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想迴去，卻見劉表走了進來，就跟他打了個招唿：“小侄正於大公子閑話家常，天色已晚，就此離去。”
劉表“嗯”了一聲，對劉琦說：“琦兒，我有事與孔明相談，你暫且迴避一下。”
劉琦畢恭畢敬地走了出去。劉表這才說：“孔明，這裏隻有你我二人。明人不說暗話，今日你與我弟玄德來此，是否為了我百年之後荊州的經營權？”
我大吃一驚，一下子摸不著他的心思，自己的心思卻讓他先摸著了，於是惟有話鋒一轉，說：“伯父洪福其天，何必說此喪氣話。大公子才高八鬥，您又何必費心於這樣的事？”
劉表朝我擺擺手，沒正麵迴應我的話：“孔明，自黃承彥老先生選你為婿起，我就知你並非凡人，因此你不願在我這任職，我也不怪你。我問你一個問題，你須以實情答之。”
我說：“伯父請問，若小侄知道的話，定以實情相告。”
他背過手挺直腰板，停頓了一下，說：“你認為我是個怎樣的人？”
古時候晚輩評論前輩，是不太禮貌的。劉表現在這樣說，不知是真想知道他在我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還是故意試探？在現代我還是個學生，對勾心鬥角的事本來就不在行，現在他這麽當麵問我，我隻有按自己的想法來迴答。
男人之間的對話勝在坦城。這些年來我也看了司馬徽留給我的一些品人的筆記，因此決定先拍他個馬屁，再實話實說。
我深吸了口氣，說：“我師父水鏡先生曾對我講過您年輕時的事跡。您年輕時曾因黨錮之禍而受牽連；後因黃巾軍肆虐，朝廷認可了您的才能，才重新起用您。後來您單槍匹馬來到荊州，聯合了龐、黃、蒯等當地豪族一同發展荊州，並取得了他們的充分信任。可以這麽說，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荊州能保持如此繁華昌盛，成為亂世中一塊淨土，全仰仗您的功勞。”
說著我看了一下劉表的臉，他果然對我的話十分受用。隻是我還沒講到點子上，如果他就此滿足，我就不準備再講下去了。可我知道事情還不會這麽簡單。
劉表見我不再說下去，就又說：“孔明，這裏無外人，但說無妨。”
我見蒙混不過，隻得說：“我認為您是治世之能臣。”
劉表問：“何謂治世之能臣？”
我迴答說：“所謂治世之能臣，是指在太平盛世中能發揮做臣子的作用，使整個社會更繁榮昌盛，人民的生活越過越好。”
我又停了一下，看到他期待我說下去的樣子，於是就大著膽子繼續說：“劉伯父您就是這樣的人。但現正值亂世，恐怕您才能的發揮會受到限製……”您十幾年來苦心經營的荊州，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而現在對荊州威脅最大的，莫過於北方的曹操……”
“所以今天你和玄德來此，就是想讓我將荊州的繼承權給他？”劉表突然打斷我的話，原本無神的雙眼也變得犀利起來。
我急忙說：“劉皇叔絕無此意。”
“唉，也罷，”劉表的眼神又暗淡下來，“那你又認為玄德是怎樣的人？”
從剛才劉表犀利的眼神不難看出，年輕時候的他，該是一個多麽有氣魄的人。可惜他的性格隻適合做“治世之能臣”，說得難聽點就是生不逢時。而現在他又問我劉備是怎樣的人幹什麽？
劉備是我主公，人前人後我都不適合去評論他。不過劉表的話從語氣中透出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感覺，我隻得婉轉地迴答：“當年曹操與劉皇叔青梅煮酒時，曾說天下英雄，就隻有他們兩個。”
“英雄，英雄，你可知道做英雄要付出什麽代價……”劉表喃喃自語，似乎有點神誌不清起來。
我有點擔心他頭暈什麽的，如果這個時候他倒下了，對我和劉備，甚至對他自己都沒任何好處。於是便急切地問：“劉伯父，您沒事吧？不如我扶您迴去休息。”
“不！”劉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很難想象他這樣的狀態還有那麽大力氣，竟抓得我有點痛。
隻聽到他說：“你聽我一言。古語有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害怕他太激動，而自己的手也被他抓痛了。於是我伸出另一隻手，握著他抓住我的那隻手說：“劉伯父您別激動，我是您的晚輩，什麽時候都應該聽您的教誨……”
