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馬山叫這一聲“爺爺”,俞華天氣得渾身顫抖。


    不要說蘇薇了,就算是俞琬婷現在這樣不濟,也根本不可能嫁馬山這樣的人。


    連賠錢亦是超出了俞華天的底線,還何論跟馬山結親?


    恨不得這一輩子,再也不要和馬山有任何瓜葛。


    俞華天怒喝道:“馬山,你既然這樣,就休怪我無情無義了!”


    “好啊,那我也無情無義了!”馬山說道,臉上閃現出既無賴,又十分狠戾的表情。


    俞華天知道,這世界上的敵人的層次,哪種好對付,哪種不好對付。


    遇上沈涼墨這樣的對手,是萬幸,遇上言家這樣的,在馬山麵前相比,也算是好的選擇了。


    這世界上偏偏有馬山這樣的人,不惜拿命來跟你糾纏,你隻要打不死他,他就一輩子惡心你。


    馬山曾經在賭場的時候,連手指都輸了接近一半了,可是還能夠崛起,就是因為他的這種打不死的蟑螂的特性。


    生命力特別頑強,為人特別不要臉,做事特別不講道義。


    身邊集結的,也是一群亡命之徒。


    要想把他這樣的人幹掉,俞華天算了算,殺敵八千,非得自傷一萬不可。


    這還是好的情況了。


    要是一次性沒把他解決掉,那便後患無窮。


    馬山的行動,卻比俞華天的思想更加快。


    順手便把地上的俞琬婷抄起來撈在懷裏,笑嘻嘻地說道:“讓我娶了大小姐吧。爺爺,我說了隻要一半的財產,絕對不會多拿一分錢的。我馬山人品保證,人格保證。”


    “爺爺……”俞琬婷被馬山陰測測的樣子和聲音嚇壞了,大哭起來,“爺爺救我!”


    所有的人都圍觀著,可是現場的人,要麽就是身份地位比俞家還低的,要麽是官場的人,根本不願意惹上馬山這樣的人,要麽還有言家的人在。


    但是言家的人,都是專門來看好戲的,怎麽可能……會幫俞家的忙?


    所以現場,幾乎頓時是鴉雀無聲,隻有俞琬婷的哭喊聲,和摔倒在地的蘇珊娜的抽泣聲。


    馬山眼白一棱俞琬婷,說道:“大小姐別這樣啊,嫁給我我保證讓你當大夫人,小的嘛,不娶多了,就娶十七八個吧。放心,她們都會叫你叫姐姐的。嘿,這細皮嫩肉的,還真是……”


    他的鼻尖湊近俞琬婷,陶醉地聞了一口:“香,嫩,滑!一準兒的他娘的舒服!”


    伸出舌尖就要舔俞琬婷。他的樣子,像是了癩皮狗,一旦沾上,便是甩也甩不掉。


    俞琬婷忽然伸出手指,對準蘇薇:“那個……那個是我妹妹,她漂亮,漂亮,……而且大方得體,溫柔賢惠,美貌無雙……而且得我爺爺的器重,我爺爺說,以後的家產,都要留給她。你看你看你看……她的脖子上還戴著俞家尊貴的項鏈。你娶她,你娶她,你娶她啊!娶了她,你可以得到俞家的所有財產。快去快去……快去啊!”


    俞琬婷瘋了一般的大叫起來。


    馬山頓時一愣,鬆開她。她啪的一聲,像一堆爛泥一樣的掉在了地麵上。


    馬山朝蘇薇走去。


    蘇薇衣著得體,明亮光鮮,看上去十分順眼舒服。尤其是和那個鬼一樣的俞琬婷相比,更是說不出的動人,像是誤落人間的天使。


    馬山咂咂舌說道:“果然!果然!果然這私生的就是特麽的比家養的對胃口!”


    他說著,伸出手去掐蘇薇的臉。三根手指頭,顯得無比的怪異,古怪地伸著,像是枯萎的老樹一般,也好像是某種不明姓名的蟲類。


    柯皓哲已經命人將小奶包送去安全的地方。


    見馬山動手,蘇薇往後一退,柯皓哲和範孟良,一左一右,出手直接對準馬山。


    範孟良的戰鬥力略差,幾次交手後,便敗下馬山的手上。


    但是柯皓哲的實力,怎可能是馬山能夠及的?


