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燈換了亮堂堂的吊燈,地板明淨光滑,燈光照下像撒了一層油蠟,床頭櫃花瓶裏插著阿芹送晚飯時剛換下的玉蘭花,嬌豔粉嫩,淡香撲鼻,阮卿卿摘下一朵,湊到唇邊,輕嗅了一下,張嘴咬住,細嚼。

    沒有花香,淡淡的青草腥澀,那麽好看,原來中看不中用。

    “有沒有時間出來陪黎伯伯吃飯?”黎成祥似乎沒感覺到她的冷淡,語氣熱情洋溢。

    阮卿卿想起肖強生,肖強生這些日子跑肖爾卓的病房跑得很勤,很是健談,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很明確,想讓她嫁給肖爾卓。

    跟暴發戶一樣把算計帶在臉上的肖強生相比,黎成祥刀子捅得無聲無息,讓人更疼,卻怨不了他半分。

    “好啊。”阮卿卿笑道,略一停,假裝不明白,故意問道:“俊柏去嗎?”

    “他不來,就你陪我老頭子。”黎成祥樂嗬嗬笑道,笑聲很是慈愛寬仁。

    阮卿卿精心化了妝。

    豪門生活除了學會講究吃飯穿衣,另一個必備的技藝就是化妝了,蘭蔻纖長卷曲清淡稀薄的膏體粘在睫毛上,輕輕往上一卷,本就纖長的眼睫更長了,細致柔潤的脂粉薄薄勻上臉頰,霎時間,操勞和悴損不見,鏡裏的人容光煥發,青春可人。

    衣櫃數不清的商標都沒剪的精致衣服,首飾盒裏珍珠、翡翠、鑽石、黃金、白金各種材質的名牌珠寶,阮卿卿有些感激徐鳳英大把大把砸錢在女兒身上了,厚實的金錢培植起底氣,這個時候,上戰場之前,她不用煩惱衣櫃裏少了心儀的那一件。

    阮卿卿挑了一條素雅的蔥花大擺連衣裙,淺綠色手工刺繡清新精致,裙子修身順服,襯得她的身材格外婀娜,chopard珠寶和eliesaab綠色手包搭配,隨便哪一樣,都能壓倒g市的名媛麗姝。

    蓬門蓽戶的生活離她漸遠,眼前的繁華錦繡將她包裝得很好,很難想象,三年前,她還在為最簡單的生存焦頭爛額。

    阮卿卿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十分鍾,黎成祥比她更早,已在餐桌旁坐著,目光相觸時,阮卿卿在黎成祥眼裏清晰地看到惋惜,不由得一陣解氣。

    黎成祥很有耐心,東拉西扯說了很多,阮卿卿矜持地微笑著聽,不時輕頷首,思緒卻跑出很遠。

    不知黎俊柏的母親是什麽樣的性子,顯然,黎俊柏行事半點不像黎成祥。

    黎俊柏溫潤的隻有表麵,美玉一般尊貴優雅,骨子裏卻像山岩

    ,棱角分明。黎成祥由裏到外光滑得讓人抓不住一分錯處,明明恨不得馬上拆散她和黎俊柏,卻還慈愛地說那麽多廢話。

    難怪媒體對他一片頌揚之聲。

    “卿卿,我聽說你這陣子一直到公司上班,應付得來嗎?如果沒問題,黎伯伯想把俊柏調迴富通,w市那塊地是個大工程,沒有俊柏把關實在不放心。”說了近一個小時的閑話,火鍋的酒精燈火光漸弱時,黎成祥終於切入正題。

    他跟黎俊柏提過,碰了釘子,想從阮卿卿這裏下刀。

    “黎伯伯說的有道理,沒理由幫別人丟了自己家的事不管,我跟俊柏提過了,他不同意。肖哥的傷快好了,近幾天就能出院,之前騰飛有危機時,他借過五億給我,肖董說,董姨名下還有幾十個億,他可以抽出來給肖哥入股騰飛,肖哥參股這麽多,騰飛交給他管理挺合適,也就不勞煩俊柏了。”阮卿卿淺笑著,眉眼清淩,描不盡的風情與矜貴。

