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七名錦衣衛當場處決,周圍百姓正爭前恐後地不斷往前湊著呢,此刻刑場周圍亂糟糟的一團,讓那些維持現場秩序的兵卒都顯得有些茫然無措,隻能靠著人牆抵擋住不斷湧上來的看客。


    而之前為了提防楊震他們在行刑之前或是過程中出手救人或是搗亂,侯昌讓宣大忠把人幾乎都安排在了緊靠高台的那一圈,如此,這些兵卒現在就完全被看客們包圍得嚴嚴實實,這時候若是向他們下令集結,同時立刻趕去糧倉救援的話,隻怕這兒就會更加的亂作一團,甚至不少百姓都可能因此出什麽差錯。


    而且即便他冒著可能帶來的影響強行讓軍隊離開,以此地狹窄的地形,和眾百姓依然興奮的樣子來看,也不可能在短時間裏抽身。所以這個念頭隻在侯昌的腦中一閃,就被他放棄了。


    但糧倉那邊若生變故,他也吃罪不起啊,所以隻有選第二個辦法,那就是從城內其他地方先調人過去預防和支援,然後自己再帶這裏的人過去。


    拿定主意,侯昌便立刻揮手叫過身邊兩名心腹,拿出自己的令牌交到了他們的手中,然後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兩人連忙答應,知道事關重大不敢遷延,趕忙就帶了令牌急匆匆就往外鑽去。


    雖然這兒聚集了數千人,要想調動軍隊離開有些困難,但隻是兩三人從空隙裏穿行出去卻不是什麽難事。


    在做出相應安排之後,侯昌才稍稍安心,然後肅容站起了身來,衝還在議論紛紛,好不熱鬧的百姓伸手往下一按,開口道:“諸位且聽我一言……”


    以往時候斬首人犯可不光隻是殺人了事,讓人瞧個熱鬧而已,還有著教化百姓的寓意在裏頭。所以一般來說,監斬官員在人頭落地後總要開口對此事評述幾句,以勸導治下百姓莫要再犯同樣的罪過,起到警惡懲奸的作用。


    雖然播州城裏殺的人犯並不在此列,可侯昌也有借題發揮的意思,便板著長臉開始勸告,或是說警告起城裏百姓來。


    而就在他說這番叫城裏百姓一定要忠於楊應龍,莫要幫著某些錦衣衛與自家對抗,不然眼前幾人就是榜樣的話的時候,位於看客人群最外圍的一名年輕人的目標卻已定在了兩名正鑽出人群的漢子身上。


    雖然現場有數千人之多,和那邊的監斬台又有不短的距離,但侯昌和這兩人的接觸卻並未逃過這個年輕人的雙眼。因為他正是楊震,而為了這一刻,他也早已籌劃多時了。


    為了計劃能成,楊震甚至都眼睜睜看著七名錦衣衛兄弟在眼前被人所殺,聽著周圍百姓中傳出的轟然叫好聲,他的心裏自然更不是滋味了。但他還是忍了下來,既沒有在之前動手救人,也沒有在隨後傷人發泄,他隻是冷眼盯著侯昌那邊的動靜,直到那兩人慢慢地擠出來,他才跟著動了起來,跟在了這兩人的身後,慢慢地離開了十字街頭!


    在離開人群之後,兩名漢子的腳步就不覺加快起來,他們畢竟有要事在身,自然不敢耽擱。而本來還算擁擠的十字街這時候也顯得空蕩了不少,尤其是往左邊一拐,前往城門處的路上,更是看不到什麽人影——這邊的人都跑去那裏看處決人犯了。


    可就在這時,兩人突然神色一動,因為他們發現自己身後居然一直跟隨有人!剛才從人群裏出來時,便發現有人不遠不近地綴著自己,當時還不在意,隻道是覺著無趣的百姓湊巧離開罷了。但現在,這背後之人都跟到這兒了,事情可就不簡單了,心生警惕的他們立刻就轉身,同時唰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隻可惜這兩人的動作還是慢了些,就在他們轉身的同時,與他們本還保持了一定距離的楊震突然就一個箭步躥了上來,同時抬手一撞,兩隻手肘便在兩人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之前正撞在了他們的咽喉處。


    隻聽兩聲悶哼,這兩個被侯昌委以重任的心腹便已同時倒地。而楊震沒有半點停留,立刻又一彎腰,便迅速拖起這兩具已然斷氣的屍體就往一側的小巷而去。


    適才看到七名錦衣衛的兄弟被人當場宰殺,楊震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了。現在與這些敵人動手他自然不會有絲毫的憐憫,一個照麵就殺了兩人,都不帶眨眼的。


    而這時,又有幾人迅速趕了過來,正是蔡鷹揚、竹空岩他們幾個也到了。一見楊震輕易就解決了對手,三人都麵露喜色,但在看到隻有兩個人時,卻又皺起了眉頭:“大人,這人數可不對哪。”


