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巨川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貧窮,病痛與苦難中度過的。那些艱難困苦的日子,在他的腦海裏刻下了難以磨滅的印痕。每當說到那段經曆,迴想那些刻骨銘心的往事,他就會潸然淚下。

    1942年東季,農曆十一月二十六日這天,天空陰沉沉的,凜冽的北風唿唿地吹著,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而來。紛飛的雪花,像一麵巨大的網,把太和縣的劉寨村裹地嚴嚴實實。而大風又把房上和地上的積雪不時地唿唿卷起,揚在空中,又紛紛揚揚地撒落下來,整個村莊都籠罩在白茫茫的雪霧之中。村子的東頭有間破舊的茅草屋在風雪中掙紮著,有如大海裏一隻無助的小舟,顯得格外孤獨和單薄。

    夜間子時,在這間孤單的的茅草屋裏住著一個叫吳子貞的農家少婦,經過難挨的陣痛之後,終於分娩了。伴隨著嬰兒的啼哭,兩個小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一個五六十歲的接生婆用土法接生,簡單地把兩個孩子包好,小心翼翼的交給吳子貞,飯也沒有吃就匆忙地走了。屋裏頓時顯得冷冷清清。吳子貞想到丈夫劉煥東不務正業,成天不歸家,至今還沒有迴來,現在屋裏一下子添了兩個小生命,平時又沒什麽準備,坐月子連一點白麵沒有。想著想著,她不禁難過起來,兩眼淚汪汪的,但是,她的心還是又喜又憂:喜的是,生了一對龍鳳胎,一下就添了兩個孩子:憂的是,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家境貧寒,缺吃少穿,丈夫又經常不在家,怎麽能夠養活起這兩個小生命。

    吳子貞由於長期營養不良,胎兒發育也受到影響,女嬰剛出世幾小時後就夭折了。慶幸的是男嬰倒還健康,剛生下來時,兩隻眼睛就睜的大大的,好像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孩子雖然非常瘦弱,總算給這個家庭帶來一點欣慰。在那陰暗寒冷的茅草房裏,吳子貞愛憐地摟著這個孩子,好像摟著自己生命全部希望。他反複端詳著懷中的兒子,又想起剛剛失去的女兒,情不自禁地又流下辛酸的眼淚。

    由於分娩的勞累,疲倦不堪的吳子貞,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眼前忽然明亮起來,吳子貞起身從屋裏走出來,信步來到門前海子(護村河)邊。這時,隻看到海子的水在靜靜地流著,岸邊垂柳依依,嫩綠的枝條探近水裏,蕩起圈圈漣漪。暗綠色的荷葉像撐起的一把把小傘,粉紅色的荷花亭亭玉立,豔而不媚。

    忽然一聲響動,從水裏躍出一條筷子般長的紅尾巴鯉魚,一下蹦到水邊的柳枝上,一口咬著柳條,像蕩秋千似的甩來甩去。看到這一情景,吳子貞好生奇怪,自言自語道:“這魚真奇怪呀,怎麽能從水裏跳到柳枝上,是否想跳龍門呀?”

    她隨手找了一根小棍,把樹枝上“玩耍”的鯉魚撥進水裏。隻見水中翻起一朵浪花,那條鯉魚身子一躍,尾巴一彈,又從水裏躥到了樹枝上,穩穩當當地落在一個樹杈裏。吳子貞更奇怪了,再次把鯉魚撥到水裏去。誰知那鯉魚第三次又躍到樹枝上。這時,吳子貞真有點和它鬥氣了,嘴裏自言自語說:“我叫你再往樹上跳,我把你弄到岸上,抓住你,咱倆看誰強過誰。”就用小棍再次把魚往岸上撥弄,那鯉魚終於掉到岸上了。於是,吳子貞趕緊跨上一步,兩腳先後踩住了鯉魚的尾巴和魚身。那條魚掙紮著,身子一挺一挺地亂撲棱。她一腳接一腳的用力踩,結果魚尾巴踩斷了,魚鰭也折壞了,這才罷休。更奇怪的是,那條魚卻沒有死,反而越變越大,不一會竟有人這麽長,吳子貞有點害怕了,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時,從前麵走過來一位老者,花白的胡須在胸前飄拂,猛一看,就像畫麵上的老壽星一樣。他鄭重的對吳子貞說:“你把這條鯉魚無緣無故的給踩壞了,這樣做很不好!傷害這條魚,對你的孩子不是一個好兆頭,恐怕他以後不順利!”

