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拉著沈涼墨走出房間,不去打擾沈南生和楊素青。


    他們兩人現在經過這麽多的錯失才在一起,這份難得的靜謐和平和,就讓他們一直保持下去吧。


    沈涼墨知蘇薇是體貼父母,便順從地攬過她的腰,一起重新走入大廳。


    言家那邊的消息倒是不時地傳了過來。


    沈涼墨和蘇薇走後,言家那邊鬧得十分不可開交,言湘庭積蓄多年的力量,終於因為言西城這一次昏迷的事情,全部爆發出來,現在雙方已經真正的發展到動武的地步,打了起來。


    言西城是正統的言家家主,手中自然有不少忠誠的人。但是言湘庭卻舍得花錢,手腕也是鐵血,這一真正打起來,便是勢均力敵的狀態。


    因為言家打了起來,青陽少爺這邊也非常關注。沒有想到他們會從內部鬥起,而且鬥得這麽厲害。


    這一整晚,都不停地收到從言家傳來的消息。


    蘇薇和沈涼墨也沒有休息,一直坐在客廳裏,聽著那邊的進展。


    青陽少爺現在修身養性,對於言家內鬥的事情,並無什麽慶幸之感。


    反倒一整晚,都有不少的股東想要求見青陽少爺。這些股東也是因為俞家和言家鬥爭了一輩子,現在看到言家內亂,都想趁此機會,從中漁利,壯大俞家家業。


    開始青陽少爺見了幾個,聽他們說辭都一樣,便心生煩悶,站起來說道:“我們現在做的是正經生意,言家的事情,不去管也罷。”


    他用了很多時間,尚且還沒有把俞家從那個爛攤子裏抽身出來,俞家的整個家業,都還帶著許多無辜者的鮮血和靈魂,他此刻,又怎會插手言家的事情?


    股東見無法說通他,也都是失望,紛紛出去。各自心頭,對於青陽少爺的看法,又更多了一分。


    青陽少爺倒是無所謂。他的出生,便是因為俞華天掠奪的本性造成的,以後的俞家,他絕對不要讓家族再繼續以往的老路。


    言家,他不可能再用正當競爭手段以外的方式,摻合進去。


    夜深了,沈涼墨見蘇薇已經有點撐不住了,眼瞼下垂,腦袋輕輕地一點一點的,似乎馬上就要睡著。


    他伸手將她抱入懷裏,對青陽少爺說道:“青陽少爺,我先迴房。”


    “嗯。”青陽少爺輕輕地應了一聲。


    沈涼墨攔腰抱起蘇薇,大步朝房間裏走去。蘇薇在他的懷抱裏,拱了幾下,尋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便閉上眼睛睡著了。


    房間裏,沈南生和楊素青已經離開了。照顧小小奶包的傭人見沈涼墨抱著蘇薇進來,也都識趣地退下了。


    沈涼墨將蘇薇放到*上,給她拉上被子,也擁著她一起,進入了睡眠之中。


    言家的事情,鬧得非常大。


    一整夜的時間,整個言家都陷入了混亂的內鬥之中。


    這場鬥爭,是真正的動刀動槍的鬥爭。


    *過去,哪怕夜間的時候下起了雨,也衝不淡空氣中血腥的氣味。


    言湘庭嗜血成性,言西城又豈能是為了權利能夠相讓的人?


    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鬥爭,倒是連累不少無辜的屬下白白喪命。


    言浩瀚氣得躺在椅子上爬不起來,兩次氣得昏了過去。


    言承瑞也無法壓製住這兩兄弟,眼看著事情越鬧越大,簡書雲也苦苦地哀求言湘庭放手,雙方的鬥爭才暫時平息。


    言湘庭臉上帶著血水,身上也沾染著血腥的味道。


    當然,那些都不是他的鮮血。他隻是在人群中,撕開了幾個人的胳膊而已。


    他伸出舌頭,將唇邊溫熱的血漬舔入口中……


    看上去十分鬼魅,讓人不敢直視。


    言承瑞的眼眸發紅,他也自知,這次的事情,是由於家長長輩太過偏袒言西城所致。


    尤其是言浩瀚,表麵上接受言湘庭,喜歡言湘庭,實際上,不過是將言湘庭當成一把磨刀石,來打磨他心中更為喜愛的言西城,讓言西城不敢掉以輕心,更加步步為營。


    言承瑞聲音異常嘶啞地吼道:“都給我停手!全部停手!停下來!”


