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順天府迴錦衣衛的路上,楊震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他很清楚,眼下的局麵已徹底倒向了東廠一邊,自己手下那些錦衣衛再想與東廠正麵抗衡而不吃虧已幾乎不可能了。


    而這麽一來,之前憑借著種種手段而暫時得來的優勢也將徹底付諸流水。他很清楚,一旦官府方麵擺明車馬站在東廠一邊,再像之前般和東廠大起衝突,自己的兄弟必然會被官府以各種理由逮捕,即便他們暫時不敢真判他們有罪,光是將他們關在牢房裏,已足夠楊震喝上一壺的了。


    楊震明白,錦衣衛所以能在自己的帶領下不斷和東廠爭,和東廠鬥,就是因為他們心裏有底氣,覺著跟著自己不會吃虧。可現在這一點保障隨著張居正的突然插手而失去,錦衣衛和東廠之間的平衡也就徹底被打破了。


    “之前張居正明明一直是袖手旁觀的,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卻突然轉了性子,開始為東廠出頭了?難道他是看出了什麽端倪,感覺到了我的威脅,明白了唇亡齒寒的道理了?”楊震坐在馬上苦苦想著,卻一時得不出真正能叫他信服的理由來:“又或者是馮保求到了他的麵前,看在過往的情分上,張居正才會出這個手?”


    無論如何,楊震隻知道一個事實,現在已不適宜和東廠正麵抗衡了,隻能暫且退避。所以在返迴到鎮撫司後,他便下達了撤迴撒出去的人手,暫且以守為主的命令。


    對於這一命令,手底下不少兄弟是感到有些無法接受的。因為他們好不容易已在某些場合下占了上風,現在楊震突然下這麽個命令,豈不是把之前努力爭來的重新讓出去嗎?


    “大人,咱們已經試出來了,東廠也不過如此,為何卻要躲避?”


    “就是,就算有些衙門站在他們一邊,隻要咱們小心著些,也不必太過擔心吧。他們難道還真能與我們翻臉不成?”


    麵對眾下屬七嘴八舌的看法,楊震隻能把臉一板道:“這是我的意思,怎麽,你們這是想違抗命令嗎?別忘了,咱們錦衣衛可不是一般的衙門而是軍隊,我現在所說的話便是軍令,誰敢違抗便是重罪!”


    見他如此模樣,眾下屬才不敢吭聲,隻是看他們的神色,卻顯然還很不服氣。也隻有像沈言這樣的才智之士才明白楊震的一片苦心,待眾人悻悻散去後,留下來道:“大人,你是不是該把具體情況說明一下,不然那些兄弟們可就要在背地裏嘀咕了。”


    “就讓他們嘀咕著吧,這也總比打擊他們的信心要好。”楊震淡淡一聲苦笑:“如今的局麵我們唯有先自保才能尋求反擊的機會。而且,我還打算動用一下密探方麵的力量,隻要我們能抓住那些衙門的把柄,事情就有可能出現轉機。”這是楊震在一路行來後所想到的唯一應對之法。


    既然張居正靠著強大的實力強行讓京城幾大治安衙門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麵,那他就隻能劍走偏鋒,以錦衣衛的密探係統來威脅那些官員了。他相信,隻要是在官場上的人,多多少少總會有破綻有把柄,隻要抓住了,就足以構成威脅。


    “可大人你想過沒有,即便我們收了手,東廠那邊也未必肯罷休哪。他們一旦覺察到了咱們的退縮,勢必會趁勢反攻,以報這段時日裏的仇怨。”確實,這段時日以來,東廠被錦衣衛欺負得夠嗆,一旦叫他們找到機會,隻怕他們的報複一定會極其激烈。


    楊震沉默了一下後,隻能苦笑道:“這一點我也曾考慮過,但卻有些無可奈何。隻有先守著自家的地盤再徐圖他計了。不過他們還沒有那本事和魄力像我之前那般率人打上門來,所以情況倒也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見楊震心意已決,沈言便也不再說什麽。其實就是他,在遇到這等情況時,也想不出妥善的應對之法了。


    就這麽在鎮撫司裏待到黃昏,楊震才迴了家。


    隻是當他來到家門口時,卻又想到了一點,別是東廠那邊的家夥眼看沒法對付緊守門戶的鎮撫司,就把矛頭對準自己的家人吧?想到這兒,楊震不覺打了個激靈,心下隨即打定主意,明天就派些人手來守在門口以防不測。


    正思忖間,楊震便瞧見了一頂藍色的小轎子停在自家門口,這讓他略覺好奇,不知是哪個客人上門來,是來找自己的,還是來找兄長楊晨的。心裏一麵想著,人卻已進了門去。


    “老爺……”家中仆人一見他迴來,趕緊上前拜見,隨後又道:“有位客人已在廳上等了您好一會兒了。”


    “哦?”楊震略略點了下頭,又問道:“我大哥他可在作陪嗎?”