    吳子貞神情不安地說:“那可怎麽辦呢?我是在和它較勁,並不真想傷害它呀!”

    老者思忖了一會兒說:“為了使你的孩子一生平安,必須給他取一個吉利的名字,這樣可以消災避難。就叫他”鯉飛“吧!隻要把這個名字長期叫下去,就沒有事了。”

    突然,吳子貞懷中的孩子大聲啼哭把她從夢中驚醒,她心有餘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懷中的孩子,才知道這是一場夢,夢裏的情節卻記得清請楚楚(這個夢吳子貞不知道給家裏人講了多少次)。她不管夢裏的事是真是假,就按夢中老者所囑,決定給兒子起個乳名叫“鯉飛”。

    鯉飛的姥爺吳雅堂,排行老三,家住太和縣原牆集(原名璿陽集),位於集西麵華佗廟後,和劉寨村相隔十五裏路。年輕時他教過私塾,中年又給人家當過管賬先生。他忠厚老實,平易近人,是村裏人公認的大好人,大家都尊稱他為“吳老雅”。因為他輩份高,鄉鄰鄉親誰家有了事請他幫忙,他都會盡心盡力的辦理,在地方上堪稱德高望重,深受大夥的擁戴。吳老雅夫婦對吳子貞十分疼愛,第二天知道女兒為他們生了個外孫,更是喜上眉梢。準備了一些米,麵,雞蛋,紅糖,胡椒什麽的,找了個遠門妗子到劉寨伺候她。此時,吳子貞才算得到一點安慰。

    在鯉飛出生十多天後,吳老雅夫婦得知女婿仍未迴家,兩位老人怎麽也放心不下,就準備把他們娘倆盡快接到原牆。但是老天跟人作對,偏偏又下了一場大雪,路麵上的積雪有尺把深,天寒地凍的,牛車不能拉,用床不能抬,還擔心娘倆受風寒,怎麽辦呀?老母親就花高價租了一頂大紅轎子,找了四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踏著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累的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把吳子貞娘倆抬到原牆,安頓在事先準備好的庵棚裏。那時候的人都很迷信,忌諱這事。不知是祖上什麽人定的規矩,未滿月的產婦是不能上別人家的,也包括自己的娘家,說是“產婦進了門,不死牲畜就死人”要不然也不會讓女兒迴劉寨生孩子。吳老雅提前在不遠的麥場裏用秫秸搭了個很厚的庵棚,又安了一扇草編的門,屋小不冷,也不透風。老母親又把家裏的棉被,褥子,棉襖拿給女兒用。吳子貞在父母身邊,感到無比的溫暖。

    孩子滿月後,吳老雅就把她娘倆接迴家住了。見到外孫,老人非常高興,把他抱過來,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然後笑嗬嗬地說:“這孩子屬馬吧?好屬相,馬壯人強,看他天庭飽滿,目光炯炯,一臉福相,長大一定有出息。他的乳名”鯉飛“是仙人指點,巨鯉騰飛,好名字!我今天再給他起個學名,叫什麽呢?”吳老雅拍了拍腦袋,想了一會,嘴裏還振振有詞地嘟囔著:“高山大海……無邊平川。哎,有了,就給小鯉飛起個學名叫”劉巨川“吧!希望他以後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

    一開始,左鄰右舍和親戚都管巨川叫“鯉飛”,也有叫他“飛飛”。偏偏吳子貞把兒子當心頭肉,一天到晚親昵的叫著“孩兒、孩兒”,也沒有把夢中指點當迴事,日子久了,“鯉飛”這個名字就慢慢地被人淡忘了,始終也沒叫開,然而“孩兒”這個乳名卻被大家稱唿習慣了。

    巨川的老爺吳老雅,年輕時期受“三從四德”封建禮教的影響很深。他本人雖然是教書的“私塾先生”,卻不讓女兒去上學,隻讓兩個兒子讀書,他認為女兒早晚是人家的人,女子無才便是德,讀了書也沒有。另外,吳子貞是老大,除了幫助母親料理家務,還得照顧兩個弟弟,也沒有時間。可是吳子貞畢竟出生在書香門第,一有閑空,她常常向老爺子討教。父親見她聰穎好學,也常常教她讀書寫字。環境的熏陶,耳濡目染,使吳子貞進步很快,不到兩年的時間她就能夠自己讀書了,還能寫出好多常用的字。

