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楊應龍最後做的是個什麽樣的決定,現在播州城上下之人需要做的還是盡量去把楊震這些混進城來的錦衣衛挖出來,如此就不必再費心考慮到底該把重點擺在哪裏了。


    不過這播州城雖然說大不大,更不過幾萬人口,可想要在這兒找出這麽些個一不知具體數量,二不知容貌模樣的人來還是頗為困難的,那些巡城的兵士隻能盡量盤查,同時對一些可能藏人的地方進行了仔細搜索,這其中,之前被人所遺忘的州衙便成了重點搜查的目標。


    不過這一迴他們還是撲了個空,楊震他們在發出揭帖,惹來楊應龍他們的注意後便已猜到他們會有什麽反應,所以早早就撤離了這個藏身之所。當然,他們是不可能完全掩蓋自己曾經在此逗留藏身的痕跡的,所以很快就被搜查的兵卒確認,並將之報了上去。


    而這一消息的確認,也給了楊應龍他們以更大的壓力,畢竟之前他們還會認為這是有人在虛張聲勢,但現在既然已找到了他們其中的一處落腳點,就說明事情完全是真的,必須在對方真鬧出什麽亂子前找到他們了。


    “如此看來,這些錦衣衛在我播州城裏一定還有內應,這才能藏於城裏而不為我們所發現。”侯昌緊緊地皺著眉頭,隨後又有些不安地看了自家的土司老爺一眼。


    楊應龍神色陰沉,隻見他冷笑一聲道:“侯昌,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說城裏的錦衣衛餘黨皆已被清剿一空了麽?還說即便真有漏網之魚,他們也再難翻起什麽浪來,那現在這情況又怎麽說?”


    “是屬下思慮欠周,還請土司懲罰!”侯昌苦笑了一聲,繼而低頭認錯道。


    “我罰你有什麽用?我要的,隻是找到他們的下落,以防他們真幹出什麽事來,你說,你可有辦法把人給我找出來?”


    “這個……要想不大動幹戈地將人找出來,怕是很難的。”侯昌苦著張臉道。之前楊應龍已把態度表露得很明白了,他不希望播州城出什麽亂子,因為那樣會影響到前方的軍心,所以這讓宣大忠他們行事就有了許多的顧慮,至少對這上萬戶的百姓是無法細問細查了。而藏葉於林的做法,正是他們最難查的地方。


    見楊應龍臉上的不愉之色更重了,侯昌連忙又道:“但屬下一定會督促他們全力去搜索城裏各客棧和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任何一處空宅我們都不會放過。”


    見他如此表態,楊應龍才輕輕地嗯了一聲。他很清楚自己的那道命令就像加諸在眾人身上的枷鎖一般,使他們無法完全施展開手腳,如此還想他們盡快找到人,那就是戴著鐐銬跳舞,著實有些強人所難了。


    見楊應龍顏色稍霽,侯昌也不覺鬆了口氣,便試探著道:“老爺,其實小的以為靠這麽尋找能找到他們的可能確實不大,但這並不代表咱們就拿他們沒了辦法。”


    “唔?這怎麽說?”看出對方已有了主意,楊應龍心下略喜,便問道:“說說你有什麽主意吧。”


    “以小的看來,我們被動地找他們確實太難,那還不如索性張網以待,讓他們自投羅網來得幹脆些呢。隻要我們知道了他們接下來到底會以什麽為目標,就不愁到時拿不下他們了。”侯昌終於把自己的意思給說了出來。


    楊應龍稍作思忖,便似乎明白了些什麽:“你的意思是,那楊震的目標其實並不在我?”


    “正是!請恕小的鬥膽說一句,即便沒有其他的安排,光是土司你平時的護衛就已足夠嚴密,那楊震又不是不知死活的蠢人,怎麽會為了逞一時之快就冒險來對老爺你下手呢?他難道真有神人的手段不成?”


    在說了這麽一番分析後,他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楊應龍一眼:“而且,這天下哪有行刺得如此光明正大的?居然在下手前還發出揭帖來,生怕咱們不知道,不做防範一般,這不是把自己往槍口上撞麽?”


    這麽一通剖析,還真叫楊應龍有些迴過味來了:“是啊,這事看著委實有些不合常理,這個楊震即便再有本事,在我有所防備的情況下也不可能真對我有什麽威脅!”


    “就是這麽說了!”侯昌大點其頭:“所以要小的來說,這分明就是他的詭計,為的隻是掩藏他真實的目的所在。一旦老爺和我們把所有的防範之心都放到了這兒,在別的地方他便有了空子可鑽了。”


    沉吟思忖了一陣後,楊應龍便接受了這一推測,看著自己的心腹道:“那你說說,他們這一次的真正目的會在哪兒?”


