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了嗎?”沈涼墨反問。


    “安排人去查了,但是一直未有消息反饋。”沈軒說道,語帶焦急。


    沈涼墨又問道:“聯係左爺了嗎?”


    沈軒馬上應道:“聯係了,他的電話和他周圍人的手機,全部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所以我才馬上過來,想要接應。”


    其實沈軒做得已經很不錯了,隻是奈何他的經驗實在太少,對於敵人絲毫沒有了解的狀態下就直接過來了。


    沈涼墨馬上將情況告訴了柯皓哲,說道:“一邊查情況,一邊派人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增援。對方有狙擊步槍,火力強大,大家做好防範。”


    他帶著沈軒一起,朝狩獵場的方向進發。


    這塊狩獵場,其實不是嚴格意義上真正的狩獵場。


    現在法律嚴格,不能狩獵真正的野生動物,這裏不過是有錢人花錢買來的各種動物放養在此,然後找個時間來狩獵罷了。


    無非就是一些野雞野鴨山羊野豬之類的,放養久了,才成為了野生的。


    西山這塊地界是左爺的,所以左爺常帶著人在這邊來商談生意。


    一路之上,狀況都不斷。


    幸而此刻,警方已經帶著殺害陳處長的兇手離開了,這兩股勢力一離開,林子裏的情況總算還要明白一些。


    以言西城的用心,如果陳處長是他殺害的話,他肯定會找手下人出來抵命。


    所以這次警方抓住的,肯定都是小人物了。


    現在留在林子裏的,除了沈涼墨、沈軒和左爺,一方就是左爺的敵對勢力,另外一方就是蘇黎世那一批人了。


    四周都埋伏著有人,要不是沈涼墨經驗豐富,思維敏銳,有好幾次都差點被伏擊。


    但是到了一處緩坡之上,對方的活力密集,沈涼墨的人,一方麵要自保,一方麵要照顧沈軒那邊的人,所以連續幾次下來,便有些吃力。


    幾次反擊後,沈涼墨的人和沈軒的人便在林子裏失散了。


    沈涼墨不得不把手頭僅有的四個人分成兩路,說道:“你們兩個跟著我,你們兩個去找沈軒。若是遇到增援,帶著增援去找沈軒!”


    “是。”隊員們對他的命令從來都無意見,馬上應道,跟了過去。


    沈涼墨這邊,則繼續朝前進發。


    沈軒和沈涼墨失散後,方向感便不如沈涼墨強,轉了幾圈後,看到前方出現了一絲光亮,他手一揮,帶著手下的人,摸著往前靠了過去。


    緩緩地靠近,才發現那處房間裏亮著燈,周圍站著很多荷槍實彈的人,而不遠處的房間裏,房門打開,左爺正被綁在裏麵。


    沈軒一陣心急,這樣的情況,怎麽看怎麽對左爺不利,但是他對於如何處理這些事情,缺乏經驗不說,手頭上帶著的人,也都沒有見過這種陣仗。


    但是他依然不能退卻,左爺對他恩同父親,此刻左爺有難,他必須要去救左爺。


    他壓低了聲音,對手下人說道:“你們去前麵引開周圍的人,我進去救左叔叔。注意安全!”


    吩咐完畢,那些人便站了出來,虛晃一圈。


    這樣一來,果然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許多人追了出來,為首的說道:“跟上去看看!”


    沈軒則拿著槍,小心翼翼地朝房間靠近。


    直到到了窗口,也沒有被人發現,他張頭一望,見左爺被捆綁著吊起來,全身血汙,衣不蔽體,已經奄奄一息。


    他強壓住心頭怒火,見屋裏沒人,才一個翻身,從窗戶裏躍了進去。


    進去後,馬上奔向左爺身邊,跪在他麵前,低聲道:“左叔叔?左叔叔?你還好嗎?我來救你了!”


    左爺緩緩抬起眼眸來,看到是沈軒,大急道:“沈軒?你……你怎麽來了?快……快迴去,不要管我!”


    左爺一生也樹敵無數,所以沈軒從小,他和楊素青就刻意沒有教沈軒這方麵的知識,就是希望沈軒不要拿刀拿槍,長大後坐一個快快樂樂的少爺就好了。


    所以出了這種事情,左爺是不希望沈軒參與其中的。


    “左叔叔,你傷成這樣,我怎麽可能自己離開?來,我帶你走!”沈軒說著,去給左爺鬆開身上的綁縛。


    左爺著急,口中說道:“你快點……自己離開,不要管我……”


    “很精彩,很精彩!”突然,門口的方向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那道聲音,非常非常陌生,左爺和沈軒都未曾聽過,在記憶裏,也從來沒有找到過這樣的聲音。


    而說話的人的身影,根本看不清。


    他坐在椅子裏,被朝著沈軒和左爺的方向,隱藏著自己的麵容。


    聲音陌生,背影陌生,根本沒有必要隱藏著自己的麵容。可是他卻根本不以正麵示人。


    另外兩個手下過來,繳下了沈軒自己的槍。


    沈軒見被發現,此刻心頭反而鎮定了,站起來說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抓住左叔叔?你想要什麽條件?”


