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飛迴到驛站後,沒一忽兒,包文卿領著一幫衙役,擔著銀子就到了。


    康飛看他滿臉紅光,未免就打趣他,哎呦,這不是包師爺麽!


    包文卿有些尷尬,一個肥喏唱到地,就說,總還是承小老爺你的情……


    康飛歪歪嘴,心說果然是,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權勢就是男人最好的春分藥材。


    那些衙役挑著擔子,裏麵全是銀子,包文卿就說,這裏有三萬兩白銀,府尊說了,後續的銀子,要過幾天……


    他說著,擔心康飛生氣,未免格外解釋了一下,說木家為富不仁,把銀子鑄成銀冬瓜,藏在地窖裏麵,光是熔煉,就要耗費不少時間,這火耗也靡費……


    康飛未免打趣他,說火耗不是你們讀書人的慣例麽,哪裏有彎腰拿銀子還嫌腰疼的道理……


    這時候,旁邊伺候著的烏仲麟未免就插了一嘴,“就是,那表子彎腰掙錢,也還要把尻撅起來哩!”


    包文卿尷尬一笑,康飛聽他說得粗俗,未免就瞪了他一眼,“什麽表子撅尻,實在下流,快給我森……”


    把烏仲麟罵走了,康飛這才抱歉一笑,“文卿,你知道,我身邊都是些粗人,讓你見笑了。”包文卿趕緊搖手,連稱不敢。


    寒暄了一會兒,包文卿告辭而去,康飛搓搓手,未免得意,掙錢麽,誰不得意,當下就喊徐線娘過來,線娘進了房間,瞧見一箱箱雪白刺眼的銀子,頓時就尖叫了一聲,就說:“姐夫,你是把府庫給打劫了麽!”


    “盡胡說八道。”康飛未免得意,“這是我憑能耐掙來的銀子。”


    他說著,未免就抖個包袱,“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間造孽錢……”說罷,左右找了找,拿了折扇起來,嘩啦一下展開,對著腦袋就連扇了好幾下。


    徐線娘看了,未免噗嗤一笑,“姐夫,你可聽說過麽,文扇胸,武扇肚,裝腔作勢扇頭部……”


    康飛就把臉一板,“沒聽說過,我隻聽說過,文扇胸武扇肚,裝逼扇頭部……”


    他這話一說,把個徐線娘臊得滿臉通紅,忍不住就伸出小拳拳一陣捶他胸口……


    線娘這麽一陣捶不要緊,可把康飛刺激的。


    他這幅皮囊,年輕力勝……


    說個難聽的,釋迦摩尼沒成佛的時候,作為王子,那也是經常開無遮大會的。後來悟道成佛,私底下有姑子八卦釋迦摩尼沒那個功能,釋迦摩尼的堂弟阿難不服氣,借著打坐的時候,就把釋迦摩尼的袍子一掀,天竺麽,天衣無縫,那些姑子一看好大一條,未免頓時跪倒在地……


    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德高望重】和【太監】並不劃等號,不能因為某某德高望重,就覺得人家沒那個功能,說不準人家年輕的時候玩得比你海天多了。


    康飛並不是德高望重,更不是太監,那就不消說了,頓時好大一條……


    鼻腔一熱,他感覺自己快流鼻血了,趕緊一捂鼻子轉身就進了裏間去,看到桌子上麵一甌涼茶,頓時就拎起來,duangduangduangduangduang,就把涼茶給喝了個底朝天,這才按捺住,心裏麵未免就罵一句,臥槽,差一點出醜。


    外麵徐線娘麵紅耳赤,恨恨就一跺腳,姐夫真討厭……


    按下此處不表……


    到了晚上,康飛親自給手下騎士一個個發了銀子,並且聲明,每人隻發五十兩,還有五十兩,就湊在一起,每人算做一股,都加進你們向大爺卞二爺的買賣裏頭……


    這年月,參股不是什麽新鮮事,像是康飛他家香粉店裏麵的大夥計小潘,就是有股份在身的,你看小潘,忙裏忙外,累死累活,為甚?他也是個小股東,是老板啊!


