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門外,錦衣衛鎮撫司。


    因為曆史遺留問題,鎮撫司一帶向來是北京城裏最是冷清的所在,尤其是當東廠被他們徹底壓倒之後,鎮撫司更成為了此地最生人勿近的所在,從來就沒有人會想到,竟有那膽大包天的家夥會把心思打到鎮撫司的頭上來。


    事實上,以錦衣衛這些年來不斷壯大的實力,也確實不可能有人敢打這裏的主意。因為平日裏不管白天黑夜,都有近兩百精銳的錦衣衛駐守其中,還有不少跟隨楊震一路走來,早能獨當一麵的部下輪值守著,就更不會有人貿然撞上來了。


    但今夜,情況卻顯然有所不同。因為楊震家中所發生的變故,導致他在有些決定上出了偏差,不但自己個兒落入到了說不明白的陷阱中,而且在一旦得知敵人的巢穴後,就把鎮撫司裏的所有精銳都帶了出去,這讓鎮撫司瞬間中虛!


    隻是一個很簡單的調虎離山的策略,便已把錦衣衛的人徹底調出,讓鎮撫司徹底暴露在了某些人的威脅之下。


    而更叫人難以置信的是,這場對鎮撫司的突襲,其起始點還發生在本來最是可靠,最不可能出現任何變故的詔獄之中!


    詔獄,作為錦衣衛立足京城,震懾百官的根本,自然是所有防守的重中之重。這獄中內外,一向都屯有幾十名精銳,哪怕是今夜這種情況下,其內外依然有二十多名錦衣衛驗真守候。


    在穿過厚實的石門,再進去是更厚實的鐵門,而門上的鎖,是需要內外之人同時拿鑰匙開啟才能打開,其防禦之嚴冠絕天下,尤勝刑部的天牢。因為這兒關的都是大明朝中最要緊的人犯,比如一二品的高官,又比如事涉邊地軍事的敵軍奸細。


    昨天晚上,就有那麽一批由兵部發送來的奸細被投進了詔獄之中。因為這樣的安排之前也有不少,畢竟相比起鎮撫司,兵部拷問人的技巧要弱得多了,他們自然需要錦衣衛出手,所以並沒有惹來多少的注意。


    雖然如今楊震他們在外奔忙,但這並不影響詔獄裏這些人繼續忙活自己的差事。此時,其中一名叫彭元的掌刑百戶已把主意打到了這些“新客人”的身上。


    他帶了人慢步踱到了關押這些人犯的小籠子前,就跟屠夫屠宰豬羊般細細地看了他們好一陣,才慢條斯理地道:“趁著現在還有機會,你們自己交代一下吧。不然,等我們動上了手,可就沒這麽輕鬆了。”


    他口裏說得輕巧,事實上這些犯人現在的處境可和輕鬆一詞是完全搭不上邊的。雖然每人都有個牢籠,但那牢籠卻既小且低,人在裏麵隻能半蹲半站,彎腰低頭,才能保持著不撞到籠子的四周。而這四周和頭頂,都是尖銳的尖刺,一旦挨上,必然皮開肉綻,受傷非輕。


    事實上,自這些可能的蒙人奸細被帶入詔獄開始,對他們的折磨也隨之啟動了。這一籠子喚作“坐立難安”乃是鎮撫司一百單八道酷刑裏的一種,多少官員在其中吃盡苦頭,從一開始的抵死不認,到最後隻能把錦衣衛需要的一切都交代出來。


    當然,彭元很清楚,這個簡單的刑罰或許對那些身嬌肉貴的官員能起到作用,但對上亡命徒般的蒙人奸細就用處不大了。要想叫他們開口招供,還得用上更厲害的手段。


    果然,雖然身處囚籠,身上又被鎖鏈緊縛,形容看起來很是狼狽,但在麵對彭元的威脅時,那些家夥依然顯得很是鎮定,甚至目光都是冷的,就仿佛根本沒有把錦衣衛,把詔獄的諸般酷刑當迴子事兒。


    隻一下子,包括彭元在內的幾人都被他們那神情給惹惱了,一抹殘忍的笑意自幾人的嘴角綻了出來:“好,我就喜歡你們這樣的硬骨頭,不然又怎麽能展現出咱們詔獄的手段呢?”