    那道黑影緩緩說道:“你們倒是父子情深。”


    雖然左爺不是親生父親,但是沈軒也不排斥這一點,在他心裏,反正左叔叔跟親生父親也是一般無二的。


    他高聲說道:“我們父子的事情,跟你無關。你到底抓了左叔叔要做什麽?”


    “你猜猜看呢。”那道黑影好整以暇,根本不顧沈軒焦急的詢問。


    沈軒說道:“你是左叔叔的生意對手,還是什麽人?你想要錢也好,想要權也好,大可以坐下來慢慢談,左叔叔都能給你。何必采取這樣不光明正大的做法?”


    “我怎樣做事,還輪不到你來管。”那道黑影的聲音始終是這樣不急不緩,說道,“不過條件嘛,也不是不可以談。”


    話音落,一把槍丟在了沈軒的麵前。


    沈軒撿起來,朝著黑影就是一槍,但是扳機扣下,卻是空槍,根本沒有裝子彈。


    “哈哈哈哈哈。”黑影開懷地大笑起來,似是嘲笑沈軒的不自量力,另外兩個手下狠狠一腳,將沈軒踢倒在地。


    黑影笑道:“條件好談,你親手槍殺了左爺,我放你離開!”


    沈軒一怔,沒有想到他提出這樣的條件。他本來就是來救左爺的,又怎麽可能槍殺左爺?


    就算他被殺,他也不可能完成這樣的條件。


    他將槍狠狠往地上一擲,道:“那你把我和左叔叔都殺了吧!”


    左爺傷重,喘息著說道:“沈軒……你不要管我,走吧!快走吧!”


    沈軒重新跪在左爺麵前,說道:“左叔叔,今天要走我們一起走,要死,我們大不了一起死在這裏。你對我和母親,恩重如山,我這一輩子沒有辦法報答你的恩情,下輩子有幸,我還在你的兒子!”


    他再次站起身來,對著黑影吼道:“不要裝神弄鬼了,要殺就把我們一起殺了吧!”


    黑影片刻才慢慢說道:“沈軒,你還算是條漢子,血脈裏還算是留著沈家的血。其實,我跟你和左爺,無冤無仇,今晚要放了你們,也不是不可以。”


    “無冤無仇?”沈軒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難道他不是跟左叔叔是敵人,所以才導致了今晚這場事情嗎?他反問道,“那你想要我們怎麽做?”


    黑影的背影非常平靜,緩緩說道:“我今晚,是來找沈涼墨的。誰知道沈涼墨那個縮頭烏龜,跟我鬥了好幾年,在我手裏折損了兄弟之後,膽子便被嚇得小了,我才一進入西山,他便不敢追進來了。哼,真是讓我瞧不起他!如果不是因為抓住了左爺,又引得你軒少爺上山來,沈涼墨如何肯再度冒險入山?你們要怪,就怪沈涼墨自己吧!”


    沈軒一愣,沒有想到,本來以為是左爺的仇家,結果卻隻是沈涼墨的敵人罷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衝著沈涼墨來的。


    他問道:“那你到底想怎麽做?”


    黑影在黑暗裏的背影若隱若現,聲音帶著寒意,道:“沈軒,你去把沈涼墨帶過來,我放掉你的左叔叔,以後也不再與你們為難。”


    “什麽?”沈軒驚聲道,黑影的意思,難道是讓他去將沈涼墨騙過來嗎?


    他們一定知道,沈涼墨是最不好對付的人,如果用尋常的方法,是絕對無法引沈涼墨上當的,就好比剛才,沈涼墨知道情況不對,就一定不會讓自己的兄弟跟著冒險,白白犧牲。


    所以難道黑影在無計可施的時候,就要用這種方法來將沈涼墨騙過來嗎?


