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沈南生語聲嚴肅,卻終是收迴了到口的話。


    沈老太太滿臉疲憊,蒼老盡顯:“這個家裏,一直是墨兒在撐著。偌大的沈氏家產,沒事的時候,是人人爭搶的香餑餑,有事的時候,都棄之如敝履躲得遠遠的。那一年被人陷害差點破產的時候,也是墨兒一人力挽狂瀾救整個家族於水火。這個家裏,別人不知道墨兒的努力,你不能不知道!”


    “所以他更不能心軟,更不能讓人抓住軟肋,失去現在應有的一切!”沈南生的聲音裏陰沉沉的,卻又不稍帶感情,“與其讓別人抓住他的軟肋,不如我來除掉蘇薇,幫他絕了這個後患,斷掉這個軟肋!”


    沈老太太緩了緩,低聲歎息:“墨兒的兩個孩子,是沈家最重要的寶貝。難道你就不能暫且將你的心放一放,讓蘇薇救孩子嗎?”


    沈南生良久未語,沈老太太道:“那是你自己的血脈,你的親孫兒!你好好想想吧!”


    她扔下兒子,步履蹣跚地走了出去。


    沈南生冷硬的神色上閃過一絲狠戾。旁邊的下屬低聲道:“先生,本就不是您派人去傷害少爺和夏小姐,他們誤會您,您為什麽不說清楚呢?”


    “說清楚嗎?”沈南生冷冷地哼了一聲,“難道我不是本來就要派人去取蘇薇的性命嗎?既然他們認為那是我,就當做是我好了!為了一個女人就失心到這種地步,墨兒他會後悔的!也會嚐到後果的!”


    下屬不敢再說話,沉默地低頭,無聲地後退。


    “我絕對不允許他成為不該成為的樣子!”沈南生冷聲道。不能成為為女人失去自我的男人,必須要以最男人的姿態站立在金字塔塔尖。那是他對兒子從小就樹立起的目標。兒子承載了他全部的希望,他絕對不允許兒子偏離既定軌道!


    哪怕為此,要做出慘痛的犧牲!


    病房裏。


    沈涼墨的吻長久得似乎無法停下,從來沒有真心這樣吻過一個女人,也從來沒有這樣貪戀這美好的滋味。


    對於沈涼墨來說,和蘇薇是初吻……但是這個男人天生就具有掌控一切的能力和優秀的學習能力,一旦掌握,便熟稔無比。多日的分別讓他的吻更顯得技巧嫻熟,將蘇薇襯托得越發生澀稚|嫩。


    她的雙手撐在他的胸口,竭力想要推來他。竭力想要抗拒自己沉浸進去的念頭……可是他太強大,她如小小羊羔,根本沒有辦法抗拒虎狼般的掠奪。


    察知到她的抗拒,他甚至懲罰般的咬了上來。


    讓她的唇都痛了,卻更加無法脫離開他的禁錮。


    終於,蘇薇伸手推開了沈涼墨,瑩潤的紅唇已經有些紅腫的痕跡。


    她後退兩步,脫離開他受傷的手臂,心頭委屈,目光泛起水霧:“沈先生,請你自重!”


    “蘇薇,迴來後,你就該為救沈謹言做出努力了。”薄唇彎起幅度,為嚐到剛才那樣的甜蜜而微微勾起了唇角,“我隻不過,是讓你提前練習一下。”


    “你錯了沈先生,即便是要救孩子,我也絕對不會允許你再做這樣的事情!”


    蘇薇並不接招。孩子是要救,可是有正確的方式和方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糾纏不清。


    大家都該心知肚明,是因為什麽而再次站在同一陣線。是因為什麽,而彼此相互護得周全。


    男人是下半|身動物,也許會分不清其間的實質。可是女人……將這些看得很清楚,也很鄭重。會貪戀他的片刻柔情,不過,那也隻是片刻而已。


    他始終是姐夫,是夏思琪的丈夫。萬人選妻大會和那場萬眾矚目的豪奢婚禮,猶在眼前……


    一想到這個難過的事實,她的心都要疼痛得麻木了。


    她伸手在牆壁上一按:“護士小姐,麻煩你過來照顧病人。謝謝。”


    說罷,她轉身出去,留給他一道清麗的背影,顯得那樣疏離,那樣冷漠而決絕。


    “蘇薇!”沈涼墨翻身下病榻,卻因為腿間的疼痛,半跪了下來。


    “蘇薇……”他伸出手掌,抓住了滿掌心的空氣。剛剛手術過後的身體脆弱且無力,他竟然,無法再次用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而她也竟然,因為他的一個吻……生氣到如此地步。