    而且柯皓哲招招淩厲,出手便是殺招,馬山漸漸招架不住,往後一退,伸手再次拿住了俞琬婷,匕首對準俞琬婷的脖頸。


    柯皓哲不能置俞琬婷的性命不顧,隻得停手。


    而且就算是現在殺了馬山也沒有用。馬山手下的亡命之徒,多餘牛毛。


    跟丐幫子弟一樣,遍布全城。


    殺了他,後患無窮。


    柯皓哲隻得停手,幾步退迴蘇薇身邊。


    馬山聳著鼻子,深深地吸幾口氣:“不嫁孫女兒給我也可以,老子也不稀罕。俞家家產,一半,三日之內給我!”


    他丟出一章早已寫好的單子,扔在地上:“諒來要準備這麽大的一筆錢,也需要幾天的時間,我沒逼你今晚就給我,算是我恩厚。俞老頭兒,簽字吧。三天後我來收!”


    下屬撿起來遞給俞華天,俞華天一看,歪理邪氣的字寫著:“俞家因商務事由,欠下馬山先生貨款數筆,雙方商談,以俞家家產一半抵債。口說無憑,立字為據,雙方同意,不得反悔!”


    俞華天將字據撕得粉碎,扔了一地:“要錢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


    俞華天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把手槍,雖然年邁,速度卻不減,刷刷地退出了其中五顆子彈,隻留下一顆。


    他聲若洪鍾,大聲說道:“全城的各位同行貴賓,我俞某人不才,攤上了馬山的事情。不想在按照規矩賠付了馬山的錢財後,馬山還糾纏不休。今日禍事,我不想連累整個家族,尤其是我的後輩子孫。這裏有一顆子彈,我們輪流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射擊,誰遇上了這顆子彈,生死有命,死者無怨。”


    說著,他慈愛地看著蘇薇。


    馬山的糾纏,已經有些時日了。馬山的瘋狂,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這城裏流傳的傳說,不要和言湘庭比不要命,不要和馬山比不要臉。


    就是說言湘庭為人兇殘,連命都可以豁出去,而馬山無賴,一旦賴上你,就要賴你一輩子。


    俞華天不想後輩一輩子被馬山賴上,從此再也翻不了身。


    其餘的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所驚呆,隻有言家的言西城,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淡漠地端著紅酒杯,看著這一切。


    他言西城殺人,還從未親自拿過刀。


    人人皆可是棋子,也人人皆可是刀。


    隻是在沈涼墨麵前,曾經慘敗得一塌糊塗。


    他將酒杯舉在唇邊……


    俞華天繼續說道:“既然錯是我犯下的,就讓我來受吧。馬山,我自認不欠你什麽。今日我們就看天意,一決輸贏。贏的人,贏一條命,一半的家產也拿走。輸的人,就自認老天不厚愛吧。”


    大家頓時都驚訝了,唯有馬山,眼眸裏一下子冒出紅色,賭徒的特性被激發,笑著說道:“好啊好啊,這個我喜歡!哈哈,俞老頭子,這招妙!”


    “可是我話也說在前頭,無論輸贏,不許找我兩個孫女兒,和俞家其他人的麻煩。”


    馬山吊梢眉跳起來:“那是當然,我馬山賭了一輩子,願賭服輸,還會賴不成?”


    他將手上的手指舉起來,沒有的四根指頭,萎縮得成了一個小團,十分惡心。


    他說道:“俞老頭子,你也要相信我人稱江湖馬三兒,有三條命的馬三兒,從來都有賭運。”


    俞華天嘲諷道:“可是你卻輸了四根手指!”


    輸了四根手指,這正是馬山的痛處,從來無人敢提。但卻也是馬山後來行走江湖的本錢。


    當年在賭場裏,他血本無歸,將自己的手指頭當做籌碼,雙掌押在了賭桌上。


    無人敢應他這樣的籌碼,他便不肯走,大鬧整個賭場。


    後來賭場的老板應了這一局,很不幸的是,馬山賭輸了。


    老板命人絞斷他四根手指,餘下的沒有絞斷,隻是弄殘。


    老板按照江湖規矩,對他這樣的死到臨頭、連賭命都不會再有人要的人,給了一個紅包,扔在了他的臉上,冷笑道:“就這賭術,以後別再上門了。”


    誰料到馬山這人的特性,以德報怨,喪心病狂。他在冬日的雪地裏跪了大半夜,拾起一把凍住的冰棱,進入賭場老板的家,將老板一家大小,全部活活刺死,包括一個幾歲的小男孩。


    又用老板給的那個紅包,買了一桶汽油,將整個賭場燒了個精光。


    誰也不知道馬山是怎麽辦到的,可以將老板一家全部殺害。


    可是從那件事情之後,他便在這城裏有了名聲,成為了一個人人都不敢招惹,避之不及的人。


    俞華天這次一下失算,便得罪了馬山這樣的人,他怎麽能不驚心?