    此刻已經是清晨時分,雨水在屋簷下,掛起了一道雨簾。


    每個人身上都在湧出鮮血,又被雨水洗刷。


    大家也都累了,疲了,倦了。


    聽到他的聲音,有一個人停住了手,緊接著有第二個人停住了手,慢慢地,所有人的動作都慢下來,直至停了下來。


    言西城也停下了手,喘得有些厲害。


    自從上次昏迷後,他的身體便比以前虛弱,每次劇烈運動後,都有一點掌控不住肢體和唿吸的感覺。


    言以莫也停下了手,他咳出幾口血來,咳嗽聲一聲比一聲大,在安靜下來的環境中,更是觸耳驚心。讓旁觀的人以為,他是要將肺都咳出來。


    整個言家,外麵繁華光鮮,可是每個人的身上,都好似帶著這種頹敗的氣息……讓人無端地覺得悲涼。


    言承瑞看著這幾個兒子,語氣中帶著蒼涼的老態,說道:“把這家,分開吧。”


    分家!


    這兩個詞傳遞到眾人的耳朵裏,大家都呆若木雞地怔住了。


    不光是言家,其他所有大家族,包括沈涼墨所在的沈家,不管內鬥鬧得多麽厲害,不管兒孫各自住在何處,都從未分過家。


    所有的人,都在家族企業裏,盡自己的能量,發揮作用。而且所有人的地位和能力,又和其他人相互牽製,是一個大家族發展下去的保證。


    因為任何大家族的人,都是抱團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所以有錢人家喜歡生兒子,喜歡生很多個,以確保家業能夠順利地子傳孫,孫傳子。


    這跟古代的皇宮中皇權的傳承,是異曲同工之妙的。


    隻是大家族沒有皇權那麽大,所爭的東西也是完全不同的而已。


    所以分家……有點類似於古代,將爭權奪利的王爺分到各個地方上去,割據一方,平衡勢力。


    當然,又跟皇宮不同。皇宮中的王爺分開後,不會對整個權利和財富產生太大的影響。


    可是大家族一旦分家,將家業分開,家業就會薄了,弱了,也會給競爭對手可趁之機。好比大家都傾向於將小公司收購下來,組成大的公司經營、上司。


    而不會將一家大公司拆開,分成各種小公司一樣。


    所以言承瑞的話一出口,所有人才會呆住。


    分家,無疑對言湘庭是有利的。


    他之前在言家的家族企業中,所占的位置並不重,他自己從事的事業,也跟家族的關係並非很大。


    分家,無疑是對言湘庭的妥協。


    言西城馬上說道:“爸,不可以……”


    “不可以……是還要繼續打下去的意思嗎?”言承瑞冷厲的目光掃了言西城一眼。


    言西城身體並未完全複原,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言承瑞的心頭,何嚐不疼愛這個二兒子?


    可是不想多生事端,他必須要做出分家的決定。


    老太爺已經氣得倒下,三個兒子,各有各的身體方麵的原因,他隻能快刀斬亂麻,把眼前的事情處理了。


    言湘庭是一匹困不住的野狼,如果總是留在家裏,後患更大。


    野狼是無法被馴服的,就如馬戲團裏,兇猛的老虎會被馴化鑽火圈,獵豹會表演不咬主人,大象和猴子也是表演對象。


    可是野狼,卻從不會出現在任何馬戲團。


    如果言湘庭對於整個言家的威脅太過巨大,還不如放他出去。


    言西城重重地喘息了兩聲,仇恨地看著言湘庭。


    一旦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家主位置的威信,將薄弱得無以複加。


    可是將言湘庭留下來,他也確實,一時半會兒無法壓製住了。


    父親提出的要求,與其說是在向老三妥協,也不如說是最安全的方法。


    見二兒子再也異議,言承瑞說道:“那家業便一分為四,你們兄妹四人,各掌一份。至於蓉蓉,她是女孩,便由我和你們母親,代她掌管。”


    言蓉這一整晚,又哪裏能夠休息?她和沈木站在一處,在旁邊的屋簷下站著,聽到這些話,並未應聲。


    心頭卻充滿著難以言說的愁苦。


    她並不想要什麽權利和財富,她最大的想法,不過是嫁一個穩妥的男人,不求他有多少富貴,也不求他有多麽帥氣,隻求他有男人的擔當,能夠對她和對家庭盡責,她便安心過平穩日子。