    蘇薇聽到那重重的敲擊在心間的聲音,知道他摔這一下,又是摔得不輕,咬牙,死死攥緊拳頭。


    而護士已經迎麵走來,和她擦肩而過。


    她終是,沒有迴頭,直直朝前走去。


    “墨少?墨少?你沒事吧墨少?”護士伸手去攙扶沈涼墨。


    “你出去。”沈涼墨聲音冷冷。


    “可是……”護士還想逗留,目光落在他英俊如神祗一般的麵容之上。哪怕是能借工作的便利,攙扶他一下也好,可是他的表情分明是拒人千裏之外的,“是,我馬上出去。”


    護士終究是不敢過分,偷偷再看了他一眼,才後退,關上了門。


    沈涼墨凝望門口,那裏早就失去了蘇薇的身影。


    他在傷腿上重重地捶了兩拳,腿傷是越來越重了。越來越疼,疼痛的時間也更加頻繁,每次的時間也在延長。


    五年了。忍受這疼痛已經五年了。


    蘇黎世的那個夜晚,本該打入他太陽穴的子彈,打入了他的膝蓋之中。


    帶著這腿傷前行,是他一直的堅持。


    他用了幾年時間,終於找到了夏思琪……她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他心頭巨大的空白卻沒有被填滿,而且還越來越空。隻有和蘇薇在一起的時候,會稍稍忘卻那個遺憾。


    是因為夏思琪還沒有醒來,所以這空白一直無法填滿嗎?


    他臉上閃過一絲苦笑,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所以對蘇薇,永遠都隻有片刻柔情嗎?因為她的存在,暫時填補了他心內巨大的空洞,讓他產生了依賴嗎?


    他的腿上一陣抽痛,以他抑製不住的疼意席卷而來。


    額頭上的汗水噌噌之下。


    醫生推門而來。護士不放心,也不敢擔責,請來了醫生。


    “墨少,讓我給你注射一針止痛劑吧。”醫生身後的護士,端著擺放滿藥物的托盤。


    沈涼墨揮手:“出去,不用!”


    “再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墨少。強行忍住,還會撕裂你身上的傷口,加重傷勢,影響恢複。”醫生勸道。


    沈涼墨冷冷,抬眸挑眉……醫生後退:“好好,收起托盤,我們出去。”


    病房內再一次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低落到腿上。不能用鎮定劑,也不能用止痛針,會上癮,會依賴,會破壞神經的敏感度,會降低自身的敏銳觀察力。


    如果隻是一具行屍走肉,如果這身軀不再矯健和靈敏,要健全的雙腿又有何用?


    忍一忍,就會好的。


    就像小的時候被母親拋棄的傷痛,就像小的時候被父親和奶奶送去嚴苛訓練的童子軍學校,六歲就能將匕首生生送進一匹餓狼的脖頸間。


    就像從來都是自我承擔,自己長大,為自己負責,絕不將自己的一切交付到別人的手裏。


    就像擔負起了家族的責任,刑警隊的責任,兄弟之間的責任,不畏生死,不懼鮮血……


    小時候忍一忍就會長大,長大後忍一忍就會過去。


    絕對要長成堅韌不拔的模樣,要比別人更男人地站立在山頂。哪怕是沒有心,不動情。


    因為他是沈家最優秀的血脈,是沈家最優秀的男人!是絕不可以被任何困難打倒的男人!


    一旦站立在金字塔塔尖,就不可能再退下來!一旦退下來,就會成為別人踏著的屍骨殘骸……


    直到在蘇黎世那一晚,女孩子軟糯的聲音,輕盈又堅定的身軀,支撐著他,讓他找到可以片刻安息的港灣,讓他可以有停靠的頸窩。


    像漂浮的小船,在那裏,他重新找到了力量,重裝待發。


    她轉身跑開時候的身影和她三千青絲,在他眼前晃動,成為了這麽多年來眼前唯一彩色的風景線。


    所以內心會如此空白,所以空洞不會被填滿。所以疼痛無法忍受……因為,夏思琪,你還沒有站在我身邊。


    而蘇薇……他緊緊地閉上了眼眸,劍眉下合上一道細長眼瞼。睫毛長且直,在棱角分明臉頰上投下堅毅陰影。


    蘇薇,救了沈謹言,我不會虧待你,你可以選擇任何你想要的東西。但是感情……他心中一凜,感情嗎?


