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楊震正在自己的公廳裏看著下麵呈報上來的公文呢,一陣敲門聲就打外麵響了起來,這讓他不得不停下手頭的事情,抬頭應道:“進來說話。”


    “大人……”臉上掛著幾許糾結之意的宋廣、餘瑤和夏凱三人就陸續走進了屋子來。在衝上司見禮後,幾人又是一陣欲言又止的猶豫,神色頗顯複雜。


    楊震見了,臉上不覺露出了一絲笑容來,把手一指兩側的椅子道:“你們都先坐下吧,說,找我有什麽事情需要稟報的?”


    幾人坐下後互相打了下眼色,最終還是由和楊震關係更近些的夏凱開口道:“大人,若非事情確實有些無法收拾了,咱們也不敢來打攪您。您之前不是跟我們說莫要對那些個家夥太過擔心麽?可現在看來,他們對咱們錦衣衛可是越來越不利了啊。”


    雖然他沒有點明自己說的是什麽人,但楊震還是心知肚明他指的是最近一直在鎮撫司裏出現的王偉和他手下的那些人。這讓他的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一下:“怎麽說?他們可是做了什麽與你們為敵的事情了麽?”


    “那倒沒有,諒他們也沒這個膽子。不過……他們的所作所為,也和這差不了太多了,甚至比做這些的危害更大。”夏凱神色嚴肅地道。


    “哦?竟還有這等事情?你是不是有些言過其實了?其實你們對他們有看法是很自然的,但以我看來,就這麽幾個人,又怎麽可能在我錦衣衛裏鬧出什麽動靜來呢?”楊震有些不以為然地一笑道。


    “大人,事情可沒您想的那麽簡單,他們雖然人不多,卻著實做了不少叫兄弟們感到不安的事情。”宋廣也跟著說道。而另一位餘瑤也隨之用力地一點頭:“不錯,就他們的所為看來,一定是早有預謀的了。”


    “聽你們說了這許多,可怎麽就不仔細說說他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能叫你們如此不安。”楊震麵色依然平靜。


    “就這幾日裏,他們就做了不少事情了。有去咱們的詔獄看裏麵情況,還旁敲側擊地打聽裏麵那些人犯具體來曆的,甚至還問咱們是不是有把無罪的官員和百姓給弄來以敲詐銀錢的。雖然那裏的兄弟是一口否定了這一說法,但看他們的模樣顯然是有些不信。而他們做這些,分明就是在找咱們的錯漏和把柄了!”夏凱還兼管著詔獄那邊的事情,所以就先拿這事說起。


    “還有這等事情麽?”楊震一聽眉頭也是微微一皺,但很快地,又笑了起來:“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麽,人家隻是關心一下罷了,莫要太當迴事了。何況,你們不也應付過去了麽,難道還怕他們無中生有不成?咱們的詔獄可早和之前的大不相同了。”


    夏凱一聽神色就顯得更加焦急了:“大人這話雖然有些道理,但以小見大,隻看他們的這一做法,就可推知他們用心不善了。何況除此之外,他們還做了不少其他的事情呢,都是針對咱們的。”


    “哦?還有什麽?”楊震饒有興趣地把目光轉到了另兩人身上:“想必這些都與你們有些關係吧?”


    宋廣和餘瑤自他的話語和表情裏看出了一絲調侃的意味來,頓時兩人的臉上都是一紅。但很快的,他們又都嚴肅了起來:“確如大人所說,除了刻意查探詔獄內的情況外,他們還幹了不少別的可能危害咱們兄弟的事情。”


    “比如呢?”楊震好整以暇地往椅背上一靠,繼續問道。


    “他們這幾日裏總是和底下那些兄弟套交情,然後變著法兒地詢問咱們平日裏都幹些什麽,錦衣衛的收入又打哪兒來。還有就是,那個叫張謙的還幾次跟我提及說是王都督想要了解一下咱們錦衣衛安插在各衙門和眾多官員府邸中密探的情況和名單。雖然之前幾次都被下官婉拒了,但看模樣他們是完全不會死心的。”宋廣苦著張臉道:“下官還擔心,到時候若是王都督親自跟我要這些名單,我卻該怎麽拒絕才好。”


    錦衣衛所以能夠在京城為所有衙門所懼,正是因為他們有著一套足可以威懾群臣的密探係統。甚至可以這麽說,這些密探掌握了官員們平日在衙門和府上的大部分言行。這讓一般官員對錦衣衛總是忌憚三分,便是再對他們有意見,也不敢真與之翻臉。


