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知道這一切不過隻是謊言,隻是在對獵物假意的關懷,在得到那充滿惡意與輕蔑的背叛後,薛堯的世界便崩塌了。  若他薛堯是個沒有感情的人,他便能一筆一筆地與傅明修算清楚,哪怕傅明修一切的出發點隻是為了尋求樂子,甚至說是隻是為了殺害他,哪怕他在冥界中掙紮在地獄中,千百次與生死間毫無尊嚴的求生,但是傅明修依然給了他養育之恩、教導之恩……還有這輩子都還不完的恩情。  若不是傅明修,哪怕輪迴萬世,都不會有現在的薛堯。  但薛堯不是個沒有感情的人,他的一切感情,都是傅明修。  他是依靠傅明修,維持自己外表光鮮實則腐朽至極的靈魂的人啊!  可他依靠的大樹是假的,他生命的一切,都顯得可笑至極。  他為什麽可以在冥界中不擇手段地尋求生存,拚死也要活下來?  因為傅明修。  他想向傅明修尋求一個答案,他想……再見見傅明修。  然而見到了,答案卻更加殘酷。  甚至傅明修自戕於天地間,神魂消散。  魔鬼等待四百年便發了瘋。  何況等了萬年的薛堯。  對於曾經的小乞丐來說,一天便已經足夠漫長,每天夜晚的漫漫長夜,構成了他短暫的人生中數不盡的噩夢。  何況是一萬年。  作者有話要說:  學古代漢語的時候,老師談到造字的必要性,其中就有一個例子是說:“一”用一橫來表示,“二”用兩橫來表示……這樣看是不是很方便?但是有個小故事,說有個人寫東西,一開始就卡住了。因為他要寫“萬”,他寫了一萬條橫杠。  當時覺得挺好笑的,但寫到這裏突然想起來,瑤瑤等的萬年,就算他一秒隻畫一條杠,每年也能寫下一百多萬條杠。“萬年”兩個字,何其蒼白。  因此對於瑤瑤來說,對明明的恨信仰破滅和漫長等待的雙重扭曲,他或許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但很多事情,並不是簡單地將你欠我的和我欠你的量化,然後加減乘除得到個結果就可以的了。  當然啦,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理由,我們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失去好壞的評判,所以最終總是有因果的,瑤瑤該虐的少不了:)  還有還有,我覺得自己是個受控,但現在不敢這麽說了哈哈哈哈,那麽就搬用網上的一個段子:我不是受控,也不是攻控,我隻是個變態:)  帶感就完事兒~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殤月 1個;第31章 阻止  “時宗主還有什麽想說的嗎?”薛堯繼續問道。  “……尊上您如何,才能放過青蓮尊者?” 時闕如深吸一口氣, 問道。  薛堯忍不住笑了。  這笑聲好聽歸好聽, 可在座的人的心都隨著這笑聲在打鼓。  他好一會兒才止住笑聲:“若是時宗主有能力殺了本尊, 那自然便是沒有放不放過之說了。”  言下之意便是, 除非他死。  “時宗主,問完了了麽?”他垂眸問時闕如。  懷中人猛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目中滿是哀求。  “……問完了。”時闕如麵容平靜地迴答。  他知道,他是戳到薛堯的痛處了。  往日那些人, 便是稍微有些不順薛堯的心,便也難留一命, 何況是他。  一時衝動,卻什麽都沒問出來, 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時闕如並不後悔, 他若一聲不吭, 一事不做,隻怕這餘生再漫長, 也難有安心之所。  隻是……若非是身後還有偌大的赫宇宗,此刻他還能與這薛堯殊死一搏,雖勝率微乎其微, 可總也好過如今的引頸受戮。  “還望尊上明鑒,今日言行, 皆出自在下一人,與赫宇宗並無關係。”時闕如沉聲說。  他該慶幸,薛堯雖然嗜殺, 但並沒有牽連的還好,尤其是對於他們這些家族宗門——他似乎格外喜歡看他們互相內鬥的樣子。  時闕如閉上了雙眼。  薛堯剛舉起手,卻被懷中人突然按住。  “薛堯!”他高聲喊著薛堯的名字,神色淩厲。  薛堯目光一沉。  從前傅明修正經時叫他阿堯,打趣時叫他瑤瑤,隻有極生氣的時候,才會連名帶姓地叫他。  而自從師尊這次醒來時,哪怕自己如何過分,他似乎都無所謂,更談不上生氣。  這次卻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與他動怒。  他血色的眼眸中似乎醞釀著令人心驚的風暴。  “師尊生氣了?”他低頭問道。  語氣低沉而溫柔,但卻莫名令人膽寒。  遊仙宴上的其他人都恨不得沒趕上盤古開天之前,融進那混沌中。  或者砍掉早上出門要來遊仙宴的自己的腳也行:)  這是什麽大型修羅場啊!也太可怕了些!  “你想做什麽?”傅明修沒迴答薛堯的問題,反而反問道。  “自然是殺了想奪走師尊的人。”薛堯平靜地說。  “我不準!”傅明修冷然而堅定地說。  薛堯嗤笑一聲,又道:“師尊憑什麽不準?”  “憑你這沒了道骨、廢了腿的模樣嗎?”  聽到這,傅明修還沒有做什麽反應,那邊原本等著引頸受戮的時闕如猛地臉色一變。  ——明修居然真的沒了道骨,甚至連雙腿都被廢了。  這罪魁禍首是誰,難道還需要猜麽?  “尊上!你……”  “你給我閉嘴。”  他開口正想厲聲說什麽,卻被傅明修轉頭直接阻止了。  在場的大佬,盡管都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了,卻還是被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下得心肝顫。  “為了一逞口舌之快,就要搭上自己的命,你以前有這麽蠢麽?”傅明修看著時闕如說。  時闕如漲紅了臉,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這是為了逞口舌之快的問題嗎?!  反而傅明修也沒時間挺時闕如的辯解,轉頭對薛堯說:“你問我憑什麽,憑他是時闕如。”  “當初你獨自去鎮魔海,我卻臨時出了岔子必須要閉關,隻好拜托闕如。是他一路從你去鎮魔海開始便在暗中照看你,你這小子天生就比別人能惹事一百倍,那次惹得鎮魔海魔氣大動,若不是他暗中出手鎮壓,鎮魔海失守,上古魔物出逃,你以為你能活著出鎮魔海?就算能,四界因你大亂,你又該如何自處?”傅明修盯著薛堯的眼眸,擲地有聲。  鎮魔海是曾經魔界進犯仙界時,眾神封印部分上古魔神的場所。裏麵機緣眾多,但薛堯畢竟是主角,一旦要去這種地方,自然是要打出真正大結局,因此他不小心觸動了魔氣,差點放出了上古魔神。  按照原劇情,是傅明修替他壓了下來。但是傅明修那段時間剛好練功出了岔子,沒辦法,隻好拜托時闕如。但是以往傅明修在暗中照料薛堯這件事,他都是不希望薛堯知道的,怕這小子知道了就天天給他玩大的,因此時闕如這件事,他也並未告知薛堯。  “這隻是其一。倘若這點你不曾知曉,那麽你成金仙時體內仙魔二氣混雜,修為再難寸進,我替你尋遍仙界,最終是時宗主為你拿出了他想要一直珍藏準備破階之用的九轉玉嬰丹,你總不該忘了吧?”  “一件件一樁樁,薛堯,昔日你那麽敬重時宗主,如今怎可如此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薛堯看著傅明修,語氣有些奇異,似乎又覺得荒謬。  “師尊,如果這叫忘恩負義,那麽徒兒對您,算什麽呢?”他低聲問。  “您似乎都不在乎這些。”  “而時闕如對我的那些,隻能說是看在您的麵子上才施舍的恩情,您卻這般看中。時闕如在鎮魔海中照看我,換你在天崩之時一力袒護赫宇宗全宗,時闕如給了我九轉玉嬰丹,你便替他斬殺了混沌,拿著內核去丹瘋仙尋來了珍貴十倍的破天丸,讓他突破至九階玄仙……”  傅明修卻是越聽越動怒:“別人先幫你,那便是恩,這種稚童都懂的道理,你還不知道麽?!”  薛堯赤色雙眸眯起,冷笑出聲:“師尊,徒兒倒真是不知。”  “從前,您便是徒兒的善惡,您說什麽,徒兒便做什麽……可您用琢章一劍殺死了那個蠢貨,徒兒才發現,徒兒根本沒有善惡,沒有是非。”  “凡事單憑自己爽快,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倒是暢快極了!”  “這麽說,你今日是非殺時闕如不可了?”傅明修沉聲問。  “是。”薛堯說。  原本他殺心還算不上多重,畢竟時闕如隻是說了幾句他並不愛聽的話,可現在傅明修如此袒護他,時闕如便是非死不可了。  “好。”傅明修抬頭,對上薛堯的視線,“你若要殺他,便先殺了我。”  “你下不了手也沒關係,可你總該知道,一個想死的人,你如何攔得住。”  他是真的有些失望了。  薛堯再如何對他,他雖然心中叫苦不迭,但他知道是自己從前對不住他,他習慣於將薛堯的報複作為一種自我懲罰,甚至將之作為一種贖罪的途徑。  可他看到現在的薛堯卻真的成為了這樣是非不分的人,他卻突然升起了一種無力。  他雖然是為了做任務,但數百年的時間,他不是沒有感情,不是沒有愧疚,隻是後來被係統清空了記憶罷了。  這數百年來,他的的確確在費盡心思地教導薛堯。  數百年,這作為青蓮尊者的數百年,可比傅明修在現代那短暫的二十多年長多了。  青蓮尊者希望他能向善,這樣才能成為合格的天道執掌者,不然後患無窮,這自然也成了傅明修的願望。  從前他將薛堯交的極好,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心裏一直為自己這樣的弟子驕傲。  這次迴來後,他看到生魂祭,便知道薛堯已經再不是從前的薛堯了。自己的背叛,對他而言,不僅是師徒感情的破裂,也許代表著整個人生的破裂。  但是他依舊沒有直麵薛堯如今暴虐、喜怒無常的一麵。  直到現在,看著薛堯如此善惡不分,要對昔日的恩人下殺手,他終是覺得難以接受。  他知道這一切,說來都怪自己,可……可薛堯怎變成了如此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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