    見自家老爺終於被自己說動了,侯昌又鬆了口氣,這才把自己之前和宣大忠的說法再說了一遍:“所以咱們當今最需要留意的還是大牢和糧倉兩處,一旦哪兒出了什麽意外,很可能那就是楊震他們的目標所在。到時候,我們大可以布下羅網,將楊震他們一網打盡!”


    “好,侯昌你果然眼光非凡,一下就看穿了他們的詭計,那此次之事就交給你來應對了。我沒有別的要求,隻要你能拿下這些錦衣衛,尤其是那楊震,無論死活,都是大功一件!”楊應龍忙表態道。


    “小的一定會把事情辦妥帖的!”侯昌忙拱手答應道,他知道自己立功的機會就在眼前了,畢竟這播州城可是自家的主場,任那楊震他們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逃過自己的算計和羅網。


    當播州全城都在搜索楊震他們下落時,楊震幾人卻安生地藏在吳佑家的地窖之中。這是個用來儲藏酒和其他物事的所在,不過因為最近對外用兵,導致城內糧價飛漲,所以這酒便幾乎沒有了,如此這地窖也就空了出來,正好用來藏人,還不會被吳家的其他人所知。


    待到每日天黑之後,吳佑才會趁著家人安睡後來到地窖,給楊震他們帶來食水,還有這一天外頭的消息。今天也不例外,三更之後,他就轉到了後院,輕輕揭開上麵的蓋子,順著木梯進了地窖。


    “讓各位兄弟受委屈了……”一麵把食物拿給他們,吳佑一麵有些歉然地道。


    “這算不得什麽委屈,不過是藏一下而已。”楊震不以為意地一擺手道。隨後,又問道:“對了,外麵的那些家夥最近又有什麽動靜麽?”


    “說來也怪。前兩日,他們可著實動了番幹戈,滿城地搜人,我都怕他們開始挨家挨戶地找,找到這兒來呢……但今日卻沒了這分動靜了,就好像他們已不再擔心了一般。”吳佑頗有些疑惑地說道。


    “這是什麽道理,莫非他們覺著我們成不了什麽氣候麽?”竹空岩皺眉道,被敵人如此看輕,還著實有些不是滋味兒呢。


    “我倒不這麽看。”楊震冷笑一聲:“顯然他們中間也有聰明,看出了我所放的煙霧,覺著我們不可能真個在揚言之後再去對楊應龍下手,所以便鬆懈了一些。而這,也正是我希望看到的。”


    “啊?那二哥你到底是個什麽打算?”蔡鷹揚有些吃不準地問了一句。


    “這個嘛……”楊震頗有些神秘地一笑,又把目光落到了吳佑的身上,直瞧得這位很有些莫名其妙,甚至不覺後退了一步。


    片刻之後,他才問道:“不知屬下有什麽可以效力的,還請大人吩咐。”


    “我想讓你幫我做一件事情,這件事確實有些危險,但隻要你行動夠隱秘,就應該不是太大的問題。”


    “大人請說。”


    “我想讓你幫我……”楊震突然壓低了聲音,跟他仔細地囑咐了起來。


    而在聽了這話後,吳佑的身子便是一顫:“這……這怎麽成?”


    “怎麽,你身為錦衣衛的人,連這麽點小事都辦不了麽?還是說你對自己沒有信心?”楊震直視著這個下屬肅然問道。


    “屬下……”


    “如果你當真沒這個信心,那我也不好勉強你,那便算了吧。我會親自出去動手,隻是稍微有些麻煩而已。”楊震似有些無奈地一歎氣道。


    正所謂請將不如激將,聽楊震這麽一說,又一想自己的身份,吳佑終於把牙一咬:“好吧,既然大人已拿定了主意,屬下自當聽令行事。不過,屬下還是那句話,我那糧倉裏麵的糧食其實並不太多,即便能一舉毀去,也傷不了反軍的筋骨,大人如此冒險行事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值不值得我自有計較,你隻管照我的意思去做便是了。”楊震又把臉一板道。


    見他如此堅持,吳佑再不好說什麽,隻能朝他一抱拳,算是答應了下來,然後匆匆離開。


    “大人,他說的在理,你為什麽總要打那糧倉的主意呢?”見他離開,竹空岩也滿是疑惑地問道。


    對此,楊震隻是莫測地一笑:“這個我自有想法,不過其中的用意,現在還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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