    可是沈木現在在她身邊,胳膊上還留著鮮血,她的心頭,卻隻是苦悶一片。


    覺得自己多久之前曾經滿心滿念追尋的東西,已經離她遠去了。


    沈木是因為言蓉的關係才入的言家,跟的是言以莫,言以莫是讚同和支持言西城的,所以沈木的立場,是言西城的人。


    今晚的事件中,他屢次保護著言西城不受傷害,現在想必在言西城的心目中,地位又上升了不少。


    言蓉對於父親說的話,沒有異議,也自然,沒有放在心上。


    言以莫站出來說道:“我還是依然跟著二弟做事吧。”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單獨獨立出來,沒有任何意義。


    他選擇跟著言西城,言下之意,那麽他死後,他的那一份,也是言西城的。


    那麽以後,言西城還是有巨大的籌碼和言湘庭鬥爭。


    言湘庭冷冷一笑,並不以為然。他們幾個是一母同胞,當然跟他完全不同。這些他自然並不放在心上。


    言承瑞問道:“三兒,你可還有什麽意見?”


    “你分得倒是挺公正。但是訓練場,和我昨晚所占有的東西,也必須全部歸我!”言湘庭冷笑道。


    言承瑞咬牙:“歸你!”


    那些太過血腥的東西,言承瑞也不想大兒子和二兒子再去多碰觸了,養出了言湘庭這樣的兒子,便是最好的反麵教材。


    所以歸了言湘庭,也沒有什麽不好。


    言承瑞出麵解決了這件事情,言家終於,迴歸了一個相對平靜的環境。


    言湘庭當場便搬了出來,將自己的房間,設置在了訓練場。


    他出入和居住,便都在訓練場內,裏麵狼聲慘吠,血腥至極,讓他看上去,更加的冷漠嗜血,充滿了一身的戾氣。


    消息傳到俞家,俞家的股東都在歎息,歎息青陽少爺錯失了坐收漁利的好機會。


    俞家內部住著的沈家人,倒是讚同青陽少爺的做法。


    一來是在沈涼墨的影響下,沈家的人看事情的態度,不是著眼於權利財富,而是更多的是著眼道德、法律和正義;


    二來是言家還不知道蘇薇到底有什麽關係,現在就去落井下石,未免太過早了。


    大家在一起聊起的時候,都未免有些擔心地說道:“這個言三少以前就瘋狂,現在拿到四分之一的言家產業,加上他已經有的那些,以後不知道要瘋狂到什麽程度。這言承瑞倒是有些魄力,關鍵時刻,能快刀斬亂麻……”


    青陽少爺淺淺一笑:“言承瑞真不是這麽喜歡這個老三……也不知道他當年為什麽和那個簡書雲發生了關係,有了言湘庭。”


    大家都訝然:“他下狠手,將屬於言西城的整個言家,分出四分之一給言湘庭,還不夠愛嗎?”


    “言湘庭留在言家,給言西城造成的壓製太多了。若不是他從小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以三少的能力和手腕,言西城早年便不是他的對手了。言承瑞表麵是偏著老三,骨子裏,還是顧忌著怕三兒搶了老二的位置。這是舍卒保車之法,不過他能夠有此決斷,還是讓人佩服的。”青陽少爺緩緩道來。


    沈涼墨也讚同這個說法:“言蓉是女流之輩,年紀也小,不可能掌權,言以莫疼愛二弟,且不長命,表麵上是一分為四的家產,不過是分成了兩份,言西城占了其三,言湘庭占了其一而已。”


    這樣一解釋,大家恍然大悟。這樣看來,言家雖然分家了,其實隻是將言湘庭分出去了而已。


    想到言湘庭在言家受到的對待,不由讓外人都覺得有些寒心。言家人對這個私生子涼薄至此,也難怪言湘庭會養成現如今這樣的性格了。


    現在看來,言家的人擅於算計,步步為營,相比之下,這個三少雖然太過血腥暴力,但是不失真性情,反倒還可愛一些。


    言家經曆過這接連的變故,整個家庭都籠罩著一層陰影。


    言浩瀚一病不起,言老太太本身羸弱的身體,也被擊垮,臥病在*。


    言西城雖然依然是家主的位置,但是經過這件事情,威信大打折扣,加上他身體也偏虛弱,總是調養不好,整個言家,都有些死氣沉沉的。


    言西城一生驕傲,曾經是公認為可以媲美沈涼墨的人,隻是一黑一白,各擅勝場。


    現在卻感覺自己和沈涼墨,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他坐在寬大的沙發上,整個人身上籠罩著一層寒涼。


    言太太親自端了熬的湯藥過來,走到他身邊,關切說道:“兒子,先把藥喝了吧。”


    言西城接過湯藥,放在桌麵上,卻並沒有喝。


    言太太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憂色:“上次你被鳳卿的藥迷暈,醒來後身體便一直抱恙,再不好好調養,又怎麽能好呢?”


