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俊柏長大了。”

    那是母親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第二天他放學迴家,母親已經停止了唿吸。

    那一天也很冷,冰涼的風雨衝進廳中,他站在靈床前,瑟瑟發抖。

    “我也是沒在我爸臨死前跟他說上話。”阮卿卿低聲說,靠進黎俊柏懷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也從他身上吸取溫暖。

    冷得沒有知覺的心因懷裏有她而漸漸暖了過來,恢複了跳動,身邊熱乎乎的活力觸手可及,黎俊柏輕籲出一口氣,他覺得,也許冥冥中母親在天上保佑他,敦促他迴國,所以才能遇到她。

    緊密地貼在一起,漸漸地,無法自控的雜念像纖細的春芽毛茸茸探出頭來,身體悄然間就有了變化,微妙的暖熱透過鼻息唿吸在發酵醞釀,越來越清晰。

    “還是起床吧。”黎俊柏先提出來,有些羞赧。

    阮卿卿見過他冷眉肅殺,見過他從容優雅,見過他如狼似虎,獨沒見過此時的風情。遙遠的黑白影像似,屬於少年人的青蔥稚澀,淺淡的紅暈,墨黑的頭發,浸潤在子夜裏的烏黑眼珠,手足無措,傻裏傻氣,可愛的緊。

    阮卿卿想,若是有一天自己得離開他,恐怕是肺腑五髒被刀斬槍挑痛不欲生。

    天氣太冷不能出門,坐在廊下數了會兒小雨點後,阮卿卿從床底下拉出一個大木箱。

    普通木塊釘成的箱子,木塊打磨得很光滑。

    “我爸用砂紙磨這些木塊磨了好久,我說隨便釘一個就行,他不同意,怕我拿東西時刮傷手了。”阮卿卿摩挲著木箱,眼眶又紅了。

    養父對她的好,無處不在。

    箱子裏麵有阮卿卿小時候的玩具,都是養父自己手工做的,小鼓、小木偶等,也有比較有繼念意義的東西,她上學時得獎的獎品,最多的還是她的習字貼,從孩童到長大,字體也從歪曲到工整。

    “我有時懷疑,我爸,就是我養父,跟我媽是舊識,我的字體習的我爸的字體,我那個姐妹的字體居然跟我同樣是柳體,還有……”阮卿卿講起翠湖,潭濤口中的男孩女孩,得知徐鳳英的故鄉竟是翠湖村後,這個念頭就在她腦裏徘徊,經久不去。

    “你問過她找她證實了沒?”黎俊柏沉吟。

    “沒。”阮卿卿低聲說。

    她不平不忿,她養父終身未娶,貧病交加身亡,徐鳳英卻已嫁了人,且叱吒商場風光無限。

    她又心疼

    ,徐鳳英看來不是無心無肺薄情負義的人,如果她還思念著她養父,得知她養父生活那麽不如意,且已長眠地下,天人永隔,欲見無期,該是怎麽樣的撕心裂肺的悲苦痛楚。

    “嗯,不說了吧。”黎俊柏也讚同。

    碩大的一個木箱,兩人看了一天也隻看了上麵一半。

    “走的時候咱們把這個木箱帶迴城吧。”黎俊柏提議。

    木箱裏麵的東西點點滴滴都是養父對她的愛,阮卿卿點頭。

    兩人在鄉間住了三天才迴。

    黎俊柏陪著阮卿卿到她養父謝沐暉墳前拜祭,陪她在鄉鄰間走動,也陪著她走遍附近田壟山地,聽她講她小時的故事。

    出了大山,外麵又是喧鬧的世界。

    上車前,最後迴望一眼山嶺,黎俊柏在阮卿卿耳邊低聲說:“迴去後,咱們就結婚。”

    “等找到她跟她換迴來後吧。”阮卿卿小聲道,嘴角忍不住往上翹,大而烏黑的眼睛閃動著盈盈碎光,這瞬間,滿滿的幸福和甜蜜。

    褚喬林在肖爾卓那裏沒找到謝莫憂。

    “肖爾卓說,謝莫憂每天腦子裏不知為啥,總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今天擦皮鞋,明天擺地攤,後天去當清潔工,原來他們一起租住在麵線巷的,最近她跑去給一家貨運公司當司機,包吃包住,沒迴麵線巷住了,具體哪家貨運公司也沒說,那女人就像一匹沒籠頭的野馬,桀傲難馴。”

