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飛倒也不是歧視女人裹小腳,首先,這個裹小腳也不是她們自己選的,再則說,即便自己選的,那也不是什麽非死不可的原罪。


    五百年後他那個時代,連抽煙喝酒紋身的都敢說自己是好女孩呢對不對……


    隻是,這一雙小腳,未免不好趕路。


    一時間,他未免有些頭疼。


    不過,頭疼歸頭疼,禮節不能少了。


    當下他一個肥喏唱到地上,“小弟戴康飛,和卞狴犴卞二哥是八拜之交……”


    俞家小姐迴了一個禮,卻不知道怎麽稱唿他,未免有些尷尬。


    難道叫叔叔?哪兒有這般不自愛的大家閨秀。


    康飛看俞家小姐表情,就知道是自己疏忽了,當下膝蓋一軟,就往地上一跪,把俞家小姐嚇了一跳,連臉色都嚇白了。


    “不知道小弟可有那個福分,和姐姐姐弟相稱……”


    古語說的好,嫂溺,叔可援之以手。但是,終究不如姐弟來得更加方便。


    即便五百年後,那個不要臉皮的時代,也多有人以這樣的稱唿欲蓋彌彰,什麽幹姐姐幹弟弟的……既然用的多,可見,是好使的。


    俞家小姐聞言便反應過來了,臉上未免露出感激之色,這時候,旁邊一個一直默不作聲的丫鬟才插嘴說道:“我家小姐閨名霜華。”


    康飛當下便喊了一聲,“霜姐,小弟是個魯莽的性子,以後,就要姐姐多加照顧了。”


    把俞家小姐接著了,康飛自然就不願意多做停留,平湖是個小地方,來迴走一圈,也不過半個時辰都不到,要說什麽景致,什麽名勝,也談不上,再說,康飛也不好那個。


    當下他就買了兩匹脾氣溫順的老馬,又買個車,自己親自駕車,至於毛半仙,隻能請他騎個大青驢了。


    胡宗憲站在樓上,看著康飛身影離開平湖縣,未免歎氣。


    這樣的虓虎,自己卻不能用,實在是……


    摸著下頜的短須,他未免就想,沒有那等猛將,卻也未必不能剿倭,曆來剿匪,那自然都是剿撫並重……


    他打定主意,轉身就看著矮大緊說道:“文長,你覺得,我若是招降一股倭寇……”


    矮大緊摸了摸頭,皺眉不語。


    這招降,未必是合適的路數,別的不說,要是招降的倭寇又反了,那,朝廷怎麽看?


    幾個人商議了一番,到晚間的時候,有個長隨進來,說是有明德先生的信。


    季明德接過來一瞧,未免就微微一笑,“是唐荊川……”說著,就拿起一枚裁紙刀,把信封上的印泥刮掉,展開後抽出裏麵信箋:


    書惠遠及,以咳恙未平,憂念備至,感愧良深!食薑太多,非東南所宜,誠然。此亦不過暫時劫劑耳。近有一友為易【貝母丸】服之,頗亦有效,乃終不若來諭【用養生之法拔去病根】者,為得本源之論。然此又不但治病為然,學問之功亦當如是矣。


    承示【立誌益堅,謂聖人必可以學而至。兢兢焉,常磨煉於事為朋友之間,而厭煩之心比前差少。】喜幸殊極!又謂【聖人之學不能無積累之漸。】意亦切實。中間以堯、舜、文王、孔、老諸說,發明【誌學】一章之意,足知近來進修不懈。居有司之煩而能精思力究若此,非朋輩所及。然此在吾明德自以此意奮起其精神,砥切其誌意,則可矣。必欲如此節節分疏引證,以為聖人進道一定之階級……


    唐荊川的書信中,處處可見聖人之道大矣!不過,心學這時候雖然是顯學,卻也不是無懈可擊,往往被人攻擊為【跡近佛道禪宗】


    不過,那些就不在康飛書中交代了,他又不一生俯首拜陽明,心學有用,那麽,自然可以請兩個老師來教教,要是沒用了,那自然扔掉,難道還頂在頭上供起來不成?


    他和唐荊川老哥哥,在一起,也多是喝酒吹牛逼,不至於去探討什麽心學學問。


    反正。


    不管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要是抓不到老鼠了,那自然就不是好貓。


    一路無話,再次重走仙霞關驛道。


    不似和向鼎向大爺一起走驛道的時候,向大爺喜歡尋幽訪勝,六百裏加急一兩天就能走完的,他能走一個多月,這,上哪兒說理去?


