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螃蟹的彭琪子是永順土司官的小兒子,今年才十八歲,俗話說的好:大孫子,老兒子,娘老子的心尖子。


    故此,彭琪子驕橫,實在是稀鬆平常。


    他這個年紀,換五百年後說法,正是荷爾蒙分泌最為旺盛的時候,一石更起來,說不好半個時辰都車欠不下去。


    故此,彭琪子見到田姬,當時就走不動道兒了。


    田姬可看不上他,別的不說,年歲就差著哩。


    最關鍵的是,這廝黑不溜秋的,一看就是個苗子兼蠻子。


    那些武俠故事裏麵,盡多是什麽【苗女多情】,瞧見我漢家兒郎就走不動道兒……這些,也都是有故事源頭的。


    大明朝有不少讀書人,連舉人都考不上,但是,到了苗峒地區,卻能給那些頭人做類似於宰相的位置和事情,那些頭人為了拉攏,往往也願意嫁個女兒什麽的,把人直接變成女婿,有些女婿甚至能反客為主……


    這話,說起來似乎不大政治正確,挺對不起少數民族兄弟的,但是,這個時代,是我大漢族強勢文明碾壓弱勢民族,都不用說什麽,人家見了你,先天性自覺矮了一頭。


    像康飛這樣,打小就在揚州城裏麵長大,韭菜和麥子都區分不了,喝的是米酒,吃的是豬牛肉,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兩條膀子一掙,露出雪煉也似的身子,旁人還要挑起大拇指高聲讚一聲:好一個浪裏白條。


    他往那些嗮太陽嗮得黝黑的土狼兵跟前一站,旁人先就下意識要羨慕嫉妒恨……田姬就好像後來有個叫米蘭的女人一樣,坦言自己要嫁老外……


    這年月的大明朝就是強勢,就是爸爸。


    彭琪子雖然荷爾蒙上腦,但是,好歹也是土司家的孩子,心裏麵也清楚,田姬不是那些普通的女子,她是永順土司下轄田家洞洞主的長女,絕不是隨便就能搶迴去的。


    永順土司在大明全稱叫做【永順等處軍民宣慰使司】,下轄【三州六洞】,田家洞之於永順土司,相當於一家公司的小股東麵對大股東董事長,不錯你是董事長你說了算,可我也不是下麵那些你招募來的經理,我是跟你一起打天下的兄弟,我也是半個當家做主的主子。


    所以,彭琪子一邊動用人手圍住田姬手下三百土狼兵,一邊想用【烈女怕纏郎】的手段,糾纏田姬不休。


    可是,田姬看彭琪子,隻覺得惡心,你一個毛也沒長齊的小屁孩,也學人搶親?


    她看彭琪子,粗壯的身材,皮膚黝黑,卻還附庸風雅學漢人那些讀書人一般穿個道袍,腦子裏麵不由便浮起四個字,沐猴而冠。


    她都不想拿他跟康飛對比,隻是覺得那樣對比,是玷汙了情郎。


    彭琪子毫無自覺,還覺得自己挺牛的,笑嘻嘻跟在田姬身後,“田姬姐姐,如今秋高氣爽,正是圍獵的好時候,我養了好幾條狗,可厲害了,逮兔子一嘴一個……”


    他正吹噓,門外就傳來一聲嗤笑,其中嘲諷味道,濃濃包含在笑聲當中。


    彭琪子正是敏感的年齡,聽到笑聲頓時大怒,一轉身,就看見門外站著個人,正午的陽光正照射在這人身上。


    這年月娛樂活動不多,聽書這種娛樂活動,可謂老少鹹宜,不分貴賤,一個月收入隻有一兩銀子的普通百姓聽,一個深宅後院一品誥命夫人她也聽,哪怕是當朝首輔,或許聽的時候內心活動【什麽文官下轎武將下馬,一派胡言胡說八道】可這並不妨礙他依然聽。


    彭琪子看見對方,在陽光下唇紅齒白,似乎比田姬姐姐還要顯白顯嫩幾分,下意識就覺得,那些說書先生說什麽【看殺】什麽【貌若處子】什麽【潘安宋玉】……大約,就是這個樣子的。


    隨後,他便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再然後,便是一陣生氣,這些漢家子,生這麽好看,怕不是專門要搶我們苗峒的女人?


    當下他便高聲要喊左右,要把這人給拖下去……


    康飛一齜牙,在田姬驚喜的目光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就走進廳堂內,“別喊左右啦!你們這些蠻子,我以為挺能打,不曾想都是紙糊的,我輕輕碰一下……”


    他說著,一伸手,捏了捏拳頭,拳骨指節頓時就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就全都倒下了,唉!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說道這兒,他未免伸手就衝著田姬招了招手,田姬在彭琪子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滿臉的笑容,走到康飛身邊,剛要說話,康飛蠻橫地一個攔腰抱就把田姬抱了起來,田姬冷不防,嚇得尖叫了一聲,雙手緊緊抱住康飛的脖子……


    彭琪子眼眶頓時就撐大了,大吼了一聲,“放下田姬姐姐。”


    說話間,他捏著拳頭就衝了上去,康飛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抬腳,一個窩心腿,就把彭琪子給踹飛了出去,哐當一聲,整個人撞在廳堂內的木柱子上,震得一陣瑟瑟灰塵洋洋而下。


    康飛把田姬一個【公主抱】抱在懷中,然後低頭狠狠就是一個肥嘴,田姬麵紅耳赤,難為情極了,一頓掙紮,拿手使勁兒拍他的胸脯……還發出嗚嗚的聲音。


    這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打情罵俏,獨屬於狗男女之間,你千萬別當真。


    可彭琪子傻啊!傻乎乎分不清,看到田姬姐姐受到了玷汙,那一顆心,就好似被撕開了一般,火辣辣地疼,至於身上疼不疼,早忘記了。


    一骨碌就翻身起來,他左右看了看,也沒個趁手的家夥什,幹脆就拎起一把南官帽兒椅,一咬牙,就折下一條椅子腿,再一咬牙,又是一條椅子腿。


    一手一條椅子腿,就好像一頭野豬一般他再一次發起了衝鋒。


    這廝也是打小苦練過的,什麽舉石擔撂石鎖,打熬筋骨,作為永順土司家的孩子,日後必然要做武官的,自然也是必備的功課。


    康飛一抬頭,咦了一聲。


    對方騰騰騰衝過來,我隻需要把腳在他腰腹處一點,頓時就要這廝脾髒破裂而死。


    他心說幹脆弄死這廝得了,哪怕是南贛巡撫來了,我也有道理說,我手無寸鐵,對方手執兇器,我打死對方,那能怪我麽?


    眼中兇光一露,他腳尖在地上一點,啪地一聲,地磚被他踩碎了一塊,裂成八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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