聽到我這麽說，劉表的氣息平緩了些。他拉著我到後花園的涼亭裏坐下。他喘了一口氣，說了一句令我意想不到的話：“其實劉玄德並非當今皇叔。”
什麽？！
我在心中驚叫一聲，表麵故作平靜地笑著說：“劉伯父莫非在開玩笑？“皇叔”這一稱謂是我主公當日麵聖時，皇上親自查族譜查出來的，哪能有假？”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劉表說：“皇上受曹操擺布已久，宮內大臣大多是曹操的人，真正忠於漢王朝的已經沒幾人了。好不容易來了個劉姓之人，還是曹操親自引見的，你想他還不趁此機會拉攏嗎？”
我畢竟年輕氣盛，聽了他的話難免有些惱怒。照他這麽個說法，我現在跟的不是個西貝貨？我故作平靜的問：“伯父有何憑證？”
“有。”劉表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本發黃的書，說：“族譜為證。我也是漢室宗親，我就不相信皇上那本族譜有的，我這本會沒有。”
靠，拿出本破書就說是族譜？鬼知道是不是你臨時叫人加工的。不過看那發黃的書頁，稍不注意就會弄破的樣子，又似乎是真貨。
我半信半疑地小心翻開那本“族譜”，按照順序找到“中山靖王劉勝”，他的兄弟就是大名鼎鼎的漢武帝劉徹。不過在族譜上的劉勝可比劉徹要出息得多，原因是劉勝少說也有百來個兒子，劉徹就可憐多了，兒子的個數還沒他一個零頭。
劉備從出山打的第一仗開始，就自稱“中山靖王劉勝之後”，現在劉勝居然有一百多個分支，我找了老半天，也沒看見劉備名字。我抬頭看了看劉表，他的眼神沒有半點撒謊的樣子，我的心開始動搖起來。
可我還是不願在別人麵前貶低劉備，畢竟在1800年的曆史中，大多數中國人都認為劉備就是皇叔，而我就是這些人其中的一員。於是我說：“這本族譜年代久遠，中山靖王的後代又多，若有記漏的也不足為奇。”
劉表將族譜蓋起來，重新收入懷裏，有些無奈的說：“暫且不論玄德是否為漢室宗親，我觀此人，乃虛有仁慈之表而心狠手辣之輩。你既為他帳下軍師，我本不應對你說這些。隻是我有一事相求，孔明請務必應允。”
我說：“伯父請說。”
劉表的手又開始顫抖起來。隻見他緩緩的又從懷裏掏出一樣事物，這次是一個小布袋子（其實就是錦囊，看上去有點像主角拿來裝gbm的袋子）。我接過信封，正麵是劉表寫的字：孔明親啟。
劉表說：“孔明賢侄，我自知時日不多，而我那兩個兒子……唉，你也知道，大兒劉琦，平日隻擅長詩詞歌賦，實在難當大任；小兒劉琮年幼，其母蔡氏，其舅蔡瑁，都是喜好爭權奪利之人。我恐去後，荊州不能守。如若將來曹操為荊州之主，我無話可說；可若玄德為荊州之主，還請賢侄在玄德處多周旋，我隻求保得二子性命，死而無憾矣！”
劉表說得聲淚俱下。看到堂堂荊州之主，一個頗有威嚴的老人在我麵前哭成這樣，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惟有客套一下說：“劉伯父請保重身體，二位公子天資聰慧，日後定能成為荊州之主。”
可能劉表是哭糊塗了，竟聽不出我說的是客套話，隨後就起身想跪下來。我急忙站起來，雙手扶起他，說：“要保二位公子有何難？我答應就是。”
劉表這才指住眼淚，重新坐下，說：“不知賢侄有何良策？”
我說：“現今江夏錢糧之地正是空虛，何不令大公子領兵以拒江東？如若他日荊州失守，亦可有保全之地；小公子年幼，但有其母舅保之，不足為慮也。”
我這麽說還是有點私心的，目的當然是想讓劉琦做後援。畢竟我出山不久，眼下劉表又認定劉備是個西貝貨，想奪得荊州的經營權是不太可能了。
“隻有如此了，”劉表沉思一會，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玄德偽善奸詐之輩，賢侄日後好自為知。信封內有我家傳信物，必要之時可於我兒劉琦視之，他可助你一臂之力。”
我起身作揖鞠躬謝過。不過感覺現在不是他求我保他兒子，反倒是讓他兒子在我有難之時來關照我。
不過劉表在說最後那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時候，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之色。當時我卻在思考劉備的問題，根本沒注意；而且天色已晚，我們聊了這麽久都沒人來點個路燈什麽的，連臉都看不太清楚了，那裏還看得到劉表眼神中老謀深算的一瞬間？