    聽聞俞華天提起他的舊事,馬山臉色一變:“別特麽的廢話!誰先,拿槍來!”


    蘇薇眉頭一蹙,難道這件事情,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麽?


    她上前拉著俞華天:“爺爺,這件事情我們再從長計議吧,沒有過不去的坎。隻要我們一家人齊心協力,就算他再怎麽無賴,我們也可以度過這個難關的。”


    俞華天拍拍蘇薇的手:“孩子,我知你心底善良。但這世上人心險惡,爺爺隻想告訴你,以後的道路上,防人之心不可無。”


    “爺爺!”蘇薇不由滿含淚光。


    她也知道,俞華天是不想後輩們被馬山再次騷擾。馬山這個人不能得罪,剛才她已經知道了,也知道很多馬山過分的事情。


    但是她怎麽能夠眼睜睜地看著爺爺以身犯險呢?


    還有正義、還有法律的武器、還有很多辦法的……


    此時,俞振聲的聲音響起來:“爸,讓我來和馬山賭一場吧。”


    “振聲,你還年輕,好不容易認迴了蘇薇,還有很多未盡的父親的責任。你好好陪伴蘇薇吧。”俞華天說著,從容地舉起了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爺爺!”蘇薇大急,衝口而出,語帶堅定,“爺爺,我來!”


    她伸手去拿俞華天的槍。


    俞華天生氣道:“你來幹什麽?你忘記了你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你忘記了你還有多少事情沒有做嗎?你來?你憑什麽來?你給我好好活下去,好好的俞家管理好,才是對我的孝順。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就算是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你的!”


    這番話,俞華天罵得非常重,但是言辭之間對蘇薇的期望和厚愛,任誰都聽得出。


    蘇薇飽含了滿目的淚水,雖然有很多辦法還可以想……但是一時之間,卻又無法找到最適合的方法。


    而且就算有什麽方法,短時間內也來不及了。


    她說道:“我一向運氣好!我就不信,老天爺也會幫助馬山這樣的人!”


    “你下去!”俞華天怒道,“我的話你也不肯聽了嗎?”


    “我來!”蘇薇還要再說話,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蘇薇迴頭一望,原來是柯皓哲。


    “阿哲你……這是我們俞家的家事,不需要你幫忙。”蘇薇拒絕道。


    柯皓哲依然是麵無表情的樣子:“我遵照老大的指示,來護你周全。既然是俞家有事,自然是我分內之事。更何況,馬山這人狡猾多端,且常常出爾反爾,就如茅坑裏的石頭一般,對付這樣的人,何須你們出手?萬一他要是中途生變,我也好一槍將他斃了!”


    馬山吊梢眉一挑,陰測測地一笑:“嗬嗬,你們不敢來,那便不比了,我們便走著瞧就是了。這麽多人爭來爭去,以為就能保住你們俞家的家業嗎?我跟你們的說,我的人,已經到了俞家遍布全球的運輸通道,人人手裏都提著一桶汽油。對了,俞家今晚沒什麽人在大院裏吧?幸好沒人啊,我準備了幾十公斤的炸藥,要是炸到你們就不好了……”


    “你!你居然……”俞華天氣得氣血上湧,站立不穩。


    “爺爺。”蘇薇忙扶著他。


    誰也沒有想到,馬山完全是孤注一擲的節奏。


    不過馬山的行事,一向如此,所以誰也不敢得罪他。隻是大家沒有想到,他會公然來挑釁俞家罷了。


    其實馬山也是在等待一個打撈一筆的機會,要麽不掙錢,要麽就要往死裏掙。


    這次就算是言家攤上這事兒,馬山一樣的敢把腦袋拴在脖子上拚了。何況是相對人丁單薄的俞家了?


    “今ri你們將我的損失賠了,咱們就是友好鄰裏關係。這汽油啊炸藥什麽的,就收拾收拾扔海裏了。如若不然……”馬山的聲音輕飄飄,但是卻讓每個人心裏都一陣的沉重。


    “誰說不比了?我說過了,我來!”柯皓哲拿起俞華天的槍,順手將子彈轉輪轉了一圈,轉輪唿啦啦地好一陣子才停下來,“今晚,看你死還是我活!”


    馬山嘻嘻笑了一聲:“你特麽是誰啊?是來想跟老子搶俞家的一半產業的?是大小姐的相好,還是二小姐的?滾犢子的,讓俞家的人來說話!”