    後來女兒長大了,也有了文化,相當於初中程度,吳老雅卻不想讓她出去幹點事情。舊社會,鄉村裏不像城市裏,比較封建,沒有女人拋頭露麵和男人在一起工作的,加之吳子貞秉性怯弱,隻好遵從父命,待守閨閣。吳子貞和劉煥東的婚姻是吳老雅一手包辦的“娃娃親”,介紹人是吳子貞的二大娘,是劉煥東姥姥家的人。劉煥東的父親劉錫久,家住太和縣三塔集後的劉寨村,離原牆集十五裏路,原來家庭很富裕,分家時他分了九十五畝地。當時劉寨在周圍村莊中是數一數二的大寨,在寨裏劉錫久也算是一個大戶人家,吳老雅想到將女兒嫁過去一定不會受苦,於是就在吳子貞六歲時,把她許配給劉煥東訂了“娃娃親”這樣吳老雅和劉錫久成了親家。

    據說最早的劉寨人是清朝時京城一個大官的後代,村裏除了外來幾家種地的,都姓劉,這個大官在一片平地上修建了這個劉寨。又挖了兩道護村河,當地人叫“海子”。後來,提起劉寨,都知道是“響場劉家”(這裏打麥場用木板安裝,裏麵有鈴鐺,馬脖子上也戴著鈴鐺,每逢打場,幾裏路遠皆能聞聲。)。村莊環境優美,外有兩道二十多米寬的海子環繞,海子裏岸有很高的寨牆環繞,寨牆是個帶弧形的長方形。四個角向外突出一塊叫“拱”,拱頭是圓的,站在這個拱可以看見另一個拱的人。寨牆裏麵一周插很多的紅纓槍,站在村外的大路上都可以看見。像是有很多人舉槍站在那裏,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個村莊戒備森嚴,攻不可破,並且四個拱設有四門土炮和多門小炮。因舊社會軍閥混戰,土匪橫行,所以劉寨挖了兩條海子,修築了不少防禦工事,藉以抵禦兵匪的騷擾。

    村寨中間留有兩道寨門,左右兩邊各設兩門土炮和若幹小炮。寨門外海子上麵有吊橋,平時太平無事,吊橋放下來,便於村民出出進進。一遇到緊急情況吊橋便被拉起,以阻止外來惡勢力的侵襲。如報有土匪來犯,就會放三聲炮,方圓左右前後十多個村子的老百姓們便會攜家帶眷,上劉寨避難:男人們自發地手執竹標或長矛,紛紛奔上寨牆,時刻準備迎戰從水中來犯的匪徒。如果敵人攻寨,寨內大小炮齊發,一打一大片,凡進入射程以內的匪徒一個也活不成,附近的土匪們隻要一聽見劉寨的炮聲,無不膽戰心驚。由於防禦工事堅固,所以當地各路土匪從不敢貿然進犯。

    安定而富裕的生活,使劉寨的一些富家子弟漸漸開始墮落。就拿劉煥東的父親劉錫久來說吧,在吳子貞與其兒子劉煥東訂婚四年後,他居然吸鴨片上了癮,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不到三年的時間,他家的九十五畝地都被他賣完吃盡抽光,後來連祖墳地也賣掉了一畝半,生活很快就陷入了窘境,收割季節隻能靠到別人收過的地裏拾點散糧來維持一家幾口人的生活。從此這個很殷實的家就徹底敗落下去了。

    吳子貞的父親吳老雅是一個典型的封建製度的殉道者,人雖然忠厚老實,但腦子很死板。根據劉錫久家境破落的情況,當時有不少好心人直言相勸說:“劉錫久吸大煙,九十五畝地都讓他賣完,一家人生活沒有辦法,都出去要飯去了,劉煥東這小子也是不務正業,你女兒的這門親事幹脆退了吧!如果硬要堅持這樁婚姻,不是明擺著把女兒往火坑裏送嗎?”

    可是吳老雅認死理,對人們的勸說不已為然,認為自己說過的話必須算數,絕對不能賴婚,嫌貧愛富不是正人君子所為,要怪隻能怪自己的女兒命不好,堅決不改變主意。

    吳子貞也是一個典型惟命是從的弱女子,認為自己的婚姻大事隻有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門親事雖然她心裏很不滿意,卻沒有一點反抗精神,自然就作了封建禮教的“俘虜”。