我迴到住處時天已全黑，黃月英給我熱好飯菜，都是平時我愛吃的。可一想起劉表剛才的話，我一點胃口也沒有了。
劉表“嗯”了一聲，對劉琦說：“琦兒，我有事與孔明相談，你暫且迴避一下。”
劉琦畢恭畢敬地走了出去。劉表這才說：“孔明，這裏隻有你我二人。明人不說暗話，今日你與我弟玄德來此，是否為了我百年之後荊州的經營權？”
我大吃一驚，一下子摸不著他的心思，自己的心思卻讓他先摸著了，於是惟有話鋒一轉，說：“伯父洪福其天，何必說此喪氣話。大公子才高八鬥，您又何必費心於這樣的事？”
劉表朝我擺擺手，沒正麵迴應我的話：“孔明，自黃承彥老先生選你為婿起，我就知你並非凡人，因此你不願在我這任職，我也不怪你。我問你一個問題，你須以實情答之。”
我說：“伯父請問，若小侄知道的話，定以實情相告。”
他背過手挺直腰板，停頓了一下，說：“你認為我是個怎樣的人？”
古時候晚輩評論前輩，是不太禮貌的。劉表現在這樣說，不知是真想知道他在我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還是故意試探？在現代我還是個學生，對勾心鬥角的事本來就不在行，現在他這麽當麵問我，我隻有按自己的想法來迴答。
男人之間的對話勝在坦城。這些年來我也看了司馬徽留給我的一些品人的筆記，因此決定先拍他個馬屁，再實話實說。
我深吸了口氣，說：“我師父水鏡先生曾對我講過您年輕時的事跡。您年輕時曾因黨錮之禍而受牽連；後因黃巾軍肆虐，朝廷認可了您的才能，才重新起用您。後來您單槍匹馬來到荊州，聯合了龐、黃、蒯等當地豪族一同發展荊州，並取得了他們的充分信任。可以這麽說，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荊州能保持如此繁華昌盛，成為亂世中一塊淨土，全仰仗您的功勞。”
說著我看了一下劉表的臉，他果然對我的話十分受用。隻是我還沒講到點子上，如果他就此滿足，我就不準備再講下去了。可我知道事情還不會這麽簡單。
劉表見我不再說下去，就又說：“孔明，這裏無外人，但說無妨。”
我見蒙混不過，隻得說：“我認為您是治世之能臣。”
劉表問：“何謂治世之能臣？”
我迴答說：“所謂治世之能臣，是指在太平盛世中能發揮做臣子的作用，使整個社會更繁榮昌盛，人民的生活越過越好。”
我又停了一下，看到他期待我說下去的樣子，於是就大著膽子繼續說：“劉伯父您就是這樣的人。但現正值亂世，恐怕您才能的發揮會受到限製……”您十幾年來苦心經營的荊州，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而現在對荊州威脅最大的，莫過於北方的曹操……”
“所以今天你和玄德來此，就是想讓我將荊州的繼承權給他？”劉表突然打斷我的話，原本無神的雙眼也變得犀利起來。
我急忙說：“劉皇叔絕無此意。”
“唉，也罷，”劉表的眼神又暗淡下來，“那你又認為玄德是怎樣的人？”
從剛才劉表犀利的眼神不難看出，年輕時候的他，該是一個多麽有氣魄的人。可惜他的性格隻適合做“治世之能臣”，說得難聽點就是生不逢時。而現在他又問我劉備是怎樣的人幹什麽？
劉備是我主公，人前人後我都不適合去評論他。不過劉表的話從語氣中透出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感覺，我隻得婉轉地迴答：“當年曹操與劉皇叔青梅煮酒時，曾說天下英雄，就隻有他們兩個。”
“英雄，英雄，你可知道做英雄要付出什麽代價……”劉表喃喃自語，似乎有點神誌不清起來。
我有點擔心他頭暈什麽的，如果這個時候他倒下了，對我和劉備，甚至對他自己都沒任何好處。於是便急切地問：“劉伯父，您沒事吧？不如我扶您迴去休息。”
“不！”劉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很難想象他這樣的狀態還有那麽大力氣，竟抓得我有點痛。
隻聽到他說：“你聽我一言。古語有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害怕他太激動，而自己的手也被他抓痛了。於是我伸出另一隻手，握著他抓住我的那隻手說：“劉伯父您別激動，我是您的晚輩，什麽時候都應該聽您的教誨……”
聽到我這麽說，劉表的氣息平緩了些。他拉著我到後花園的涼亭裏坐下。他喘了一口氣，說了一句令我意想不到的話：“其實劉玄德並非當今皇叔。”
什麽？！