    “既然是鳳卿所傷,尋常醫生開的尋常藥物,又怎能有良效?”言西城淡淡地迴應道。


    “可是總能讓你好一點。”言太太心頭充滿了悲傷,想起自己安排人去殺害簡書雲,兒子竟然也參與了,不由說道,“唉……簡書雲那個女人的事情,你不用再插手管了。這是媽的事情,跟你無關了。”


    言西城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狠戾,言太太也隻當做這個是兒子對她的體諒,才會派人幫她,並不知道兒子其實另有打算。


    言太太勸道:“既然那個女人存在都這麽多年了,就隨她去吧。不要因為她的事情,讓你爸對你失望。她的存在,我也並非那麽在意了。”


    “果真不在意嗎?”言西城問道。


    “能不在意嗎?我隻是恨……不甘……”言太太心頭那種意難平,折磨了她整整二十幾年。自從那個女人出現後,言承瑞就完全變了,變得心頭隻有那個女人。雖然這二十年來,她並未再抓到丈夫的把柄,但是明顯地,她感覺到丈夫的心,不在她的身上了。


    作為一個女人,怎能忍受這樣微妙的痛楚?


    她無法拿言湘庭怎樣,簡書雲出現後,她才想殺害簡書雲,出了心頭這壓了二十斤的大石頭。


    誰能料想,又惹出這樣的事端。


    她不知不覺地咬牙,說道:“早知如此……當年他還尚小的時候,我就該捏死他……”


    她眼前浮現出當年的畫麵,那個現在已經無比強大的三兒,小小的脖子落在她的手心裏,她塗滿紅色蔻丹的手指,不斷地捏緊……


    隻差再兩秒,那個鮮活而瘦小的生命,就會在她的掌心裏斷送。


    她卻遲疑了一下……


    言西城抬眸看著母親淬毒的眼神,說道:“捏死了……你和父親的感情,在那個時候就葬送了。”


    言太太一凜,想起當年,她確實是這樣想的。


    她要是親手殺死三兒,當年的感情就已經不複存在了。


    所以她隱忍不發,鬆開了手,將那個眼眸裏藏著冷冷涼意的三兒,丟入了狼犬堆裏。


    可是正是隱忍得越久,心頭的不甘,才會越來越重。


    意難平,一生便是意難平。


    言太太恢複了正常,輕聲道:“你和你大哥有出息,媽就知足了。可是你大哥又有那個病……”


    想到這,言太太又是一陣心塞。為什麽那個三兒在狼群裏都呢過活得好好的,自己的兩個兒子,錦衣玉食堆積著養的,身體卻不及三兒半分。


    她收起這些心思,說起了另外的話題,緩緩道:“西城,你說那個蘇薇……她真的是三兒的妹妹嗎?”


    言西城眼眸一凜,連坐姿都端正了三分,脊背挺得直直的。


    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父親看向蘇薇的目光,他不是沒有見過,卻刻意地忽略了。


    如果父親真的深愛簡書雲,如果蘇薇是父親的女兒,那帶來的威脅,才是百倍於言湘庭的。


    因為父親明顯,眼眸裏帶著疼愛。


    而蘇薇身後的沈涼墨……才是言西城和言太太,乃至整個言家,最忌憚的人。


    如果蘇薇真的是言家的私生女,那麽沈涼墨一旦強勢來襲,不要說現在的言家了,就算在鼎盛時期的言家,也未必能抵擋沈涼墨的雷霆之勢。


    簡書雲已經當眾說出了蘇薇的身份,事後,簡書雲還出現再過俞家。


    爾後,沈涼墨救了簡書雲。


    這一切,都不得不讓言太太心急如焚,焦灼難熬。


    她能夠將丈夫的變心隱忍到如今,就是為了幾個孩子的前途和未來著想。


    尤其是言西城,她不能看著自己唯一健康的兒子倒下。


    失去了感情的空白心靈,必須要巨大的權勢和財富,才能填補!所以言太太,已經容不得其他任何人,來搶奪言西城的一切了!


    如果蘇薇真的是……那她能夠拿什麽來抵擋!


    想起曾經有無數次的機會,將蘇薇置於死地。


    她卻每次都錯失了那樣的機會,言太太心頭升起後悔的妒意。


    言西城抬眸看著母親,淡淡說道:“想要求證蘇薇的血脈,也不是一件難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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