    你看西門大官人就曉得用股份拉攏人,藝術來源於生活,由此可見,當時風俗如此。


    至於買賣是什麽買賣,自然是海貿了,康飛把每人五十兩都算作一股,這麽一來,再讓他們跟卞狴犴去做事,就有一種自己為自己做事的感覺在裏麵,格外地賣力……


    總之,康飛一下就收羅了人心。


    至於程習齋那邊,未免就和向鼎聯合,用八百裏加急給朱紈朱都堂寫信,朱紈抱病在身,看見兩人的來信,頓時大喜。


    他這時候很糟糕,不是身體,而是官場政治生命,得到建寧知府程習齋和汀漳道海防同知聯合發來的信箋,看了未免精神為之一振。


    要知道,他的官職可是巡撫浙江兼撫福建,如今他被浙江和福建出身的禦史給事中們連連彈劾,焦頭爛額,這時候有建寧知府和汀漳道海防同知的信箋,相當於打仗的時候有人給他組織後勤……


    他當即就寫了密折,再用驛站八百裏加急飛遞京師。


    很快,嘉靖就看到了他的奏折,一看之下,頓時就大怒。


    這無關什麽天子聖明,而是一種統治學問,但凡稍微有點政治智慧的皇帝,都不能容忍這種事情。


    這就好比後來我大清的小白菜案,老佛爺親自問詢,這倒不是說老佛爺多麽地聖明,而是老佛爺心想,嗯?你們這些逆臣,居然聯合起來欺瞞哀家……


    做領導的,最討厭什麽?最討厭當然是手下蒙蔽自己,而且是聯手蒙蔽自己,而官場的學問,又有個潛規則,叫做瞞上不瞞下……這就是根本衝突。


    嘉靖當下就傳召首輔嚴嵩,沒一忽兒,嚴閣老匆匆就到了。


    嘉靖如今的這個永壽宮,是西苑一個不大的宮殿,跟乾清宮比起來,那肯定是逼仄得很了。


    而嚴嵩嚴閣老為什麽來的這麽快?就是因為,嚴嵩也住在永壽宮。


    那皇家宮殿建築,往往周圍還有一圈低矮的廊廡,也就是小房子,甚至叫小坯子也行,用來供給底層太監們居住,嚴閣老為了更好地在天子身邊辦差,就在廊廡住著一間。


    嚴閣老可是在史書裏麵有過半年都不迴家的經曆。換了你是領導,你喜不喜歡這樣的手下?自動自覺加班,以辦公室為家,享受996福報,任何時候你有事情要辦,這位總是第一個出現在你麵前。


    所以說,奸臣不奸臣的另說,嚴閣老起碼算個能臣。


    反倒是把嚴閣老鬥倒的徐階徐閣老,海瑞曾經諷刺徐階為【甘草閣老】,何謂甘草閣老?甘草麽,甜甜的,放在各種中藥裏麵能掩蓋苦味。


    扶桑有個非常有名的漢方醫生叫六文錢先生,給人看病隻收六文錢,在扶桑民間聲望極高,但是,咱們必須得說,六文錢能幹嘛?難道他還能免費給人抓藥不成?脫褲子當當也賠不起啊!


    六文錢先生最喜歡的就是給人開甘草湯劑,這實際上就是一種安慰劑,和感冒了醫生讓你迴家多喝熱水差不多。


    甘草閣老就是這個意思了,安慰劑,要說大用場是沒有的。


    嚴閣老拿個眼鏡出來戴上,把朱紈的密折看完了,沒說旁的,倒是說了一句,“有這二十萬兩銀子,這下,臣也輕鬆一些……”


    他這麽一說,嘉靖倒是笑了,看著嚴閣老須發皆白,未免就說:“你給朕當這個家,的確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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