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人間依舊一片欣欣向榮之態,天族逐漸從那場大戰中迴過氣來,帝君親自挑選了一批性格與資曆都不錯的人加入天族,算是填補了空缺。


    又是一天瑤池早會結束以後,穿著白色衣衫的眾仙陸陸續續從瑤池離開,奔赴各自負責的地方,途中不乏聊會天,卻皆是絕口不提當年的大戰。


    後麵進來的一批神官雖然好奇天族曆史,但那件事是帝君發了話不讓討論的,哪怕有人問起眾仙也隻是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去往人間的路上,新來的地仙悄咪咪的拉著老地仙的衣角,問道“師傅,天族曆史中那邊大戰到底是怎麽迴事?我看她們都在問呢”


    老地仙拍著新來地仙的肩膀,歎道“這種事以後就別再問了,你是新來的便罷了,以後斷不能在其他人麵前說起!”


    新的地仙睜著大眼睛,裏麵是單純與好奇,他壓低了聲音問道“我聽他們說那件事是有關於戰神。。。話說我來這麽些天怎麽也沒見過戰神,傳聞是不是真的?”


    老地仙連忙捂著他的嘴,豎起一根手指頭壓在嘴上“小點聲!”


    他左右看了看,見沒人,這才繼續說道“當年那場大戰結束以後戰神大人就陷入了沉睡,這件事不讓討論也是怕被大人聽了去,可不能亂說,行了你也別糾結了,做好自己的事,別好奇!”


    “是”


    小地仙慌不迭的應了,卻是越發好奇這位傳說中叱吒六界絕世無雙的戰神到底是何許人也。


    雲霧縹緲間,遠離瑤池中央的一處銀色宮殿,這座宮殿比其他殿更加威嚴壯觀,四根巨大的玉柱支撐著整座宮殿,比不得其他宮殿的人來人往,甚至連巡邏的侍衛都很少。


    這裏是天族最為安靜的地方,門口牌匾標識著這座宮殿的名字——戰神殿!


    燕山亭做了一個夢,他許久不曾做夢了,以至於他都快忘記那一切到底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他幻想的。


    夢裏,他以一個陌生人的角度看了場“他”和妖寂的山水人間。


    夢裏的一切都很真實,包括那些欣喜,緊張,失落和幸福的情緒,哪怕他作為第三人也像是聲臨其境般。


    夢裏的妖寂沒有穿那身紅衣,渾身的氣質也沒有他在天族看見她時那麽淩厲和充滿殺氣。


    相反,她眼眸清亮幹淨,周身氣息透露出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她是鮮活的,靈動的。


    妖寂和慕妖是不同的兩個模樣,一個是絕世傾城,不染纖塵的九天謫仙,一個是眼眸幹淨,模樣清麗的人間女孩,但燕山亭知道她們是同一個人。


    模樣可以改變,但是氣息是不會變,哪怕她換無數個樣子,他還是會第一眼認出來。


    那場夢裏的一切都讓燕山亭無比羨慕,羨慕“他”可以呆在妖寂身邊,可以看到少女那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模樣。


    很可笑,他居然羨慕他自己。


    他甚至想,如果這場夢能一直這樣下去,他願意永生不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片段突然斷開,他的意識再次陷入了短暫的黑暗。


    燕山亭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還有些不知今夕何夕,那仿佛含著整片星空的桃花眼有一瞬間的茫然,在看到頭頂白色紗帳時才意識到這是他的房間。


    他又迴到戰神殿了。。。


    從床上坐起,燕山亭隻覺大腦有些細微的疼痛,忍不住皺了皺眉。


    抬眸看了一眼周圍,偌大的房間裏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一個人,牆壁和天花板都是熟悉的玉白色,屏風和書櫃桌子還是放在記憶裏的位置,窗邊透進來的光撒在地板上,形成深深淺淺的光影,整個房間一如既往的簡潔明了,但燕山亭就是感覺哪裏變了。


    他從床上下來,不顧自己就隻穿著一件白色中衣,推開內室的門走了出去,外殿也沒有人,他並不停留,直接推開了大門。


    前院被打理的很好,哪怕這些日子他沒有出現也有專人負責,亭台樓閣,假山池塘,風雨連廊邊的樹木花叢都是一副生機勃勃的模樣。


    他抬頭往遠處看去,這裏看不到眾仙的居所,他本身就是不愛熱鬧的人,宮殿外隻有翻騰的雲海和一些若隱若現的宮殿影子。


    恍惚間,陽光從廊間竹簾處落下投射在他身上,金色的陽光灑滿全身,那一刻,他就是唯一一個令人不可褻瀆的神明!


    燕山亭還在走神,一隊侍衛路過,在看到他的時候微愣了半晌,立刻過來對他行了個禮,驚喜道“戰神大人您醒了!”


    說著他一邊對後麵的人打了個手勢,後麵的侍衛便立刻出門去尋帝君了。


    燕山亭慢吞吞的把目光移到他身上,疑惑的皺了皺眉,他並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要了侍衛在殿裏。


    侍衛立刻說道“大人您睡了好久,我們是帝君安排進來保護您安危的”


    闡明了來意,燕山亭點了點頭,輕咳了兩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侍衛如實的道“您這一覺已經睡了一年多了”


    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了一年,當年他的最強殺招被破解以後便暈了過去。


    當時醫仙說燕山亭仙力枯竭,情緒失控,有走火入魔的趨勢,眾仙想盡辦法也無法逆轉他的情況,隻能用類似於封禁的法術讓他淡忘那件事。


    後來燕臣林又挑了一些信得過的人在殿外守著不讓人靠近,隻等著燕山亭有一天醒來。


    “一年。。。”燕山亭倚靠在門邊,垂眸沉思,他居然睡了這麽久?