    你不喜歡我,不想要我這個媳婦,有的是豪門世家想要。

    肖爾卓要注入巨資參股騰飛的事黎成祥還沒聽說過,聽阮卿卿言下之意,她已在趕人了,是自己兒子賴著不走,霎那間,富態雍容的臉龐漲成豬肝色。

    阮卿卿適可而止,也沒再多說。

    走下鋪著紅毯的樓梯,揮手道別,阮卿卿一直保持著笑容,直到坐進法拉利,整個人突地像被抽了骨頭,周身體虛脫無力,倦怠得坐都坐不住,方才飯桌上溫柔柔的幾句話,竟是用盡了周身力氣,此時鬆懈下來,隻覺胸腔火燎燎的熱辣,難受的緊。

    她跟自己說,她要嫁的是黎俊柏不是黎成祥,可,無法避免的,黎成祥還是在她和黎俊柏的感情路上刨下壕溝,在她心上灑下一把鹽。

    黎俊柏這些日子追迫得很緊,黎璽祺的死對他的打擊出乎意料的大,隻有兩人的空隙時,他就糾纏廝磨她,絮絮叨叨說著未來計劃。

    他想結婚,想要個孩子,他想做父親,將滿腔的愛澆注到孩子身上,彌補自己少年和青年時期缺愛的遺憾。

    他跟徐鳳英很像,徐鳳英早年貧窮,於是,就想大把大把撒錢在女兒身上,金堆玉鑲,給予女兒富足奢華的生活。

    阮卿卿覺得,真和他結婚生了孩子,自己得很愁,黎俊柏恐怕會把孩子寵得無法無天。

    迴到醫院時已是夜裏十點,這頓飯時間不短,黎俊柏已經過來了,斜倚在病房門外牆壁上,眼睛緊盯著前方,像是麵前有

    黃金寶藏,幾近病態的執著姿勢。

    伊蓮會所初遇,他是古釉寶瓶,幽淡雋永。後來,又覺得他是雲端上的王子,乳白色的寶馬,潔淨的白色踩毯,極致的囂張奢侈更從容地襯托了他的優雅。賽車道上,他卻顛覆了她對他的認識……阮卿卿有時覺得自己摸不透他,一點也不了解他。

    “迴來了。”側頭看到阮卿卿,黎俊柏微微一笑,迎上前,拿過她肩膀上背包,擁住,往病房裏帶。

    阮卿卿心口忍不住突突地急跳,認識他那麽久,多少能根據他的姿態和語言揣測他的心思,這是他瀕臨爆發的邊緣預兆。

    看這樣子,黎成祥給他打過電話,而且搶先一步上眼藥了,阮卿卿覺得有些疲倦。

    “晚上你爸約我吃飯,跟我說,想把你調迴去負責w市那塊地的開發。”

    徐鳳英挑中黎俊柏做女婿,看中他沒有母親,她嫁給他不會有婆媳矛盾,可沒有料到,黎成祥這個公公比婆婆還難纏,段數更高。

    “我們結婚吧,不等你媽醒過來,可以嗎?”黎俊柏沒接腔,顧自順著自己的思路說。

    他不傻也不愚孝,想必,黎成祥的眼藥隻是讓他暴躁了,卻還沒糊塗,他要結婚,造成既定事實,黎成祥反對也沒效。

    阮卿卿搖頭,原來盼著結婚時能得到母親的祝福,眼下則是和黎成祥較勁了。

    “卿卿。”黎俊柏焦躁地喊,抱住阮卿卿,親吻落下。

    千絲萬縷的渴求,極致而肆意的侵掠,他捧著她的臉,帶著焦渴急迫的喘-息,噬咬吮-吸,阮卿卿想推開他,身體卻有自己的意識,順服迴應,貪婪綿-軟地纏繞……索求……無法自抑地顫抖著,承接他毫不溫柔的熱情。