    考慮到俞霜華姐姐身子羸弱,康飛未免放緩速度,怕把俞霜華姐姐身子累著,那反倒不美了。


    即便如此,也就不到十天,便把仙霞關驛道走完了。


    雖然用歸心似箭來形容似乎不大恰當,可是,康飛這時候的確心情有點小激蕩。


    到了甌寧縣縣城門口,康飛未免就扭頭對馬車內說道:“姐姐,前麵便是甌寧縣了,咱們這下可算是到家了……”


    車裏麵俞家小姐心情一陣激蕩。


    當初,她和卞狴犴也算得是兩情相悅,後來抗父命不尊,從康飛口中得知卞狴犴一直未娶,要說她心裏麵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


    可著整個大明朝去找,這樣的男子能扳著手指找出來十個麽?


    一時間,車裏麵俞霜華忍不住,就伸手挑起半截車簾往外麵看去。


    在城門口的時候,康飛瞧著門口收稅的,未免覺得奇怪。


    他之前沒事出個城什麽的,那城門口收稅的都認識了,怎麽突然就換了人了?


    換上來的稅吏也不認得,長得黑黑的,鼻孔還朝天,最關鍵是,身上居然還穿著個儒衫。


    你穿儒衫便罷了,怎麽頭上還裹著個諸葛武侯的頭巾?


    那稅吏一下就把康飛的馬車攔住了,康飛看看後麵毛半仙,就等毛半仙上來付錢。


    不曾想,那稅吏一張嘴就是五兩銀子,把康飛嚇一跳。


    五兩銀子,這廝不是瘋了罷?


    錢不是沒有,但是,不能這麽給了,莫名其妙給五兩銀子,那不成傻逼了麽!


    當下他未免就把臉一沉,坐在馬車上說道:“這建寧,還沒人敢收我五兩銀子的進城稅。”


    那稅吏聞言,頓時一笑,“這位小哥,你這個話,未免太也吹大了,不瞞你說,這五兩銀子進城稅,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康飛被他這話說得氣樂了,心說你這麽屌,你家裏麵老子娘知道麽!


    他未免一撇嘴,就從馬車上麵站了起來,“我要是不繳呢?”


    那稅吏一瞧,當即伸手進嘴巴裏麵就打了一個唿哨。


    隨著他的唿哨聲響起來,從後麵巷子裏麵唿啦一下鑽出來幾十個土狼兵。


    康飛瞧著未免一皺眉,心說田姬這個家當管得太不像話,迴去要好好教育教育了,得把田姬雙腿吊起來采蘑菇……


    他心裏麵正在盤算,那稅吏這時候未免就衝著他笑,“這位哥子,銀錢都是身外之物,何必呢?”


    毛半仙這時候趕緊上來,就對康飛說道:“都到門口,何必惹這不痛快?真有什麽麻煩,俞家小姐臉上須不好看。”


    康飛一想,這要是打起來,萬一磕了碰了,算了算了,誰讓老子帶著女眷呢!


    當下他又坐了下來,毛半仙大聲就道:“五兩,五兩……”說著,就拿出五兩銀子來。


    那稅吏瞧了康飛一眼,再看看毛半仙,然後伸手挖了挖鼻孔,說道:“我說的是每個人五兩。”


    這話一說,連闖江湖許久的毛半仙都有點吃不住。


    王八蛋,你這個未免也太狠了罷?二十五兩,夠一戶普通人家嚼穀兩年的了。


    康飛那屬狗的脾氣,能吃了這個悶?當下未免沉聲就讓丫鬟帶著俞小姐往車裏麵坐穩了,隨後,就從車上跳了下來,劈手就把那稅吏的衣裳領子給拽住了。


    那稅吏猶自不知死,反倒威脅康飛,“我們永順土司的狼兵,那是要去浙江抗倭的,收點銀子怎麽了?我勸你識相一點,把銀子繳了,大家都好看,若不然……”


    他說著,看了馬車裏麵一眼,就說道:“讓女方守了寡,豈不是糟糕??難道,還要我來幫你照顧小寡婦不成?”


    說著,自覺有趣,忍不住嘎嘎笑了起來。


    康飛正納悶,怎麽土狼兵還在當地收稅了?聽這廝說話難聽,頓時臉色一沉,劈臉就甩過去一個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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