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燕山亭天資過人,也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情況了。


    他微閉眼眸,迴憶起剛才看到的那些東西。


    那真的是一段完全陌生的記憶,起碼燕山亭確認他是從未經曆過,但卻又從心底裏感覺,這和他有關。。。


    破碎的片段中,原本的天空大地似乎都泛著一層血紅的光,遙遠的天邊一道長月彎彎,也是帶著霧蒙蒙的紅,像是隨時會落下的鐮刀。


    周圍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半空,空蕩的令人心生窒息,十幾個黑色人影承包圍狀麵對著一個巨大的金色球體,燕山亭的視角也是其中一個。


    他們帶著鬥篷,擋住自己的麵容,燕山亭看不清他們是誰,隻感覺他們都透著一股肅殺和坦然,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些什麽,周身圍繞著各種各樣強大的氣息。


    在眾仙中,燕山亭從來沒見過那種氣息,隻有四大近神與他們稍微有些相似。


    再後麵的一些就顯得有些零碎了。


    燕山亭沒怎麽看清那些畫麵,隻記得後麵他們都對那個金色的球體動了手,然後眼前就是血糊糊的一片,仿佛天地都被潑上了血,分不清誰是誰的,濃烈粘稠,很是慘烈!


    最後那個金色的球體也不知道變成了個什麽東西,太零碎,感覺紙糊都糊不起來。


    各種片段看下來,燕山亭猜想,或許他是看到了千萬年前那場諸神之戰。


    可是諸神之戰,和他有什麽關係?


    諸神早已隕落,留下的東西也寥寥無幾,所以,這是一個注定無解的題。


    想起這些,燕山亭揮手召出黃泉劍,銀白色的長劍似道流光,燕山亭握住劍柄,修長指尖撫過劍身,他眸光越發幽深。


    被召喚出來的黃泉似乎有些不解,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嗡鳴兩聲試圖反抗。


    黃泉諸神留下的東西,或許,一切的起源都在它的身上。


    燕山亭抬頭看去,外麵天色好像有些暗了下來,運行一周體內的法力,瓶頸已破,他也算是半隻腳邁入了近神。


    燕山亭站起身,身姿挺拔修長,步伐平緩的走到窗邊,桃花眼中金光瀲灩。


    這是他離開妖妖的第五個黃昏。


    哪怕他已經讓花樓去陪著妖妖,以花樓的修為,肯定不會有人能動妖妖一分一毫,可他還是放心不下。


    不過好在,等天劫一過,他很快就可以離開了。


    燕山亭抬頭看著上空,黃昏還沒有結束,橙紅色的光籠罩整個天族,如果不是隱約可見屹立的宮殿,還以為是在人間,看上去是這麽的溫暖和諧。


    不太像天劫要來的樣子。。。


    燕山亭思索著,古往今來,在他的記憶裏,斷然沒有不渡天劫的例子。


    它醞釀的越久,說明天劫越強,自然也越難抗。


    當年他的第一次天劫隻是洗髓伐筋,對他來說還算簡單,後來在人間那場戰神的劫卻是被妖妖擋下來了。。。


    他隱約記得那場天劫很可怕,也許是中途被打斷,竟比其他渡劫還要來的猛烈,按照他當時人類的身體去承受的話,絕對撐不過三道。


    妖妖當時也沒有特別厲害,一場天劫下來,她受了很重的傷。


    後來,她還被玄華重傷至死!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許多年,但燕山亭大概也能了解到當時的情況。


    妖妖本就是一個倔強的人,她替自己擋了天劫以後,之所以能來到這天族獨自麵對眾仙審訊,無非就是覺得於情於理眾仙都不可能對她做出什麽事,而且她心裏肯定已經做好了未來再也不見他的準備。


    明明她於自己有恩才對,後來大抵是玄華又說了些什麽,給她把恩情變為了罪!


    直到現在燕山亭也不太明白玄華的腦迴路,難道隻因為他和妖妖在人間愛了一場,就一定要治她於死地嗎?