    吳子貞的一個朋友叫趙香君,從小與她很好,後來到城裏上學,見過大市麵,是個進步的愛國青年。中學畢業後,她專門找吳子貞來玩,敘敘舊情。兩人見麵親熱無比,高興得手拉手,說不完的知心話。談話間,趙香君把她在外麵的所見所聞,繪聲繪色地講給吳子貞聽:“貞妹子呀!自從中國有了共產黨,領導窮人鬧革命、鬧翻身、鬥地主分田地,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共產黨還提倡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不許父母包辦女兒婚事,還讓婦女不裹小腳、剪短發。我看,你父母給你包辦下的娃娃親幹脆解除了吧,咱們出去闖一闖,找共產黨鬧革命去。”

    這些新鮮事吳子貞從來沒聽說過,她簡直入了神。不相信女孩也能出外幹事情,非常羨慕,趙香君話停了老半天,她還在想著。後來她對趙香君說:“等我跟俺父母商量一下,過幾天,再去找你。”

    其實吳子貞還是真想和趙香君到外麵闖一闖,隻是懾於父母的嚴厲家教,不敢貿然當麵答複。迴到家裏見到父母,她壯了一下膽子,把趙香君談話內容和盤托出。話還沒說完,老父親當時就把她罵了一頓:“啊!如今你的翅膀硬了,想逃婚?休想!你走了,讓我這個老臉往哪裏擱?再敢說退親,我就沒有你這個女兒。還想到外麵去鬧什麽革命,哪有女孩子拋頭露麵和男人們在一起的,成何體統?別人不說閑話?從今天起,不準再給我提這件事,你也就死了這條心吧!”

    吳老雅為了不讓女兒“惹是生非”就抓緊時間張羅提前為女兒完婚。吳子貞隻有把辛酸的淚水往肚子裏咽,沒有辦法,聽天由命,乖乖地按父母的安排,嫁到了劉寨。

    再說趙香君在家焦急的等待吳子貞的消息,可左等右等一直不見她的迴音。後來聽說吳子貞已經結婚了,成了劉家的媳婦,自己的一番好意,化為泡影,很是替吳子貞惋惜。她也隻好自己一人到蚌埠參加了革命。

    吳子貞和劉煥東結婚一年,公公婆婆一句話:“分家!”就把他們分出去了。分家時除了一間茅草屋外,田無一壟,糧無半斤,生活陷於絕境。小兩口傻了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父親吳老雅心疼女兒,在萬般無奈情況下,把女婿、女兒雙雙接到娘家住。在父親的接濟下,生活暫時有了著落。第二年,他們給老人添個外孫——劉巨川。

    吳子貞的母親吳老太,年輕時就是個爭強好勝吃苦耐勞而又善良的家庭主婦,在分得的窪坑宅基地上墊土蓋了十多間門朝南的草房。為了維持這個家庭的生活供兒子上學,她領頭起早貪黑管理家裏的十多畝地。因家中人手少,就雇用兩個種地的,又讓丈夫在街上也開了個小雜貨店,掙點油鹽和零花錢,日子還算可以。過了一段時間,劉煥東從外邊迴來,聽說自己得了兒子,也住到了嶽父家。老人多次出資讓他在原牆做點小生意,好養家糊口。可是劉煥東好吃懶做,生意往往幹不多久,連本帶利花個精光,還欠了一屁股債。因為沒臉見人,就不辭而別,偷偷跑到外麵去。一去就是一年半載不迴家。當劉煥東在外地實在混不下去時,無可奈何還是厚著臉跑迴來。迴來後,幾頓飽飯一吃,又“舊病複發”,不思悔改。就這樣反反複複跑了好多次,先到蚌埠、懷遠、徐州、商丘等地做生意。但他是一分錢也沒往家裏捎過,從不去承擔一個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

    隨著時間的推移,吳老雅的兩個兒子都長大了,加上吳子貞娘兩個,家裏花費也多了,生活變得越來越緊張。吳老雅的小雜貨店生意蕭條,有些親戚、戶下爺們多次賒帳要不迴來,他也不好意思撕破臉去要。小店幾乎賒幹了,已經麵臨停業的邊緣,家裏的微薄收入中斷了,隻能靠十幾畝地維持生活。

    這期間,吳老雅的大兒子吳子勤十六歲初中畢業考上了黃埔軍官學院16期。畢業後,在博作儀的部隊裏當了排長。由於母親吳老太思兒心切,一次次地捎信讓兒子迴來。吳子勤迴來後,由於吳老太的阻勸,一直沒迴部隊,憑著黃埔軍官學院的畢業證,在原牆東頭學校任教官。他愛交朋友,花錢如流水,每月的工資都是提前支付,常常是不夠就往家裏拿。家裏自雜貨店不開了,原來的一點積蓄也讓他給花光了。在他20歲那年,吳老雅給他完了婚。有了家室,吳子勤知道慢慢地會過日子了,二十一歲那年,為老人家生了個孫女,取名巧玲。