    “那就讓空岩隨我過去辦事吧,你們兩個則在外麵接應。”楊震一麵說著,已把那兩人身上的衣裳迅速解了下來,同時拿下的還有他們身上的其他物件,比如證明自己身份的腰牌,還有剛剛侯昌交給他們的令牌。


    雖然蔡鷹揚頗有些不服,但既然是楊震的意思,他也不好不從,隻能甕聲甕氣地答應了一聲。


    片刻之後,楊震和竹空岩二人已換上了那兩人的服飾,在給蔡鷹揚他們打了個眼色後,便疾步朝著楊應龍的宅邸趕了過去,而蔡鷹揚他們兩個,則隨後麵,與之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楊應龍府門前依然是一片肅穆。


    雖然不遠處正在處決人犯,而且還很可能因此惹來什麽大亂,但守在門前的那幾十名精銳兵士卻不敢有絲毫的馬虎,隻有少數幾人有些悠然神往地朝著前方街道的盡頭看去,想著那邊正在發生的事情。


    而這時,他們就看到了兩名兵卒急匆匆地朝著這邊而來,看他們的表情,似乎很是焦急和不安。這讓守衛們的心裏便是一緊,有人趕緊湊了上去,一邊攔住他們的去路,一邊問道:“出了什麽事?”


    其中那個年紀較輕的喘了口氣才從懷裏掏出了那塊侯昌隨身的令牌在那些守衛麵前一晃:“是侯管事差我們前來向土司稟報大事的,那些錦衣衛……”說到這兒,卻是一頓,就往裏闖。


    照道理來說,門前的守衛確實有職責擋下他,但看到其亮出的令牌,口裏又提到那些叫土司老爺心神不寧了有一陣的錦衣衛,他們的動作便是一緩,下意識地就讓開了道路。


    如此一來,這兩人便得以迅速從門裏進去,隨後還衝其他那些府中有些愣怔的下人問道:“土司老爺現在何處?”


    這些下人的身份在此可著實太低了,自然不敢不答,趕忙為他們指明了道路。


    這兩名兵士也不見外,當即甩開了步子就直往裏闖,完全是一副火燒眉毛的架勢。這讓外麵的守衛更是心裏發慌,不知事情嚴重到了什麽程度,莫非法場那邊真有人救人了?


    “這兩個家夥還真是急瘋了,這麽闖進去一定會叫土司大為不滿,隻希望咱們別連帶著吃苦頭哪。”有人小聲地嘀咕了起來。


    這些土司家畢竟不同於真正的豪門達官,有時候規矩要鬆懈得多了,這顯然是個極大的漏洞!


    三重院落之內的書房之中,楊應龍正在翻看著前方送來的戰報。


    雖然城裏出了這麽檔子的事情,但這畢竟隻是小事,對他來說,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前方的戰事,也就是廣西的這場戰鬥。


    也不知那些廣西的官員和官兵都是從哪來的信心,居然在麵對自己派出的數倍敵人時,依然穩穩地守在幾處要緊的城池之中,作著無謂的掙紮和抵抗,這都兩個多月了,戰事居然一直就這麽拖著,不得寸進。


    這讓楊應龍很有些不快和憂慮,若繼續這麽下去,等朝廷真個調出人馬來,自己可就有些被動了。


    “泗城州、桂林……這兩處乃是抵抗最激烈的所在,看來必須再增添些兵力,務必趕在年前把它拿下。”楊應龍暗暗做著決定。


    這時,外間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這讓他的眉頭便是一皺,出聲嗬斥道:“什麽事如此吵鬧?”


    正說話間,書房半掩的門就被人推了開來,隨後兩人就先後闖來,後麵則還跟了幾名心腹的下屬,一臉忐忑地看著楊應龍。


    “怎麽迴事?你們是什麽人?”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直闖到自己跟前,這讓楊應龍明顯有些糊塗了。


    “老爺,我們是奉侯管事之命前來稟報要事的。”其中一人說著,已自懷裏取出了那麵令牌。


    見到信物,又聽他這麽說來,本來還有些警戒的楊應龍才稍微鬆了口氣,但同時又有些惱怒,就是侯昌也從未敢如此闖到自己麵前哪。不過看這兩個家夥那愣頭愣腦的模樣,在他們把事說明白之前也不好追究,便沒好氣地道:“有什麽便說吧。”


    “侯管事說,那錦衣衛並沒有在法場鬧事,顯然他們另有目標。隻怕……”


    見對方說到要緊處突然聲音一低,這讓楊應龍眉頭再皺,下意識地就往前一探,問道:“隻怕什麽?”


    “隻怕他們會要你的命!”這句話說得飛快,與此同時,其中一名兵卒已突然撲上,手中已多了把匕首,直奔楊應龍的心口要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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