    吊頂上璀璨的水晶燈將阮卿卿的臉照得纖毫畢現,細軟的睫毛上睫毛液閃著亮光,灼得黎俊柏心口劇痛。

    她不喜歡化妝,她化妝,便是給自己戴麵具,如刺蝟豎起刺,想遮掩皮肉的脆弱,不受傷。

    他跟她說過,不用在乎他父親的態度,可他自己之前的漸離,已在她心中種下了刺,這根刺又因他父親的態度生根,拔不掉。

    窗外不知誰在放焰火,絢爛斑斕,鮮活流動的七彩顏色,黎俊柏愣了愣,想:又一年除夕就要到來了,原來他和阮卿卿已認識快三年了。

    這三年,每一年的除夕都不如意。

    第一年,徐鳳英車禍,阮卿卿在醫院中陪著她過的年

    。第二年,他因涉嫌殺沈佳雯被刑拘。這第三年,更糟,徐鳳英病倒在床人事不醒,阮績民在戒毒所,他父親想強行拆開他們。

    再這樣磨擦不停下去,不用等他父親弄什麽陰謀,他們倆之間的磨擦就會把感情消耗怠盡。

    第77章怒火填膺

    這晚黎俊柏沒留宿醫院,夜深人靜,整個樓層的病房都關門了,走廊空無一人,他的腳步聲在寂靜裏顯得格外響亮,空蕩蕩徘徊在耳邊,阮卿卿望著他離去時蕭瑟的背影愣神,許久後,才艱難地挪動腳步迴了病房。

    剛入秋,天氣剛剛好,阮卿卿卻感到很冷。

    她和黎俊柏離得很近,這些年再沒有如此清楚明白地在一起,可兩顆心似乎越來越遠。

    難道,隻有結婚才能維持住這段感情嗎?

    相識以來的一幕幕在腦海裏清晰無比地浮現出來,阮卿卿細細迴味著,輕歎。

    如果沒有誤會阮績民強-奸何歡,他們在相識的第一年,從她的故裏沙坪壩迴城後就結婚了。

    這些日子他的壓力很大,黎璽祺突然死了,蕭潯未能繩之以法,袁可立逍遙自在,強-奸他媽媽的兇手一直沒有找到,每一件事都讓人無法釋懷。

    強-奸何歡的人到底是誰呢?為什麽阮績民到處找沈佳雯時會沒碰到?

    沈佳雯和阮績民說那個男人根本沒在宴會上出現過,梧桐樹下發現何歡的地方,也不是案發第一現場,案發現場會是哪裏?

    不是宴會上出現的客人,難道,是主人?

    主人!像是有什麽在腦子裏抽動,阮卿卿霎地坐了起來。

    霞光路那座宅第,那天她過去找尋真相,遇到一個老男人,老男人說,他是那座宅第原先的主人。

    那個老男人!

    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阮卿卿猛地跳下床,拿出紙和筆,飛快地勾畫。

    過去那麽久時間,何況那日老男人戴著帽子和大墨鏡,隻看到臉部輪廓和下巴,畫了頭像出來了,阮卿卿還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這個老男人。

    雖然想不起來,但是老男人是那宅子的主人,可以打聽一下。

    徐鳳英暈迷,阮績民在戒毒所無法通訊,阮卿卿想了想,還是忍著不適打電話給黎成祥。

    “黎伯伯,我想知道,當年設宴請客的袁家有幾個男人?都出席宴會了嗎?中途有沒有離

    開宴會場的?”話說出來了,黎成祥還沒迴答,阮卿卿自己愣住了。

    她在這一刻突然發現,宴客的主人姓袁,而袁可立,也姓袁,徐鳳英說過,袁家當年有一個兩周歲的孫女,如果沒記錯,袁可立恰好比她大兩歲。

    那個老男人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此刻她想起來了,她沒見過老男人,為什麽會覺得似曾相識,那是因為,老男人有一個和袁可立一模一樣的朝前翹的下巴。

    一般人的下巴都比較圓潤,平垂或是微後傾,袁可立和老男人卻是方下巴,棱角分明,朝前翹起。

    “四個男人,袁老太爺和三個兒子,當晚出席招待客人的是袁老太爺和他的大兒子二兒子,小兒子跟朋友外出旅遊不在家。”那一次宴會,帶來滅頂的痛苦,黎成祥記得很清楚。

    宴會開始時不在家,後來也可以迴家了。阮卿卿輕咬了咬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袁家的那個兩周歲孫女是袁家小兒子的孩子,對不對?”

