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華天仿佛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雖然青陽少爺,每一個每一個音,都說得非常清楚,他還是垂死掙紮地捏住青陽的手,“你……你說……什麽?”


    青陽少爺不再應他的話,臉上的神情,有淡漠,也有說不出的苦楚……他從俞華天的手裏,將自己的手抽迴,低聲道:“你的身體已經不行了。就算有鳳卿那樣的神醫在,也是迴天乏術了。你安心走吧,我答應你,俞家的一切,都歸蘇薇。”


    “你……你……”俞華天一口氣卡在喉嚨裏,在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青陽少爺頎長的身形站立在他的麵前,麵容裏有說不出的落寞。


    他終究是不忍心,彎腰下去,直視俞華天已經渙散無任何神色的眼眸,看著他蒼老無盡的容顏。


    正是這個老人,將他從小撫養長大,給了他不下於俞琬婷一般的教育和對待。


    才有了他的今天。


    曾經,青陽少爺的心裏,對他藏滿了恨和痛,恨不能親手將他刺殺於自己的匕首之下。


    但是此刻看著他真正的行將就木,青陽少爺的心裏,卻閃過一絲不忍。


    但是又能如何呢?醫生說他的身體器官本就在慢慢衰竭,就算沒有這些事情的刺激,其實也正在往死亡的道路上走。


    再次看著他枯如樹皮一般的肌膚和麵容,青陽心中曾經的恨,竟然消弭於無形。


    他伸手,主動握住了俞華天的大掌,俞華天用盡最後的力氣捏住他的手,口中發出赫赫的聲音,卻根本沒有辦法講任何的話。


    青陽知道他想問什麽,他想問蘇薇,想弄清楚一切的真相。


    可是,這跟一個將死之人,已經無關了,不是嗎?


    青陽少爺伸出另外一隻手,手指有著超級漂亮修長的形狀,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


    他的手抬起來,緩緩落在俞華天的眼眸上,幫他合上了雙眼。


    他涼薄的薄唇湊近俞華天,低聲說道:“爺爺,安息吧。”


    聽到這一聲,俞華天更加拚命地掙紮起來,青陽少爺低低地歎息說道:“當年,奶奶也是這樣痛苦的走的。你……一定已經不記得她了吧?”


    俞華天頓時眼眸睜大,渙散的目光重新凝聚,好似迴憶起了什麽往事,那個有著典型蘇格蘭麵容的姑娘的樣子,突然地撞進他蒼老的腦海裏。但是他的身體已經不容許他再有過多的刺激,那些零散的畫麵在他的腦海裏,又好似是在他的眼前,一幀一幀地劃過。


    記錄了他的一生,也昭示了他的所有遺憾和無望。


    青陽少爺陷入深深地迴憶裏,那個漂亮優雅的老太太,即便是老了,也保持著高雅的風度。但是她的一生,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對待。


    她窮困潦倒而死的那天,他還不過隻有幾歲。


    為此,他一輩子,都不想原諒俞華天。心中對這個老人,永遠都隻藏有恨。


    但是最終內心的善良,還是促使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了俞華天一聲:爺爺。


    青陽少爺混血的五官非常漂亮高雅,像伯爵一般的,立在燈影的暗影裏。


    等到青陽少爺,從迴憶裏出來的時候,才發覺握著他的手的俞華天,已經不知不覺地滑了下去。


    他心中一驚,忙伸手探了一下俞華天的鼻息,才發現俞華天,已經離世了。


    這是預想之中的事情,卻還是讓他深深地震顫了一下。


    他恨這個老人,卻最終還是陪著他走完了人生的最後一程。


    恨,煙消雲散。希望這個他稱了一聲“爺爺”的老人,在他的陪伴下,走得不孤苦。


    他大步走到門口,拉開門,發現李婷朝這邊而來。


    他低聲沉痛地說道:“太太,老太爺已經支撐不過,離世了。”


    “啊?”李婷表麵上大吃一驚,內心裏卻是終於一塊大石落了地。


    老太爺死了,而新的遺囑還並未做公正,肯定就是延續舊的遺囑了。


    老太爺當年立舊遺囑的時候,還根本沒有蘇薇的事情。那個時候俞琬婷還是老太爺的心頭寶,所有的一切,自然現在都是屬於俞琬婷的。


    青陽少爺低低道:“太太,請節哀。”


    “我……我……爸,您老人家怎麽能就這樣離開了呢?您還沒有看到婉婷結婚生子,您還有那麽多未竟的事情……爸,爸。”李婷衝進俞華天的房間裏,伏在他的遺體上,痛苦地哭了起來。