    感情嗎?這世間最昂貴又最廉價的東西,可以輕易施舍也可以輕易收迴的東西……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腦中蘇黎世的景象,那個小小的背影,久久徘徊不去……


    蘇薇走出來,已經是深夜。空氣涼得她抱緊了雙肩,卻依然無法抵擋巨大的寒意。


    “蘇蘇。”易沈軒快步走上前來。


    蘇薇雙眸有點紅腫,不敢抬頭看他。


    傷害易沈軒,是她最不願意做的事情。


    可是她最終還是做了。


    “穿上吧。”易沈軒遞了一件外套過來,是蘇薇自己的。


    顯見,他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了。


    蘇薇接過來,默默穿好。


    “來人,送夏小姐迴去休息。”易沈軒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他不想看她內疚眼神,也不想再多糾纏感情之事。如果說,白天的時候還有遺憾和痛恨,經曆過晚間槍戰,他已經精疲力竭,連多想一絲她的不好都做不到。


    所以,不如自己轉身離去。


    馬上有人上前來,帶蘇薇去休息。


    蘇薇望了一眼易沈軒離開的方向,心頭莫名的有些淒惶。易沈軒,對不起……請你一定要,好好的。


    次日很早蘇薇就醒來了,心頭有事,睡得並不安穩。輾轉反側一整夜,醒來頂著個大大的黑眼圈。


    心中忽然想起什麽,才反應過來這一整夜的心神不寧所為何事。


    原來是……心頭掛念小奶包,卻一直未能見到孩子的笑顏。


    因為昨天一整天太過焦慮,腦子裏的事情太多,反而遲遲沒有想到這個地方來。


    她馬上打電話去沈家。趙管家聲音恭謹而嚴肅,帶著刻意保持的禮儀:“小少爺並未在家,夏小姐可以另外打電話。”


    “學校嗎?知書和謹言去了學校嗎?”蘇薇按下了掛斷,馬上撥通學校電話。


    “夏小姐嗎?我還記得你,你送過孩子來學校。可是孩子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來了哎,我還正想打電話問問你們呢……”


    蘇薇驚呆地放下電話。小奶包去了哪裏?為什麽家裏和學校都沒有?今天不是正該上學的日子嗎?


    不對不對,是醫院裏嗎?是謹言的身體情況出了問題嗎?


    她打去醫院的時候,已經帶了哭腔,眼眸紅紅的。


    一直以來都愛他們,在知道他們是自己寶貝的時候,這份母愛已經泛濫成災了,蔓延得到處都是,恨不能將他們抱在懷裏,撫慰這麽多年來母愛的缺失。


    謹言,謹言,你一定不能有事,媽媽就快迴家了,媽媽一定會救你,會陪伴你,保護你的。還有知書……寶貝,你們可知每次仰望星空的時候,我都能發現腦海裏的空白和無邊的思念。


    我原來以為那是對母親的懷念,現在才知道心頭想的一直都是你們……等著媽咪,媽咪會很快迴來的!


    可是醫院裏的電話長久未有人接聽。是啊……小奶包走丟了,沈涼墨差點去拆了整個醫院,要不是沈木攔著,他早就一把火燒掉了這醫院!


    所有醫護人員戰戰兢兢,所有人都快化身偵探專家了,到處去找小奶包。


    可又不敢明目張膽大肆尋找,畢竟沈家樹敵眾多,稍有不慎,小奶包就會成為利用的對象。


    這麽多年來,除了夏思琪,小奶包是沈涼墨最大的軟肋了。雖然他拆醫院的舉動隻有沈木知道,但是遲早……大家都會知道他的軟肋在哪裏!


    他銅牆鐵壁的心這麽多年來,未有如此的時候。沈南生為此,當年差點扼殺繈褓裏的兩個嬰兒。若不是沈老太太一力護住,小奶包早就不在人世。


    做父親的想要兒子更強大,強大到刀槍不入,已經偏執到深入骨髓。


    可是人之所以為人,能區別於動物,何嚐不是因為……人有感情?人有感情,便會有軟肋!


    沈涼墨的軟肋,便是起始於蘇黎世的那個深夜。


    蘇薇的電話遲遲無人接聽,她的心都要碎掉了。


    她一把抹掉眼淚,連鞋子也忘記穿,赤腳跑進醫院,直接衝進沈涼墨的病房!


    “哎,那個夏小姐……請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沈木認真地說道。


    “不可以!”蘇薇一刻也不想等待了,她現在隻想、唯一想的一件事情,就是小奶包去哪裏了?沈謹言和沈知書呢?沈家的仇人那麽多,他們還那麽小,她心頭擔心得都快要死掉了,才沒有時間管“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這種事情。


    沈木正經地提醒她:“可是我正在幫少爺擦身體……”


    蘇薇覺得他好煩,搶過他手中的毛巾:“你先出去,我叫你你再進來,好嗎?”