    說到底一年的時間對仙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隻是一睡睡一年還從來沒有過。


    頓了一會,燕山亭覺得自己的頭好像更疼了,無數的片段在腦海裏劃過,卻什麽也抓不住,他強忍著那股不適問道“對了,妖妖去哪了?”


    侍衛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愣了愣“這。。。”


    他來的挺久了,當然知道燕山亭口中的妖妖到底是誰,現在整個天族都知道妖妖是誰,但她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


    死在了一年前那場曠世大戰中。。。


    見侍衛不動,燕山亭頓時皺起了眉,桃花眼折射出冰冷的光,道“愣著做什麽,她不熟悉天族的路,還不快去把她找迴來!”


    屬於戰神的恐怖威壓釋放出來,侍衛立刻嚇得臉色大變,竟然直接“砰”的一聲就跪了下去,唇抖了幾下,卻是什麽也說不出口。


    燕山亭見他跪在那裏瑟瑟發抖卻什麽也不說,捂著胸口喘了幾口氣,唇色也白了些,不知道是氣還是疼。


    這群人都怎麽迴事,不過是讓他們去把妖妖帶過來,怎麽都和見了鬼一樣,他睡的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妖妖一個人有沒有被欺負!


    燕臣林匆匆趕來這裏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燕山亭穿著白色中衣站在房門口,墨色長發披散,陽光灑在他身上,為他俊美的容貌增加了一股神祇的高貴,唇色有些蒼白但渾身的氣息卻格外淩厲,麵前跪著一個瑟瑟發抖的侍衛。


    當下他便以為是出了什麽事,加快了速度趕過去,喚了一聲“山亭”


    燕山亭這才轉過頭來看向他。


    燕臣林頭戴金冠,麵色清雋,眉心一點紅,溫潤如玉的氣質之下還可察覺到一股屬於帝君的高貴,他依舊穿著那身白衣,隻不過衣服上用淡金色的絲線繡著山水底紋,走線利落精致,陽光下看起來異常漂亮。


    燕山亭並不意外,他知道帝君的衣飾是這樣,清清淡淡的喚了一聲“兄長”


    他聲音倒是聽不出有多虛弱,隻是有些沙啞,若不是帝君把他帶迴來的,估計都以為他累了隻是睡了一覺而已。


    燕臣林對那跪在地上的侍衛說了一句“你先退下”


    “是”


    侍衛仿佛聽到了天籟之音,看了一眼燕山亭沒見他反對,連忙站起來光速逃離現場。


    鬼知道戰神怎麽睡了一覺起來以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讓他去找那彼岸花妖,他哪知道彼岸花妖長什麽樣子。。。


    等侍衛離開,燕臣林才扶著燕山亭進去坐下,歎道


    “你還沒好全呢,別的事都不急,你宮裏的人是新來的,什麽都不知道,有什麽事直接讓人尋我來便是了”


    對於自己這個弟弟,燕臣林現在終於有了新的認識。


    他當年用沒有解開封印的黃泉劍揮出最強的一招帝落九天,六親不認的樣子讓帝君現在想起來都還有些後怕。


    若不是妖寂出現阻止了燕山亭,恐怕大半個天族都要覆滅,更別提那些新來的小仙和沒有法力低微的神官了。


    燕山亭垂著眸,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他的話,在燕臣林說完後才道


    “兄長現在可否去尋妖妖過來,她不知道天族的路,我怕她找不到我”


    他現在隻想快點見到妖寂,夢裏她笑起來的樣子格外好看,他還想在看一遍。


    可是他忘了,妖寂早就死了。


    死在了那場曠世之戰,死在了他的黃泉劍下,魂飛魄散!


    這下饒是帝君也忍不住微微一愣,看著他的目光都呆滯了起來。


    妖妖?彼岸花妖?


    燕臣林臉色變換莫名,艱難的開口道“山亭,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燕山亭抬頭,看向帝君的時候眼裏依舊是平靜而幽深的光


    “什麽?”


    燕臣林這下是知道為什麽侍衛會跪在那瑟瑟發抖了,山亭不是什麽得理不饒人的性格,除了妖寂的事,他不可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他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說了怕弟弟在瘋一次,可是不說的話這麽拖著也不是辦法,斟酌了一會這才道


    “雖然說出來有些難以接受,可是山亭,彼岸花妖妖寂確實已經在一年前就死了。。。”


    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燕山亭有些微愣,他抬頭定定的看著燕臣林閃躲的眼睛,心仿佛沉入了穀底,指尖微顫,眼底逐漸被墨色覆蓋。


    妖妖。。。死了?


    怎麽可能!他剛才明明看到她了!


    那隻是夢吧。。。


    得到和得不到在當年的諸神眼裏不過是一念之間,就像是佛說的因果輪迴,如果有緣,錯過的人終究還是會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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