遠,便傷亡慘重,他們不僅遭到對麵軍陣和城上的前後夾擊,左右兩側的牆垣上也埋伏著數量不少的弓弩手。箭矢從四麵八方,如狂風暴雨般襲來,荊蠻即使舉楯防禦,亦死傷狼藉。


    疤麵荊蠻衝在最前方,受到的攻擊也最大,即使手中木楯為他擋下了大部分攻擊,胸口猶被射中兩箭,傷處就像針紮一樣疼,血液湧上喉嚨,令他幾乎無法唿吸。


    疤麵荊蠻自知傷勢嚴重,生命無多,雙目充血,目眥欲裂,盡情嚎叫著撲擊漢人嚴密的軍陣。


    “砰!”


    疤麵荊蠻用盡生命最後一份力氣,狠狠撞上漢人楯牆,身體下一刻便被數支長戟割得支離破碎,如同破布娃娃一般摔跌地上。


    “砰!砰!砰!……”


    緊隨疤麵之後的荊蠻如潮水一般接連不斷撞上漢人楯牆,旋爾被楯後的矛戟輕易收割走了性命。


    他們以生命為代價,做出的決死衝鋒並非毫無用處,漢人楯牆頃刻間變得凹凸不平,出現不少缺口,隻是雙方裝備、尤其是護具方麵,差距實在太大,有若天壤之別,後麵的荊蠻即使衝入缺口,也很難擴大戰果,轉眼就會被漢軍斬殺。


    荊蠻雖然心性野蠻,輕生好鬥,但他們也不是全無畏懼,經過一輪衝鋒過後,數以百計的同伴死於漢人的楯牆之下。


    而如今還活著的荊蠻,隻剩下百餘人,望著漢人依舊嚴密的楯牆,以及四處叢飛的箭矢,荊蠻肝膽俱裂,勇氣盡失,紛紛轉身逃跑。


    “贏了。”站在後方的劉景見狀不由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嚴肅長舒一口氣,評價道:“果然是蠻人,其等雖勇,卻是蠻勇。”


    劉景一邊下令追擊,一邊頷首說道:“沒錯,荊蠻的勇敢,最終卻是害了他們自己,如果察覺落入陷阱時,他們能夠果斷撤退,我們就算能夠取勝,也難竟全功。”


    相比於入城,荊蠻出城時付出的代價要慘痛得多,因為戰敗之後,心中驚慌失措,個人爭相逃命,再也難以維持楯陣。如此一來,死傷反而更加嚴重。


    逃出城的荊蠻一窩蜂湧上橋,慌亂中時有人被擠落下橋,墜入護城河,而他們的結局,不是淹死,就是被城牆上的漢人射殺。


    最終,逃到“安全地帶”的荊蠻,已不足五十人,而且幾乎人人帶傷,衡山鄉邑城郊不遠即有一座大山,隻要逃入山中,他們就安全了。


    沒等付諸行動,便聽到一陣如雷鳴般的馬蹄聲響起,數十名漢軍披甲騎士,氣勢洶洶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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