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從來都是屁股決定腦袋,沈明臣覺得葉麻葉蒲兄弟兩個是畜生,可葉麻葉蒲還覺得委屈得不行呢。


    我有點錢我容易麽我,你們官老爺還時不時來打秋風,我要再不當倭寇,怕不要被你們上下嘴一抹,吃幹抹淨了。


    是的,沈明臣雖然隻是個監生,可是,的確已經算是官老爺,有資格打秋風了,別看曆史上說他隻是個【布衣詩人】,你來告訴我,布衣詩人為何往來的是閩浙總督這類高官,後代還做了首輔,我家隔壁麻三拐也是文學青年,也愛寫詩,他可不認識閩浙總督,流鼻涕的兒子更不像是個能做首輔的。


    所以說,讀書老爺的話,千萬別當真,要仔細看他的生平。像是後來著名的山人陳眉公,還說【我貧,以花娛二先生】,可關鍵是,你家修園子養私家戲班子的啊!你特麽說自己是窮人?


    總之,兩方都不是啥好鳥。


    這,就是康飛的看法。


    故此,他嗤笑了一聲,“以前在網上看人說,但凡通商口岸,最是容易誕生牧羊犬,那時候還覺得有失偏頗,是帶著有色眼鏡開地圖炮,如今看來,果然不假了。一個是給禿驢當走狗,一個是給倭寇當走狗,大家一般無二……”


    康飛說怪話,雖然前半截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可是後半截的走狗,卻是傻子都能明白。


    葉蒲一肚子氣正沒地方發作,這時候邪火頓時就找著地方了,當下一轉臉,咬牙切齒就道:“是誰?給老子滾出來。”


    隨著他這一聲喊,那數百倭寇頓時就如同一塊黃油被燒得通紅的刀給一刀切開一般,左右頓時分成兩爿。


    這麽一來,藏在倭寇中間的康飛頓時就顯露出了身子。


    葉蒲一看,眼前這人十幾二十歲模樣,身上穿一件小袖,也如他一般掙開兩個袖子把膀子露在外麵,腰間插著一把倭刀,腳底下是一雙木屐,頭發綁在腦後,額頭前麵還垂下幾縷碎發來,這是扶桑那邊極為出名的美男子發型。


    康飛左右瞧瞧,咦了一聲,卻也滿不在乎,當下抱著膀子大大咧咧就往前又走了幾步,走到了葉蒲跟前三步之外。


    葉蒲也是個久練倭刀術的,學的是扶桑大友家的影流劍術,這個流派極注重距離感,講究在敵人進入自己手臂範圍內就要斬殺對方,這個手臂,自然就是指握著刀的範圍。


    對麵走到他跟前,離開他還有三步的距離,這是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故此,他沒有警惕,反而獰笑一聲,把刀給納刀入鞘,“你是誰家……”


    倭寇的組織力度很差,他葉麻葉蒲兩兄弟雖然號稱是大頭目,實際上,手下好多船主,都是自帶幹糧跟他混,聽調不聽宣,換康飛那個時代,大約就是大股東小股東的關係,你牛逼,大家跟你混,但是要說大家多麽地怕你,那就是笑話了。


    倭寇真要有那個組織力度,早就席卷天下坐了江山了,之所以糜爛東南半壁,原因很多,但是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倭寇都是坐地虎,人家根本不是外寇,隻是叫倭寇而已,這一點,卻是千萬要弄清楚的,要不然,你看曆史上倭寇屢屢圍點打援,來去自如,與之相比,官軍反倒是像外來的賊寇,你隨身攜帶手機高德地圖都沒那麽準的,由此便可見一斑。


    因此葉蒲以為這是誰家小孩,麻木頭瘋,他正好拿來殺雞駭猴,長得還俊,正好拿來泄泄火。


    道理是不差的,可惜,對麵是個開掛的掛壁。


    他話沒說完,隻見對麵突然雙足一迸,整個人就像是捕食的老虎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上來。


    葉蒲也是苦練過的,手底下也見過真章,沾過不少的血,也可算得是老於陣仗了,這時候心中大跳,口幹舌燥,眼瞳都脹大了幾分,看對麵的動作更是比平時都要清晰緩慢許多。


    後世的研究認為這是腎上腺素大量分泌造成類似與時間緩慢的效果,但是,你看得清楚,不代表你就能躲得過去,因為你自身的神經協調性根本跟不上。


    葉蒲如今便陷入了這樣的窘境,他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對方一舉一動,全部落在自己的眼中,隻見得對方啪嗒一跺腳,木屐的齒都磕斷了,整個人撲在空中的同時,手就把腰間的倭刀給拔了出來,隨著那倭刀一亮,刀刃上麵滿是大大小小如眼睛一般的紋路……


    他頓時就想起來了,在揚州的時候,他和哥哥葉麻慌不擇路,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對方高舉魔眼倭刀的天姿,有時候,睡覺都會嚇醒了。


    噌地一聲輕響。


    康飛手上奧丁紋倭刀斜斜指向明媚夜空,整個人半跪在地上,頭也不抬,腦後馬尾散了半邊擋住臉蛋……整個姿勢中二得不行。


    葉蒲低頭看了看,腰間兩把倭刀這時候啪地一聲,就斷成四截落在地上。


    他一張嘴,“魔眼修羅……”才吐了四個字,整個人從下到上,突然便裂開了,咕咚一聲就倒在地上,隨後,大量地鮮血便從他身上湧了出來,心髒收縮的高壓更是讓血把傷口衝刷開巨大的口子,裏麵的內髒熱騰騰地就被擠壓了出來,曝露在地上,還不停地冒著熱氣。


    如此兇殘的場景,讓左右頓時唿啦一下就後退了數步,好多倭寇直接都被擠得人貼著人,許多人手上的火把都不得不高高舉起來,若不然便要燒著人。


    即便如此混亂,康飛周圍也沒人敢於靠近,對麵大殿前麵那些和尚和幾個儒生打扮的人俱都驚詫不已,那張鬆溪更是眼瞳都縮了起來,想著方才對方那一刀,自忖了一下,都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躲不躲得過去……


    殺了人,周圍還沒人敢於發聲,整個殿前居然隻有火把燃燒的嗶剝之聲,還有不少倭寇吞咽口水的聲音,此外,便是寂靜夜空下偶爾遠處的慘唿了。


    康飛這個中二姿勢便擺不下去了,心裏麵忍不住吐槽,辣塊媽媽,你們好歹說一句話……怪不得郭德綱離不開於大爺,沒捧哏真不行啊!


    他不得不緩緩站了起來,隨著他這一站,那些倭寇唿啦一下,又往後退了幾步。


    把刀在頭頂挽個劍花,甩掉刀刃上麵的殘血,他緩緩把刀就納迴刀鞘,一時間忍不住,還罵了一句,“辣塊媽媽,你們不是倭寇麽?怎麽一個個跟小雛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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