    可一旦錦衣衛安插在那些衙門和官員家中的探子身份暴露出去,這些人的安危暫且不論,恐怕今後再想掌握具體消息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這確實是一件大事,楊震聞言也不覺坐正了身子,目光湛然地閃動了一下:“他們竟還在打這方麵的主意麽?看來所圖還真是不小呢。”


    “是啊大人,就光看這一點,便可知他們居心不良了。咱們是不是可以借這事把這些不安分的家夥趕出鎮撫司?”夏凱當即提議道。


    但楊震的答複卻叫他們失望了,隻見他略作思忖後,還是搖頭:“不成,畢竟他們是以王都督的名義來跟你要這些的,而他身為咱們錦衣衛的都督,自然有這個權力掌握密探的情況。我們根本就沒有正當的理由來把他們驅逐出鎮撫司。”


    “可是……”聽他這麽道來,就是宋廣都有些急了。但沒等他真正說話,楊震已把手一擺道:“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倘若那張謙再借王都督的意思來跟你要這些,你隻管把事情往我身上推便是了,就說東西在我這兒,讓他來找我要便是了。”


    這確實是個應付他們的好對策,以楊震現在的地位,那張謙膽子再大,卻也是不敢跟他要東西的。可在宋廣稍鬆了口氣的同時,卻又有些不是滋味兒,怎麽都覺著自己是在委曲求全呢?


    雖然當初的他沒少受委屈,可這幾年來,錦衣衛可著實是揚眉吐氣了一把,讓他的脾氣也比以往大了不少。現在卻又要跟一個身份還遠不如就在的家夥虛與委蛇,這實在叫他有些難以接受了。不過看到楊震那鄭重而堅定的神色後,宋廣卻又不敢說太多了,隻得暗歎一聲,點頭答應了下來:“多謝大人的維護之意,下官知道該怎麽做了。”


    “唔。”楊震滿意地一點頭,這才把目光轉到了最後的餘瑤身上:“你又怎麽說?遇到了什麽麻煩事?”


    餘瑤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來,連那麽要緊的事情都不被楊震當迴子事了,自己這點小事楊僉事還會在意麽?但既然他問了,也隻能迴答:“那幾個新任的百戶一直都在和緹騎裏的不少兄弟套近乎,似有拉攏之意。而且他們幾個幾天來還出手極其闊綽,不少兄弟都和他們有了些交情,下官隻是擔心……”


    “哎,這又算得什麽?大家都是一個衙門裏當差的,自然是要多接觸,多交朋友了。若你他們之間產生了矛盾,才是大問題呢。”楊震卻很不以為然地一擺手道。


    得,被他這麽一說,三人本來憂心忡忡的事情都成了輕描淡寫的小事了。但他們三人又不敢和楊震強辯,隻能滿腹心事地唯唯稱是,隨即就告辭走了出去。


    “這大人這次怎麽就對他們幾個全無防範之心呢?他到底是在顧慮什麽?”出了門後,夏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是啊,雖然這隻是些小問題,但見微知著,這些家夥一定是居心不良哪。”餘瑤也很肯定地道。


    “難道他是在顧忌那王都督的身份?可也不至於啊,以往大人不是一直不把這種家夥放在眼裏麽?而且,大人的行事風格也一貫是一旦發現有人要對自己不利就會搶先下手,斷不會如此忍讓被動的。”宋廣也皺著眉頭道。


    “或許是如今身份不同了吧,所以有些事情需要穩著來?”宋廣猜測地道。


    但任他們怎麽想,這其中的原委還是依然難以想明白的。


    而在他們幾個離開後不久,又一人來到了楊震的麵前,正是他最親信的幾人中的一個——胡戈。


    “怎麽說?”在麵對胡戈時,楊震的神色就比剛才要慎重得多了,再不是無所謂的模樣,甚至帶了點緊張。


    “就在昨天下午,其中一個家夥就曾接近到匠作室附近,結果被咱們的人給擋了迴去。而就屬下看來,他們一定不會就這麽死心的,必然會想辦法把匠作室的情況給摸清楚。”胡戈稟報道。


    “哦?看來他們很快就會察覺到什麽了。我們也得趕緊做些事情,不然一旦真被他們查出了其中內情,可就後患無窮了。”楊震眼光閃動:“對了,那裏的東西都安置妥當了麽?”


    “大人放心,在得知王偉會來後,兄弟們就開始動了。想必這兩日裏,那兒就不可能再留下什麽線索,即便王都督親自過去查,也是一般。”


    “那就好。這事才是最要緊的,必須在這兩日裏把事情辦好了。”楊震再次鄭重地強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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