我在心中驚叫一聲，表麵故作平靜地笑著說：“劉伯父莫非在開玩笑？“皇叔”這一稱謂是我主公當日麵聖時，皇上親自查族譜查出來的，哪能有假？”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劉表說：“皇上受曹操擺布已久，宮內大臣大多是曹操的人，真正忠於漢王朝的已經沒幾人了。好不容易來了個劉姓之人，還是曹操親自引見的，你想他還不趁此機會拉攏嗎？”
我畢竟年輕氣盛，聽了他的話難免有些惱怒。照他這麽個說法，我現在跟的不是個西貝貨？我故作平靜的問：“伯父有何憑證？”
“有。”劉表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本發黃的書，說：“族譜為證。我也是漢室宗親，我就不相信皇上那本族譜有的，我這本會沒有。”
靠，拿出本破書就說是族譜？鬼知道是不是你臨時叫人加工的。不過看那發黃的書頁，稍不注意就會弄破的樣子，又似乎是真貨。
我半信半疑地小心翻開那本“族譜”，按照順序找到“中山靖王劉勝”，他的兄弟就是大名鼎鼎的漢武帝劉徹。不過在族譜上的劉勝可比劉徹要出息得多，原因是劉勝少說也有百來個兒子，劉徹就可憐多了，兒子的個數還沒他一個零頭。
劉備從出山打的第一仗開始，就自稱“中山靖王劉勝之後”，現在劉勝居然有一百多個分支，我找了老半天，也沒看見劉備名字。我抬頭看了看劉表，他的眼神沒有半點撒謊的樣子，我的心開始動搖起來。
可我還是不願在別人麵前貶低劉備，畢竟在1800年的曆史中，大多數中國人都認為劉備就是皇叔，而我就是這些人其中的一員。於是我說：“這本族譜年代久遠，中山靖王的後代又多，若有記漏的也不足為奇。”
劉表將族譜蓋起來，重新收入懷裏，有些無奈的說：“暫且不論玄德是否為漢室宗親，我觀此人，乃虛有仁慈之表而心狠手辣之輩。你既為他帳下軍師，我本不應對你說這些。隻是我有一事相求，孔明請務必應允。”
我說：“伯父請說。”
劉表的手又開始顫抖起來。隻見他緩緩的又從懷裏掏出一樣事物，這次是一個小布袋子（其實就是錦囊，看上去有點像主角拿來裝gbm的袋子）。我接過信封，正麵是劉表寫的字：孔明親啟。
劉表說：“孔明賢侄，我自知時日不多，而我那兩個兒子……唉，你也知道，大兒劉琦，平日隻擅長詩詞歌賦，實在難當大任；小兒劉琮年幼，其母蔡氏，其舅蔡瑁，都是喜好爭權奪利之人。我恐去後，荊州不能守。如若將來曹操為荊州之主，我無話可說；可若玄德為荊州之主，還請賢侄在玄德處多周旋，我隻求保得二子性命，死而無憾矣！”
劉表說得聲淚俱下。看到堂堂荊州之主，一個頗有威嚴的老人在我麵前哭成這樣，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惟有客套一下說：“劉伯父請保重身體，二位公子天資聰慧，日後定能成為荊州之主。”
可能劉表是哭糊塗了，竟聽不出我說的是客套話，隨後就起身想跪下來。我急忙站起來，雙手扶起他，說：“要保二位公子有何難？我答應就是。”
劉表這才指住眼淚，重新坐下，說：“不知賢侄有何良策？”
我說：“現今江夏錢糧之地正是空虛，何不令大公子領兵以拒江東？如若他日荊州失守，亦可有保全之地；小公子年幼，但有其母舅保之，不足為慮也。”
我這麽說還是有點私心的，目的當然是想讓劉琦做後援。畢竟我出山不久，眼下劉表又認定劉備是個西貝貨，想奪得荊州的經營權是不太可能了。
“隻有如此了，”劉表沉思一會，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玄德偽善奸詐之輩，賢侄日後好自為知。信封內有我家傳信物，必要之時可於我兒劉琦視之，他可助你一臂之力。”
我起身作揖鞠躬謝過。不過感覺現在不是他求我保他兒子，反倒是讓他兒子在我有難之時來關照我。
不過劉表在說最後那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時候，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之色。當時我卻在思考劉備的問題，根本沒注意；而且天色已晚，我們聊了這麽久都沒人來點個路燈什麽的，連臉都看不太清楚了，那裏還看得到劉表眼神中老謀深算的一瞬間？
我迴到住處時天已全黑，黃月英給我熱好飯菜，都是平時我愛吃的。可一想起劉表剛才的話，我一點胃口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