    黎俊柏想起夜市地攤那個睫毛剪成s形狀的女孩,深以為然。

    “慢慢來,不著急。”

    阮卿卿急著換迴來是想恢複身份,其實,如果猜得沒錯,她才是徐鳳英的親生女兒,徐鳳英給女兒取名阮卿卿,當然就是她的名字,不需要交換迴去的。

    李茹真的開了酒吧,也恰好是打電話那晚開業,可以排除嫌疑,剩下的就是蕭冬采了。

    黎俊柏決定接著查下去。

    徐鳳英的車禍案子雖然結案了,可他總覺得沒有揪出真正的兇手,他要查下去,順藤摸瓜,找出真正的兇手,順便查出是哪個畜牲強-暴他母親,他要為他母親報仇。

    “黎俊柏,你要是沒給我打電話,我敢說,你會後悔一輩子。”蕭冬采在電話裏咯咯嬌笑,不等黎俊柏追問,說:“約個時間見麵吧,帶好支票,準備支付五十萬給我,這是友情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蕭冬采約黎俊柏在b大碰

    麵。

    傍晚時分,漫天雲彩在天邊鋪陳,灼灼似火燒雲,燒得大地都是一片通紅。

    蕭冬采在操場一側的大樹下石凳上坐下,幽幽歎道:“黎俊柏,你記不記得,那年你為了避開沈佳雯設下的一個一個陷阱,想出國留學,你爸不同意,你讓我配合你演戲,弄出我們競爭學生會主席雙方粉絲打架的事,當時就在這裏跟我說的。”

    “不記得。”黎俊柏一隻手隨意插在褲袋裏,眉眼漠然,沒有半分愐懷的意思。

    蕭冬采僵了一下,嬌媚的大眼閃過怨恨,咬牙道:“黎俊柏,我到底哪裏不如阮卿卿,我知道,你並不在意門第財富,阮卿卿並不是贏在出身比我好。”

    “你沒有哪一點比不上她,隻不過,她恰好是能讓我動心的人。”黎俊柏揚起眉梢,微微笑。

    緣份真是很奇妙,在伊蓮會所偶遇那一刹,他便記住了她。

    然後,那麽巧,她一次又一次進入他的視線。

    愛上一個人並不需要很多理由,有時候,隻一眼,便千年。

    “這麽說,你是認定阮卿卿了,祝你好運。”蕭冬采看著他眼底的柔情,不甘不忿消失,快活得意地笑,掏出手機,在屏幕上按了幾下。

    銀白色的iphone折疊式手機,市麵上最好的手機,功能多通話質量好,錄音效果更佳,音質很不錯,附近沒有人,寂靜空曠,手機裏放出來的錄音格外清晰。

    “以後你別再找我了,卿卿好像發現我跟你不清不白了。”男人的聲音有些惶恐。

    “怎麽?想跟我劃清界線?”女人低笑,聲音嬌媚誘人,有哧哧衣服扯動的聲響。

    “佳雯,真不行,卿卿現在對我剛有點好臉色,我不能讓她對我這個做父親的失望。”男人掙紮。

    “以前你背著徐鳳英和我偷情怎麽就不害怕?阮績民,你敢甩我,我就把你曾經強-暴何歡的事公布出去。”

    嬌媚的冷哼聲過後,是吧嘰親嘴的聲音,錄音又過了幾分鍾停下,再沒有說話聲。

    不用他們在對話中指名道姓,黎俊柏也聽出來是誰,有了指名道姓,更加清楚不過。

    蕭冬采合上手機,纖纖春指握著銀白手機,煞是好看。

    “你要不要拿迴去仔細聽?”