    看到娘家生活負擔越來越重,吳子貞有點心急,不想再給父母增加麻煩,主動提出搬迴婆家。一開始他們不同意,經吳子貞再三要求,二老最後也隻得答應,於是,吳子貞娘倆就搬迴了劉寨。仍住在那見茅草房裏。

    再說劉煥東在蚌埠做小生意幾年,掙的錢不夠自己吃的,在外邊實在混不下去了,又迴到了劉寨。他衣服破舊,囊中空空,連給孩子買一塊糖果的錢都沒有,覺的沒臉見人。於是他決定夜晚迴家,幾天都不好意思出門。但是迴家了,三口人要吃飯,為了糊口,他又在三塔集、原牆等別的小集鎮做各種小生意,哪裏逢集就往那集趕,三五天不迴家一次,除了管他自己的嘴外,很少拿錢迴家。

    後來幾年,老母親吳老太因年輕時幹活勞神過度,積勞成疾,身體一年不如一年。經常心疼胸悶,時常失眠,又患上了暈病。一犯病天旋地轉,睡在床上不能動,一病就是十天半個月的,吃了藥能好點,但是經常犯病,家務活也不能幹了。吳子貞隻要聽說老母親有病,不管晴天陰天,風雨無阻,總是把家裏的活扔到一邊,立刻趕迴娘家,侍奉老母親,幫助打水、做飯、喂藥、洗衣服,忙裏忙外,操持家務。這樣一來,她經常不斷地奔波於原牆與劉寨之間。因為家裏窮,雇不起車子,她都是徒步往返,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泥濘的鄉間小道上。每次迴娘家,她總是要帶上小巨川。巨川也很喜歡到姥姥家去,隻要聽說到姥姥家,他總是高興地拍起手來喊著:“我到姥姥家去嘍!我到姥姥家去嘍!”

    可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步行十五裏土路,也實在不容易。開始幾裏路走一歇跑一歇,還不地撿起路邊的小石子使勁扔向遠方,走累了就坐在路邊休息一會兒。他看到媽媽身體瘦弱,硬是堅持自己走路,不讓媽媽背著。等走到原牆姥姥家吳子貞發現巨川的兩隻腳磨出了幾個水泡,忙用溫水洗,找紅藥水抹,看到兒子的倔強勁,吳子貞又是難過又是好笑。

    巨川隻要一到姥姥家,好像換了一個人,整天高興得又蹦又跳,手舞足蹈的,一方麵他戀著和大舅的女兒巧玲在一起玩過家家,或是摔泥巴捏泥人,就是弄得滿身滿臉都是土,他們也高興。另一方麵還能和前後院的小老表們做各種遊戲,十分開心,生活上也比在家好一些。在姥姥家有時住三五天,有時住十天半月他都不願意迴劉寨。一開始,巨川跟媽媽一起去過幾次,後來想到自己得走十五裏的路程,累得要命,媽媽也不能背他,就不願意去了。吳子貞隻好一人前往,留巨川在家看門,喂他家的一隻小山羊和一隻老母雞。吳子貞出門前蒸點饃留在家裏,或是端碗麵給婆婆,讓兒子中午到奶奶家吃飯。從此,巨川去姥姥家的次數逐漸減少,時間長習慣了,他也就慢慢地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在劉寨,劉巨川雖然是長孫,可是爺爺奶奶總是不太疼他,這大概是生活貧窮的緣故吧!他父親劉煥東是老大,還有三個叔叔,二叔已經結婚成家,自立門戶了,一個小姑比巨川還小一歲,爺爺奶奶最疼的就是這個老生閨女。有時爺爺上街好不容易買個燒餅或一個饅頭,也是給小姑吃,並囑咐她在屋裏吃,不要到外邊吃。那時侯,能吃上白麵饃,就是一種幸福。小孩子都不聽話,讓她在屋裏吃,她偏要上外邊去。小姑有意拿著燒餅在巨川麵前諞,饞的小巨川直流口水。有時巨川背著爺爺奶奶的麵,向小姑要燒餅吃:“掰給我一塊吃!”

    “不給,俺爹說了,不叫我給別人吃。”

    “不給是不是?再不給我就打你!”說著,做出拳打腳踢的樣子向小姑走去。小姑害怕了:“好,好,給你好了吧!”她不情願的掰給他一口,他吃過後還是眼巴巴地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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