    可惜玄華已死,燕臣林不會告訴他具體緣由,燕山亭便也不知而知了。


    隻是妖寂重傷欲死,哪怕時隔多年再偶爾想起來,燕山亭也會覺得無比愧疚和心疼。


    他的妖妖,他自己都不忍心讓她受一點傷,但每次的傷都是他帶來的。。。


    燕山亭閉了閉眼,強壓下心裏那一抹翻騰的戾氣。


    他心裏對於玄華,除了一開始那絲絲的心軟,剩下的全是恨。


    而他更恨的,還是自己。


    。。。。。。


    燕山亭看了半晌的黃昏,突然長歎了口氣,如今這情況,這場天劫隻怕夠嗆。


    他飛身而起,毫不拘束的坐在屋頂上,兩條長腿大拉拉的放著,與平日高冷矜貴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看的是內殿的方向。


    妖妖這會在做什麽呢?


    他之前就告訴花樓,每日黃昏之前就要進內殿,不能待在外麵,怕天劫落下波及她們。


    九霄台屬於戰神殿,雖然離內殿隔了比較遠,他走之前在內殿布了法陣,以免他們被波及。


    其實天劫一般不會波及,隻是他不能堵妖妖因為他的疏忽而受傷。


    戰神殿內殿。


    妖寂和花樓一個靠在椅子上認真的看書,一個靠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靠著床發呆的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燕山亭近身的東西能動的人除了他自己,就是妖寂。


    妖寂坐在床上的姿勢很是隨意,一隻腳搭在床上,一隻腳踩在地上。


    白衣衣角順著床沿滑下,連同水色腰帶一齊垂落,墨發簡單的束起,安靜下來的時候,不管遠看近看,都是一副驚豔絕倫的傾城之姿。


    山亭走了有幾天了,卻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白天的時候花樓還在安慰她,說她們突破的時候足足花了半月,還說以燕山亭的修為,突破也是早晚的事。


    黃昏快到的時候花樓拿了幾本書帶著她迴了內殿,她本想拒絕,花樓卻說


    “今天有些晚了,之前山亭說讓我黃昏前帶你迴內殿,你總不能不聽他的話”


    妖寂性子倔,花樓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麽她都不會聽,於是搬出了燕山亭。


    果不其然,妖寂一聽到“燕山亭”三個字,立刻和她迴去了。


    花樓“。。。”


    不管怎麽樣,管用就行。


    花樓不明白為什麽燕山亭會說出讓她黃昏前帶著妖妖迴房間的話,但是大概猜想一下,應該是推算出他的天劫是在黃昏後。


    看著美人在發呆,花樓不由得有些無奈。


    妖妖這情況看起來不太好,山亭,你可千萬不能再出事了。


    燕山亭近神的天劫,終究還是在第六天傍晚到來了!


    夜涼如水,黃昏褪去,黑夜隨之席卷而來。


    也許是因為現在人間正是冬天的關係,天族的夜也染上了絲絲涼意。


    花樓等妖寂睡著以後就去了別的房間,燕山亭對他們潔癖重的很,要是知道她去睡了他床,隻怕迴來要直接換床了。。。


    妖妖都睡了,今晚應該沒事。


    花樓這般想著。


    然而,事與願違。


    半夜時妖寂突然醒過來,愣愣的坐在床邊,目光迷茫且疑惑。


    剛才心跳的很厲害,似乎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她側頭看向窗外,夜色撩人,黑沉的暮色下似乎泛著一層並不明顯的漣漪,白色的雲霧似乎濃厚了不少,她心裏的不安逐漸放大,最終還是推門走出去。


    門外那瞬間襲來的冷意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抬頭看眼天空,愣住了。


    原本應該是星河璀璨的夜空,此刻隻有一片黑。


    沒有雲,沒有月,隻有黑。


    妖寂第一眼看到的時候,腦子裏就隻想到一個詞——虛無!


    是的,這種感覺就是虛無。


    無盡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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