    黎俊柏赤紅著眼拿出支票簿,從西服內口袋抽出筆,刷刷寫字。

    蕭冬采眼裏的笑容更加

    燦爛。

    得不到,能讓他發瘋也不錯,比殺父之仇更深的仇恨,相信,他和阮卿卿完了。

    支票遞到蕭冬采麵前,黎俊柏眼裏的狂亂和激憤也不見了,平靜無波。

    “你怎麽錄得到這種對話?”

    “你以為我假造錄音?”蕭冬采樂嗬嗬笑,“迴去認真細聽,背景還隱約有音樂,可以鑒定是不是偽造的……”

    騰飛開慶功宴那天晚上,蕭冬采弄到了一張邀請劵,想去參加,看看能不能找到個英俊瀟灑有錢的如意郎君,當然,如果在黎俊柏麵前多晃幾次能讓他對她動心也不錯。

    酒會開始後,徐鳳英被來賓包圍了,蕭冬采看到阮績民和沈佳雯說了幾句話後就走出大廳,當時覺得他們倆的神色有點不對勁,就特別留意著,沈佳雯其後不久朝阮績民消失的地方而去,她就尾隨悄悄跟了過去,在他們說話時打開手機錄音。

    錄下對話後,她大喜過望,給黎俊柏打電話,沒打通,這幾天一直在琢磨著,是等阮卿卿和黎俊柏結婚後再曝出這個錄音,讓他們倆生不如死最後因仇恨離婚,還是現在給他。

    天邊晚霞消失了,視野的盡頭,是沉沉的灰暗,暴風雨即將席卷到來的暗黑,黎俊柏竭力逼自己鎮定,然而,兩條腿仍是麻麻的沒有知覺,每朝前拖動一步,就如骨骼拆卸了搬移一次。

    坐進汽車裏,隔絕了外界所有的一切,光線和浮塵,以及蕭冬采幸災樂禍的目光了,黎俊柏伏到方向盤上,嗚嗚放聲大哭。

    他和阮卿卿完了!

    懷中還殘留著溫軟的觸感,腦子裏清晰地記得阮卿卿的笑容,如風,飄忽溫柔,眉眼彎彎,他曾想,她笑起來時像展翅飛翔的小白鴿,那麽可愛。

    手裏的手機沉甸甸的似有千百斤重,黎俊柏有瞬間想扔了手機,將手機砸個粉碎。

    生活曾讓他覺得很過份,原來,更過份的還在後麵,以往覺得粗礪的摔打隻是微風細雨的磨煉,從前的種種痛苦與怨懟,跟今日相比算不得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weiai親親~寶貝你太破費了,真過意不去,咱們冒泡發評就好了,親親~感謝你!

    weiai010102扔了一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5-05-0907:20:21

    第44章絕處狂歌

    盡管已經相信,黎俊柏還是找專業人士鑒定錄音的真偽。

    “是真的,不是偽造。”專業人士說,用儀器分解調高音量,這迴,不隻說話,隱隱約約的宴會的背景音樂聲也能聽到。

    證據確鑿,黎俊柏仍不願相信,思慮再三,拿著錄音去找黎成祥。

    黎成祥得知黎俊柏已知他母親身亡的真相,愣了愣,又驚又怕,怕兒子承受不住打擊,再一聽說兇手有著落,顧不上追問他從哪得知真相的,急忙打開錄音聽。

    “居然是他,難怪當時一直查不到。”黎成祥氣得周身發抖,對沈佳雯和阮績民偷情倒沒有在意,隻注意到阮績民強-暴他亡妻。

    “當時為什麽沒懷疑他?”黎俊柏問,這是關鍵。

    “他的性格有點綿軟,怎麽看都不像窮兇極惡的人,而且他當時剛跟徐鳳英結婚一年,連戲都不肯去拍,鞍前馬後侍候徐鳳英,把老婆女兒疼到骨子裏,那天晚上陪著徐鳳英出席宴會,他抱著兩個月大的女兒一起參加的,徐鳳英要跟人應酬談話,女兒一直由他抱著,我當時懷疑了所有人,就是沒懷疑他。”