    因為如果沈軒出馬,沈涼墨的防備和警惕是一定會降低的。


    黑影笑道:“去吧,沈軒,將沈涼墨帶過來,我放走你親愛的左叔叔。如果不行……”


    “沈軒,不要!”左爺出聲阻止。


    雖然和沈涼墨之間有誤會,但是在麵對外敵的時候,又怎可能對敵人妥協,去傷害沈涼墨麽?左爺為人也是極為坦蕩磊落,他絕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就在左爺話音剛落的時候,左爺身旁站著的黑影的下屬已經抓住了左爺的一隻手,匕首狠狠地落下去,左爺的一截手指直接掉在了地上。


    十指連心,疼痛入骨。


    縱然左爺是條錚錚鐵漢,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痛苦,他雖然沒有叫出來,但是頭上卻是滿頭的汗水,牙齒也咬得格格作響。


    沈軒怒道:“你敢再傷害左叔叔!”


    “沈軒,你知道我敢的。我給你時間考慮,你每多考慮半分鍾,我都多要你左叔叔一根手指。”黑影說話,聲音並不大聲,也極為平和,但是現在沒有人會質疑他的狠戾和果決,都知道他隻要話語出口,就一定能夠做到。


    左爺搖著頭:“沈軒,不要被人離間,上了他的當……你將沈涼墨帶來,我們都隻會死……”


    “不會的。”沈軒低聲對著左爺說道,“左叔叔,我拿沈涼墨來換你,你堅持住,我帶你走。沈涼墨那麽厲害,人手眾多,如果是他陷入此地,他一定有辦法逃開的。我現在就去帶他過來……”


    “半分鍾到了,再取左爺一根手指!”黑影平和地說道。


    沈軒站起來,拿起槍,大步走到黑影身旁:“不許再傷害左叔叔,給我子彈,我將沈涼墨帶迴來。”


    黑影的肩膀聳動,似乎在笑,他將子彈扔給沈軒,沈軒極力想要看清他的樣子,但是卻一點也看不清。


    黑影笑道:“能不能再傷害你左叔叔,跟我無關,隻跟你有關。沈軒,帶不迴沈涼墨,我會將你左叔叔慢慢削成人幹,等你迴來的時候,會看到一個沒有手也沒有腳的左爺。”


    沈軒知道他能說到做到,不由全身一凜,滿身的冷汗。


    拿著子彈,沈軒知道反抗也是無效,隻會讓左爺受更多的痛苦。


    他將子彈上膛,大步朝外走去。


    雖然不如沈涼墨經驗豐富和敏銳,他也能感覺到身後有人在跟蹤和監視他。


    沈軒知道,左爺的實力本就不凡,竟然能被這幫人抓住,可見他們的能力有多高。


    聽那人的樣子,沈涼墨也和那黑影鬥爭了好幾年,難怪能夠將左爺逮住。


    這一次,他就不得不按照黑影的話來做了。


    沈軒在叢林裏穿行,費了一陣子功夫後,在叢林裏感覺到前麵有人。


    前麵的人比他警覺,立刻停止了行動。


    半晌,沈涼墨的聲音傳過來:“是沈軒嗎?”


    “是我。”沈軒盡量語氣平靜地應道。


    找到了沈涼墨,很好。


    他的心頭一陣輕鬆,卻也是一陣沉重。


    要不要將事情告訴沈涼墨?


    他知道身後有黑影的人在跟蹤和監視,他如果同沈涼墨說,不多時便會有消息反饋迴去,左叔叔的生命隨時麵臨威脅。


    他張了張口,說道:“我和手下的人走散了,他們好似去了另外的方向。”


    “發生什麽事情了?”沈涼墨馬上問道。


    “前麵不遠的地方有亮光,我的手下過去查看,卻沒有迴來。我隻好想在這邊等待,等待他們迴來和救援,卻沒有想到重新在這裏遇上你們。”沈軒盡量保持著聲音裏的平靜。


    騙沈涼墨,固然是他所不能做的事情。


    但是如果不按照黑影的話去做,又怎麽去拯救左叔叔?


    沈涼墨查看了一下地勢,說道:“我們過去看看。”


    沈軒跟在了沈涼墨的身後,問道:“左叔叔的敵人在樹林裏,和你們作對的敵人也在,也不知道哪一方更厲害一些,現在叢林裏危機四伏,我真的很擔心左叔叔的安危。”


    沈涼墨道:“現在形勢不明,一切都還沒有分曉,盡快找到左爺為先。”


    沈軒咬咬牙,跟在了沈涼墨的身後。他在心裏暗暗說道:不要怪我,這些是你自己的敵人,左叔叔被無故卷入,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去處理吧。