    既然蘇薇已經是小奶包的親生母親了,小少爺的親生母親的話那自然是要聽的。可是小少爺的親生母親……算來那是什麽,少奶奶嗎?


    可是家裏明明還躺著一個少奶奶……好吧,沈木覺得跟著自家英明神武的大少爺這麽多年來,自己的智商一向都是可以碾壓眾人的,哪怕是夜少和哲少也要對他高看一眼。此刻他卻連個最基本的人物關係表都無法理出來了。


    “沈涼墨,小奶包呢?你將他們帶到哪裏去了?”知道那是親生的孩子,蘇薇的口吻裏便帶上了母親的味道。


    以往他說她不能管孩子,她默默地接受了那個現實。


    現在,她不可能不管!


    沈涼墨抬眸,抿成一條直線的唇顯示出好看的直線,冷冷看她。她手裏搶著有沈木的毛巾,下意識地在手指間絞動。


    赤足……她赤足的樣子真是無比美好。半截藕一樣的腳踝露在外麵,十個腳趾頭白白嫩嫩地抓著地麵。


    他揚眉,唇角微微一勾:“你確定現在要跟我討論這個問題?”


    “當然!”蘇薇心中現在最想的就是兩個小奶包的下落,她曾經在沈家生活,親眼所見他並不是個稱職的父親,“我怕你將他們弄丟,怕你不想管他們將他們隨便扔在某個學校……”


    蘇薇見他臉色變化,上前一步認真盯著他,“是嗎?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又將他們隨便扔在一個寄宿學校,然後一兩個月都不管他們?”


    “討論問題之前,我想請你先將毛巾遞給我。順便給我浴巾。”沈涼墨聲音平淡,好意再次提醒她。


    蘇薇順著他勾起的唇角朝下一看,天!他現在全身上下不著寸縷,連半點遮擋都沒有……蜜色的肌膚顯出十分健康的顏色,八塊腹肌讓他看上去既強壯又精力充沛。


    哪怕是現在重傷在身,也能讓人感覺到他身上的活力和超強的生命力。


    像獵豹,也像狼,隻要沒有被割破咽喉,轉天,又是高傲獨立地站在懸崖上行走,不畏世間一切風險。


    蘇薇的眸光下意識地往下移轉,臉上倏然一紅,背轉身去:“你……”


    “毛巾和浴巾。”他的聲音沉穩而篤定,直接下令。


    蘇薇慌張將毛巾甩給他,又去拿他的浴巾,好不容易等到他收拾完,見他雙腿大步邁來,到了病榻前,卻坐在了輪椅裏。


    她聽過他的腿傷不好,如果長久站立會損傷神經,甚至導致整條腿再也不能用。


    所以之前初見他,他一直都在輪椅裏。


    隻是最近,才漸漸見到他站立行走。


    他高大身軀坐在輪椅裏,浴巾隨意敞開,下麵結實身軀和麥色肌膚未被掩藏,展示著男性力量的美。


    蘇薇不敢再多看他,輕聲道:“重傷在身,醫生說不宜沾水……”


    “是嗎?”他冷淡地反問。她是在表示關切嗎?可是昨夜他從病榻下摔倒,她幾乎是以決然的姿態離開。


    此刻,為了孩子,才又來到了他的病房。


    他就知道……不應該對她抱有厚望。


    傷重時候會脆弱,會卸開層層防禦和重甲,會對不該抱有期望的人和事給予美好期望。流血的時候很冷,像要帶走所有力氣和溫度,帶走所有希望和未來,讓人去抓住熹微溫暖……所以,昨夜將她壓在身下,隻是出於一時的脆弱和孤寂。


    此刻他依然如高高在上的王者,傲然看著擅闖自己領地的來者,審視的目光看著她。


    “不遵醫囑,你什麽時候才能好?什麽時候才能救孩子?”蘇薇不在乎他的冷漠態度,他對她的冷漠她已經習以為常。


    她的心也是冷的,卻為了小奶包而悄悄變熱,心跳加快。


    所以她不在乎他是什麽態度!


    沈涼墨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鼻尖,淡淡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太過操心。”


    雖然重傷在身,醫生建議不宜淋浴沾水。但是一整日夜的疲累,身上全是汗水,才會讓沈木來的時候幫忙擦身。


    她擅自闖入,他沒有怪她無禮,她倒怪起他來了。她有什麽資格,怪他?


    “隻是想請你為沈謹言想想。”蘇薇道,才記起自己來的初衷,“沈先生,沈謹言和沈知書現在在哪裏?我現在就想見他們……如果見不到,我也想聽聽他們的聲音。我現在是他們的母親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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