    “是的,你查到什麽線索?”事關亡妻,黎成祥拋開成見,急切地問道。

    “袁可立很可能就是袁家那個小兒子的女兒,跟蕭潯合謀,不僅是想幫蕭潯奪富通,還有可能,是想整垮你和俊柏,讓黎家不能找她爸的麻煩,她爸爸就是……”阮卿卿深深吸氣,後麵的話,情緒激蕩,說不出來。

    宴會在一樓舉行,袁可立的父親將何歡擄上二樓強-奸,而後抱到庭院梧桐樹下,因為如此,阮績民到處找沈佳雯卻沒有看到慘禍在發生。

    袁家那座小樓通向二樓的樓梯不是內置式的而是在室外。

    阮卿卿想的,黎成祥也在極短的時間裏想通,想到亡妻成了地下白骨,自己卻蠢得那麽多年沒查到真相,未能替她報仇,霎那間肝腸寸斷。

    病房門突然傳來砰一聲響,像敲門聲,又不像,阮卿卿愣了愣,掛了電話走過去開門。

    走廊空無一人,阮卿卿剛想關門,忽而周身劇震,整個人呆住。

    房門外一側牆根邊,黎俊柏抱著雙膝蹲在地上,頭顱深深地埋入膝蓋中,自上而下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臉,隻看到他的肩膀在不停抽動,瑟瑟發抖。

    “俊柏。”阮卿卿驚叫,伸手拉他,黎俊柏站了起來,不容她看清他的臉,他死死地抱住她,把頭埋到她肩窩,低低地、悶悶的、拚命壓抑的哭泣聲在她耳邊震蕩。

    上一次見他流淚是黎璽祺死了,這

    一迴……剛剛和黎成祥通過電話,黎成祥沒事,因為什麽呢?阮卿卿張開嘴唇,沒問,半抱半拖著,把他帶進屋裏,扶放到床上。

    把他的鞋脫了,長腿扶上床,阮卿卿轉身想去打熱水給他洗臉,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猛一下把她攥住,天旋地轉,她被拖抱摔到床上。

    “卿卿,別離開我。”他把頭埋進她胸膛,忽地,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

    滾燙的淚水如泄洪的水滲透薄薄的睡衣,悲哀如大山罩頂,阮卿卿愣了愣,推開他,翻壓到他身上,吻了下去。

    他的臉頰滿是淚水,鹹鹹的熱熱的,嘴唇卻很涼,帶著寒冬的蕭瑟,阮卿卿心疼得喘不過氣來,糾結和怨惱拋諸腦後,羞怯趕到角落裏去,這一刻隻想讓他快活,讓他不再痛苦悲傷。

    嘴唇疼痛,頭暈腦脹,喘不過氣來,施與和承受的感覺完全不同,她吻著他的唇角,迷人的完美的下頷,輕觸他淺淡的剛冒出點兒頭的胡子,漸漸的,初衷變了,沉溺進灼燒人的洪流中。

    “卿卿……”黎俊柏喃喃叫,哭聲漸弱,阮卿卿暈頭暈腦間就去解他的襯衣扣子,黎俊柏僵了一下,像是要反抗似,顫抖的手按到阮卿卿手上,又霎地鬆開。

    阮卿卿覺得自己像要窺覷小白兔的大灰狼,她想打住,一雙手卻不受控製。

    黎俊柏的眼神變得迷蒙暗沉,細密的長長的眼睫上還有水汽,帶著脆生生的誘惑。

    阮卿卿心跳快得失去節奏,撲咚撲咚震得胸膛疼。

    頭頂白熾燈閃了一下,黎俊柏喉結上下滑動,象牙白的肌膚上汗意隱隱,肌肉繃得僵硬,後來,又鬆軟下來,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真好看,他的身材很棒,勁瘦結實,阮卿卿輕數著皮膚下若隱若現的肋條,緩緩往下,唿吸隨著黎俊柏身體的起伏而顫抖。

    “卿卿,你快點兒……”黎俊柏被她逗弄得起了火,見她好半晌不進入主題,不滿了,輕咬她的耳朵,難耐地催促。

    沉暗沙啞的嗓音,夾雜著灼熱粗重的喘-息,阮卿卿臉紅心跳,緩緩往下麵而去,好半天,卻鼓不起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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