    遠遠地果然看到有光亮傳來,沈涼墨帶著人緩緩地接近那處屋子。


    沈軒感覺到時機已經差不多到了,將緊緊捏在手裏的槍抬起來,他的手心裏已經滿是汗水,捏得死死的。


    他知道身後黑影的人一直在,他必須要在此刻將沈涼墨製服教給黑影,一方麵換迴左爺,另外一方麵,給沈涼墨自己一些時間逃跑。


    他所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但是就在沈軒掏出槍,想要瞄準沈涼墨的時候。


    突然,沈涼墨的一個隊員感覺到身後有異常——不是因為沈軒的動作,而是感覺到了黑影安排的人。黑影安排的人,本來是在極遠的地方觀察沈軒的動態。


    但是看著沈涼墨越來越接近既定的地方,放鬆了警惕,跟得上來了一點,露出了馬腳。


    隊員一個警覺,拿著槍朝後轉身,黑影的人猝不及防差點暴露,緊急掏槍,一槍朝這邊射來。


    隊員倉促之間也開了槍,卻被擊中,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沈涼墨和另外一個隊員忙原地警覺增援,那些人卻是一閃而不見了蹤影。


    沈涼墨低頭看倒下的隊員,伸手探在他的脖頸大動脈處,頃刻之間,那名隊員的頸部脈搏已經停止了跳動。


    “靠!”沈涼墨恨聲罵了一句粗口。這麽多年來,他深深地為犧牲的兄弟而感覺到痛心,沒有想到今晚,在他的身邊,這樣倉促的情況之下,竟然又失去了一名親密作戰的戰友,一名情感甚好的兄弟。


    他的拳頭緊緊捏起來,捏得骨節分明的大掌,筋骨狠狠地突了出來。聽到另外的隊員輕聲道:“老大。”


    沈涼墨抬頭,才見另外的隊員已經舉起了雙手,手上的槍落在了地上,而拿槍指著隊員的人,竟然是沈軒。


    沈涼墨挑眉,拿著槍的手,緩緩地放下,做了一個彼此冷靜的動作。


    沈軒的眼眸在黑夜裏,看不清模樣,他的聲音卻帶著沉痛:“墨少,不要怪我,左叔叔在他們手裏。現在這個叢林裏,沒有什麽左叔叔的敵人,有的,隻有你的敵人。他們要的是你,不是我和左叔叔。墨少,你的事情,你自己來解決吧!”


    “所以你將我們騙到這裏來,讓他們開槍打死了我的兄弟?”沈涼墨的聲音裏有隱忍的怒氣,像天神動怒了一般,整個山林都因為他的聲音,而突然之間靜了靜,卻隨即又有飛鳥被驚起,向山腳飛去。


    沈軒痛苦地說道:“這是一個意外,我沒有想過要害死你和你手下的人。但是你的敵人要的是你……你來解決吧。左叔叔是我最親近的人,我失去了母親,甚至失去了蘇薇,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了,不要讓我再失去左叔叔,求求你。”


    沈涼墨的槍緩緩抬起來,沈軒帶著隊員往後一退,說道:“不要過來!”


    見自己的隊員被沈軒製住,周圍還有許多隱藏的敵人,沈涼墨不能再拿自己兄弟的生命來冒險。


    他終於是緩緩放下了槍,將槍扔在了地上,說道:“沈軒,你不要忘記了,我的兄弟,是為你而來,為救左爺而來,卻又被你騙來。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我願意為我犯的錯誤而做出任何彌補。”沈軒望著地上的隊員屍體,眼眸裏一片痛苦的神色,他的內心裏也藏著說不出的苦楚,恨自己不夠強大,不能在這種時候圓滿解決事情,不得不受製於人,經受這種苦難。


    但是事已至此,他又能夠做什麽呢?


    沈軒用充滿痛苦的聲音說道:“墨少,你這麽強大,一定能夠應付這些敵人。如果可以,哪怕我死,而換得你和左叔叔安然無恙,我也不後悔,不害怕。”


    沈涼墨冷冷地看著他,因為隊員的死,喚起了他每一次執行任務之事,都會經受的痛苦。


    每一次任務的圓滿執行,都要付出血的代價。


    他帶著兄弟們,並不是想立多大的功勞,也不是為了多大的權力地位,這一切,都不過是為了世間的公平正義。


    所有兄弟們相信他,信任他,將性命都交到他的手裏,絕對的服從他的一切指令,大家所為的,也不過是換來這個世間的公平正義。


    如果有可能,沈涼墨總是最先顧全的是兄弟們的安全,而不是逞強當英雄。


    就如今晚,他知道不宜再追,就收迴了命令。


    但是因為他輕易地相信了沈軒,才讓自己的隊員、自己的兄弟,白白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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