    柯皓哲真想此刻成為了俞家的人,護得一家子的周全。可是他的身份地位和蘇薇相比,雖然不是有等量級別上的差別,可是這種千差萬別,讓人更加無法動容。


    突然,範孟良站了出來,說道:“我就是俞家的人,我來吧。”


    “你?”大家都吃驚地看著範孟良。


    範孟良看向俞華天:“老太爺,上次我跟您提過,二小姐雖然帶著兩個孩子,但是我對此並無意見。如果俞家願意,我隨時都可以接受成為俞家的人。這樣,我便可以和馬山先生決一死戰了,馬山先生無意見吧?”


    全場一片嘩然。範家雖然生意做得不怎麽樣,但是範家一直都是律師之家,這種家庭,在蘇格蘭這樣的地方,是非常受到尊重和敬重的。


    而且範孟良的祖上,一直在蘇格蘭,是受女王親封的爵士之家,也是唯一一個受封的東方家庭。範老太爺現在出門,也還被人恭稱一聲“爵爺”。


    這範孟良,居然願意入贅俞家,而且還早就已經在籌備了?


    俞華天長歎一聲,範孟良原本他也考慮過,不過那個時候,還是他並未對蘇薇很在意的時候。範孟良算是勉強配得上蘇薇。


    可是現在他將蘇薇當做接班人來培養,是想好好給蘇薇尋找一門親事的。


    他歎道:“良少,危難之際,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肯為俞家以死相博,我深表感激。但是……我不想你做無謂的犧牲,蘇薇的婚事,我不能在這樣的場合,草草為她做了打算。”


    “範先生,爺爺說得很對。今日這樣的危機,本來和你無關,你沒有必要以身犯險。而且,婚姻大事,我還並未考慮過。請你收迴剛才那樣的話。”蘇薇也阻攔道。


    她這個時候,真的很需要人幫忙。但是絕不會用自己的婚姻來做交換,那樣,對待範孟良也是不公平的。


    馬山在旁邊插嘴道:“良少,老頭子嫌棄你,二小姐也不喜歡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你。嘖嘖,虧你還把一幅熱麵孔,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個人了。”


    範孟良被馬山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蘇薇站出來說道:“我們俞家的事情,就讓俞家的人來解決吧。馬山,就算你有三條命,也沒有第四次的好運!我跟你決一生死!”


    “好樣的。看你是女人,老子特麽的讓你一招。我先。”馬山說完,毫不猶豫地拿起剛才俞華天和柯皓哲拿過的槍,對準太陽穴就是一槍。


    扭曲的手指壓住扳機,“哢擦”一聲空響,沒有子彈。


    馬山放下槍,狂妄地哈哈大笑起來:“來啊,來啊,跟我馬山比比,到底誰的命更多一點!”


    蘇薇伸手拿起了槍。


    馬山大聲說道:“特麽的跟個女人比,老子要是真的輸了,還真特麽的沒辦法再找俞家的麻煩了。”


    蘇薇剛剛拿起槍,俞華天和俞振聲、柯皓哲和範孟良同時上前:“蘇薇不要!”


    “蘇薇不要!”另外一道聲音也響起來。


    這道聲音帶著些許的慵懶,話音裏有著貴族伯爵一般特有的高貴氣質。


    聲音有些熟悉,也非常悅耳。


    大家都不由怔住,同時齊齊地朝門口看過去。


    隻見一個高貴的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衣服上整潔得無一絲的褶皺。


    他的五官非常精美絕倫,他的四肢非常的修長。


    卻又透著一股將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裏的慵懶意味。


    “青……青陽?”大家都十分震驚莫名。


    青陽已經離世的消息,早就傳遍每個人的耳朵裏。


    連李婷和俞琬婷母女都信以為真。


    但是此刻,他卻活生生的完好的出現在眾人的麵前,讓大家著實好好的吃了一驚。


    俞華天也深深地一震,“青陽,你居然還活著?”


    “對不起各位,對不起老太爺,我確實是傷重差點死了。”青陽恭順地說道。


    但是任誰,都知道他如此做,不是出於卑微,而是出於尊重。


    他大步上前,走到俞華天麵前,單膝跪地。


    大家同時皆是又一驚。


    他抬起高傲而優美的頭顱,對俞華天說道:“老太爺,我自幼便被你撫育長大,委以重任。卻有負你所托,無言再來麵對你,才出此下策,散發了我的死訊。”


    他口裏說的事情,是俞老太爺讓他一直找蘇薇,而他知道蘇薇的下落,卻一直隱瞞的事情。


    而更重要的是,他也知道蘇薇有言家的血脈,卻無法對俞老太爺直言相告,以免引發蘇薇的危險。


    俞華天隻知前者,不知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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