    說話間,彭元的一雙眼睛迅速在那些牢籠中掃動,最後落到了其中一名看著更單薄些的漢子身上:“就他了,把他帶出來,好生伺候了。”


    “是!”身後的兩名校尉答應一聲,便即上前,先打開牢籠的鎖頭,再一把拖拉,也不管那家夥會不會因此被籠子裏的尖刺刮傷,就將之提了出來。


    果然,這一下便叫他的雙臂劃過了兩旁的尖刺,帶出了一溜血來。對此,彭元等幾人卻壓根沒有任何的反應,他們腦子裏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到底該對這家夥用上什麽酷刑才最合適。


    人拉出來後,彭元便上下對他好一通的打量,最後笑了起來:“個子挺高的,那就試試頂天立地吧。”說著,一個眼神遞過去,就有人推著他往邊上一副古怪的鐵架狀的刑具走去。


    就在彭元站定了,欲要讓人將之綁上鐵架時,那人犯的腳下突然就是一個趔趄,身子陡然往側方一名校尉的身上挨去。那校尉也不疑有他,隻道對方在籠子裏待得久了,腳上沒什麽氣力呢,便拿手一退,欲要擋住對方的挨靠。


    就在這一瞬間,異變突生——


    那本來全身綁得結實,隻有雙腳能小幅度挪動的犯人突然眼中兇芒一閃,右手竟猛地揚了起來,那本來纏在他身上的鐵鏈便嘩啦一聲,隨著他用力的揮擊自上而下打落,正狠狠地抽在了那名全無防備的校尉側腦之上。


    “砰——!”那校尉的身體應聲被打得橫拋起來,就朝著側後方拋去,正砸在了那些關著這名人犯同夥的囚籠之上,那些由堅固的柏木所製的籠子都發出了吱嘎怪響,像是要散架一般,足可見這一下的力道有多足了。而那校尉卻連聲慘叫都沒能發出,原來這當頭一擊就已經立刻要了他的性命。


    變故來得實在太快,彭元和其他三人都是一愣,但那人犯可沒有任何的遲疑,一旦擊飛一人,下一個動作也隨之而起,肩膀一沉,足下猛一發力,便一個突進,狠狠地撞在了身側另一人的咽喉上,將他一下就頂在了身旁插滿了鋼刀的刑具之上,登時一聲淒慘的叫聲便響徹了整個牢獄。


    直到這個時候,彭元才反應過來,怒喝一聲:“賊人大膽!”便已抽出了腰間佩刀,和其他兩人一並撲了過去。不過這三人心裏都有一個疑問,這家夥是怎麽從這些鎖鏈的綁縛中脫出來的?


    隻可惜,他們是不可能知道這一疑問的答案了。因為隻一個照麵,衝得最快的那名校尉就已被犯人一把擒住,在奪過刺向自己的刀後,反手一揮,便幹淨利落地劃開了對方咽喉,然後再是一撞,把屍體撞在了另一名校尉的身上,將他的攻擊給擋了下來。


    而犯人則不退反進,一個箭步就衝到了彭元的跟前,在對方刀揮到自己麵前的同時,他挺刺出去的一刀已命中目標的心窩。而後在彭元的慘叫聲裏,手臂一揮一旋,竟把彭元百多斤的身子挑了起來,重重地撞出,正撞在最後那名校尉的胸口,再手上用力一刺,那把剛刺入彭元的鋼刀就從他的體內穿透,自背部透出,又穿入了身後校尉的體內。


    兔起鶻落間,這名人犯便已從剛才的階下囚化身成了屠夫,一下就連殺五人,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上半下。


    不過,他這一動手,動靜可著實不小,頓時就驚動了詔獄裏的其他看守。這兒可不止彭元他們幾人而已,聽得動靜,立刻就拿了兵器奔了過來,卻有十多人,而且其中幾個還亮出了弓弩。


    雖然楊震把鎮撫司內的精銳抽調一空,但詔獄畢竟是這兒極其關鍵的所在,總要有所防備的。


    看到這人犯不但從綁縛中脫身,還殺了這幾個同僚,那些看守頓時就惱了,呐喊著就圍殺上來,誓要將之大卸八塊。


    但就在這個時候,隻聽得一陣嘩啦聲,另一端的囚牢裏再生變數,那些一樣被關押的犯人也都從牢籠裏鑽了出來。


    而在他們身前,可有不少拷打用的器械,沒有任何的遲疑,他們迅速拿過那些刑具,便如出柙猛虎般朝著看守撲了過去。


    原來,剛才那高個犯人先將第一人擊飛那也是有考慮的,因為他身上正戴了開啟牢籠的鑰匙。將之砸向囚牢,就是在給同伴創造出來的機會。


    唯一叫人感到不解的,隻有一點——這些家夥可都是被鎖鏈捆住的,他們怎麽就掙脫了這一束縛呢?


    這是一場完全一邊倒的屠殺。雖然看守們的兵器要趁手些,但他們畢竟不是錦衣衛裏的精銳,他們所擅長的隻是刑訊拷問,對搏鬥殺敵卻不那麽熟練。而他們所麵對的,卻絕對是這方麵的大行家,比之錦衣衛裏最厲害的精銳也不遑多讓。


    他們隻來得及放出一箭,這些出籠的犯人便如風般殺到跟前,隻一個照麵,就有人不斷倒下,最後隻能向後退卻來爭取繼續發箭的空間和時間。但顯然,這也不過是最後的掙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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