    “參加宴會怎麽抱著還在繈褓裏的女兒去?”黎俊柏皺眉。

    “二十年前的宴會不像現在這麽嚴肅,雖然也帶著目的,但是更多的是感情交流,而且那晚請客的袁家有一個才兩歲的孫女,袁家年輕一輩僅有的一個孩子,愛如掌珠,跟袁家攀關係有孩子跟著去更融洽。”

    原來如此,阮績民抱著才兩個月的女兒,的確沒有行兇作惡的可能。

    黎俊柏沉思,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劃動,霎地眼神一黯。

    若是有人幫阮績民照看女兒,則沒什麽不可能,沈佳雯知道阮績民做的醜事,也許,與沈佳雯有關。

    黎俊柏想的,黎成祥也想到了,刹那間目眥欲裂,“我知道了,沈佳雯是幫兇!沈佳雯那天晚上也參加宴會了,而且有好長一陣子不見,查兇手的時候因為隻查男人,我忽略了她。”

    這麽說,一切都是真的,阮卿卿真的是害死他母親的仇人之女!

    黎俊柏掏出香煙,默默地點上。

    淡煙繚繞,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許久後,煙滅了,世界又是一片冷酷的澄明。

    黎成祥沉浸在找到兇手的狂喜中,淚流滿麵。

    “俊柏,太好了,是你媽在天之靈在保佑我們,使我們大仇得報。”

    是啊,大仇得報,是好事,黎俊柏扔了煙蒂,“你覺得,徐鳳英知情嗎

    ?”

    “肯定不知情。”黎成祥毫不遲疑說,“徐鳳英那人疾惡如仇,眼裏揉不得沙子,她要是知道了,第一個不會放過阮績民。”

    “那就不動騰飛,我問問褚喬林,能讓阮績民最高服刑幾年,讓他下半輩子在大牢裏度過。”黎俊柏寒聲說。

    “嗯,不要動騰飛,徐鳳英不容易,而且,你媽出事後,她丟下公事,連女兒都顧不上喂奶,在醫院陪伴照顧你媽近一個月,我和她是同行,可是這麽多年她從沒想過借這件事弄臭弄垮富通,品格真的沒得說。”黎成祥也讚成。

    黎俊柏喚來褚喬林。

    安慰的語言是多餘的,褚喬林一言不發,全神貫注聽完錄音後,搖了搖頭。

    “僅有這個不行,不能作為證據,這裏麵隻有沈佳雯一句話,沒有阮績民的親口承認,法官不會采信。”

    停了停,褚喬林接著又說:“俊柏,事情過去二十年了,就算證據確鑿,也已經過了法律規定的追訴期。”

    “法律已無法製裁兇犯了麽?那就隻能用私下解決的手段了。”黎俊柏冷冷道,手指撚動,手裏的香煙折成兩截,煙絲散落茶幾上,他拈了起來,極有耐心地,一條一條撚成粉末。

    密密匝匝的寒意,褚喬林微微顫抖,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讓阮績民身敗名裂,生不如死。”黎俊柏微微笑,眉眼冷肅,笑容帶著淩厲的殺意,尖銳如刃。

    “阮卿卿跟他長得那麽像,不用做鑒定,也可以肯定是他和徐鳳英的親生女兒,你報複阮績民,阮卿卿怎麽辦?你和阮卿卿……你們……”褚喬林微有傷感,結局不用問,其實能預料。

    “她為什麽不是純粹的鄉村女孩?”黎俊柏低喃,把茶幾中間的蘭花盆抱到跟前,失神看著。

    蘭花經過這段時間的精心嗬護,比剛買迴來時更青翠,枝條婀娜多姿,潔白的花朵因挪動而輕輕搖曳著,像溫柔的美人,嬌羞情怯,惹人憐愛。

    手機在口袋裏顫動,黎俊柏掏出來看了一眼扔到茶幾上,默默地更細致地給蘭草澆水,精心嗬護葉脈。

    不用看,也知是阮卿卿的電話,褚喬林遲疑了一下,低聲道:“不接也不是辦法,不然,你跟她講清楚,分手吧。”

    分手兩字像鋼刀捅入心髒,黎俊柏握噴壺的手一顫,壺嘴歪了,清亮的水流灑向一旁的手機,手機屏閃爍,不久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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