    這一哭,倒是真的有幾分真情,畢竟俞華天這麽多年來,真的對她們母女很好,用了百般的心思來教育她們母女成才。


    如果沒有蘇薇的存在,這個家,依然會是那樣的幸福。


    李婷的哭聲,帶著悲切和真情,真是讓人聽聞起來,便忍不住地掉眼淚。


    此時,蘇薇在俞振聲的陪伴之下,也快步來到了俞華天的門口。


    聽到李婷的哭聲,她和俞振聲都知道已經發生了什麽事情,不由心裏一慟,上前走到了俞華天的*榻邊。


    看著老人蒼白的頭發和蒼老滿是皺紋的麵容,蘇薇的淚水也忍不住地落下來。


    青陽少爺輕聲道:“蘇薇,不要難過了。醫生早就說過,老太爺的身體器官已經進入慢慢衰竭的時期,就算沒有這段時間的事情,今晚的事情也是遲早的事情。老太爺年紀大了,是喜喪。”


    蘇薇點點頭,卻忍不住依然不停地掉著眼淚。


    青陽少爺不由將她攬入懷抱裏,伸出漂亮的長指去幫她擦拭淚水:“他走得不痛苦……不要難過了。我扶你去那邊坐。”


    青陽少爺扶著蘇薇,在一旁坐下來。


    沈涼墨上前去,將一杯熱水放入蘇薇的手中,順勢將蘇薇從青陽的懷抱裏拉入自己的懷抱。


    青陽少爺淡淡地笑了笑,並不介懷。自從知道蘇薇心裏隻有沈涼墨之後,他已經早就將感情的事情拋諸腦後,並不縈懷。


    隻有蘇薇,顯然因為太過沉痛,所以並未在意到兩個男人之間的微妙舉動。


    她捧著杯子,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下來。


    俞振聲聽聞父親離世的消息,也是呆了一呆,但是旋即迴過神來,安排身旁的下人:“開始準備老太爺的喪事吧。”


    下人飛快跑去辦。


    因為這段時間老太爺的身體真的不好,又經曆過馬山、俞琬婷和言湘庭、昨天言蓉失蹤言家打上門的事情,精神受到多次打擊,他的死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竟然無人追究。


    李婷雖然在哭著,但是耳朵一直在聽旁人說話,眼睛也滴溜溜地觀察著其他人的反應。


    見大家居然都相信老太爺是自然離世,心頭完全放了下來,剛才的害怕和驚疑也都不見了。


    她盡量讓自己穩定了情緒,哭著站起來說道:“老太爺生前最疼婉婷,沒有想到因為婉婷的事情,竟然受到致命大的刺激,身體受不住就去了。以後婉婷一定會繼承老太爺的遺誌,將俞家發揚光大的。”


    俞振聲道:“現在先別說這些了吧,處理老太爺的喪失要緊。”


    蘇薇因為感念老太爺對她的一片疼愛之心,陪在俞華天身邊,又陪伴了一會兒,才因為青陽和沈涼墨都擔心她的身體,一定要讓她迴去休息。


    俞家錢多,下人也多,所以老太爺的喪禮安排得很順利,很快就操辦好了,隻等時間一到,就舉辦正式的喪禮送別儀式。


    李婷一直穩著自己的心,不讓自己露出破綻來。她早就知道俞華天那份舊的遺囑放在何處,早就拿到了手裏,上麵的內容她早已經熟悉,卻還是忍不住再次翻開來看。


    隻要喪禮一到,她就可以宣布遺囑了。


    沒有想到,這一天晚上,大家正在餐廳裏吃完簡單的晚餐,那天的陳律師就上門了。


    青陽少爺和俞振聲都微微怔了一下,這兩日忙著喪禮的事情,加上蘇薇又因為那晚迴去的時候有點感冒,兩人的心思都放在蘇薇的身上,倒很真沒有往遺囑這方麵想過。


    陳律師點頭道:“我是老太爺的私人律師,跟了老太爺許多年,不過並未公開露麵。這次老太爺離世,關於他的遺囑,還有一些事情,想和青陽少爺還有俞老先生談一談。”


    李婷站起來說道:“老太爺生前的律師,我們都認識,而且老太爺的遺囑,早就已經立好,又來的什麽的新律師,什麽遺囑?我看你的樣子,該不會是騙子吧?”


    陳律師被她鄙薄,並不動怒,隻是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明,說道:“我確實是受老太爺之托來的。不過有些事情還未處理好,老太爺已經離世……但是受老太爺之托,遺囑的事情我必須要跟青陽少爺和俞老先生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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