    “大老爺之前已差人送來消息,說是因為衙門裏有事,今晚不迴來了。”


    楊震對此倒沒怎麽在意,又應了一聲,便在旁廳換上一身居家的衣裳後,來到了客廳見人。在這個時候還能到家裏拜訪他的,想必不會是什麽對頭。


    即便心裏有所猜測,可在見到那個安靜地在廳上喝茶的人時,楊震卻還是吃了一驚:“孫公公,你怎麽大晚上地出宮來見我了?”這個出現在楊震麵前的人,赫然正是皇帝跟前的親信太監孫海。


    見到楊震到來,孫海也頗為懂禮地站起了身來,衝他一抱拳道:“冒昧造訪楊大人的府邸,還望你不要見怪哪。”


    “在下怎敢,你孫公公肯來,已讓我楊家蓬蓽生輝了。而且,手下這些人還如此沒眼力見,倒是慢待公公了。來人,趕緊上些點心來。”楊震說著趕緊迴頭吩咐道。


    見他如此恭敬,孫海心下大感受用。說實在的,雖然他是皇帝跟前比較得用的親信太監,可因為不在司禮監裏任職故而很少出來與官員打交道,也就沒那些有見識的太監那樣的底氣了。


    在讓人換了茶水,上了點心後,楊震才和孫海再次分賓主落座,然後神色凝重地看向孫海:“不知孫公公今日前來有何見教?”說話間,他的心也在微微地發緊,別是宮裏也出了什麽狀況吧。要知道之前孫海隻派了個手下來傳遞消息,就已讓楊震險些出事了,這迴換了他自己前來,事情隻怕會更大。


    孫海的神色也讓楊震覺著這事大有可能,因為他在聽到問話後,神色間帶上了一絲不安和憤怒:“其實咱這次出來,是奉了陛下的意思而來,為的就是向楊大人你求助來的。”


    “這話是怎麽說的……陛下有什麽吩咐隻管傳旨便是,怎敢說個求字!”楊震趕緊肅然道:“究竟是因為何事才讓陛下如此上心?”


    孫海歎了口氣,這才把宮裏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道了出來,末了還哀歎道:“陛下也著實委屈哪,他乃是堂堂一國之君,卻連想賞賜一下咱這樣的下人都拿不出錢來,想向外朝伸手又攤上這麽迴事,這實在是……”說著便是深深的一陣歎息。


    楊震靜靜地聽他把話說完,神色間若有所思,半晌之後才有些猶豫地道:“請公公你莫要見怪,我想問一聲,陛下這次這個做法是否還有其他目的?比如說想借此收買宮人之心,以之來與馮保抗衡哪?”說完這話,他的一雙眼睛便盯在了孫海的臉上。


    孫海先是一愣,旋即舉起右手拇指來朝他一晃:“都說楊鎮撫你是斷案的好手,一貫的明察秋毫。這迴咱家可算是領教了。也是陛下在跟咱說起自己的心意後,咱才明白陛下有此聖意的。”說著一頓:“其實陛下所以讓咱來見楊大人你問計,也是出於這方麵的考慮,看看此事上有沒有什麽挽迴的餘地。”


    “這個嘛……”楊震的腦子迅速轉到了起來:“我可以肯定,馮保所以會在這事上盡力幫助張閣老也是看出了陛下的心思……”說到這兒,他心裏又是一動,明白過來為什麽這次官府方麵會在對東廠和錦衣衛爭鋒一事的態度上發生轉變了。顯然,是張居正和馮保達成了合作意向,前者為他對付自己,而後者則幫著解決皇帝要銀子的問題。馮保而趁此機會既能消除宮裏的威脅,又拉攏了張居正對付自己,可謂是一舉兩得了。


    “啊?竟還有如此一說?”孫海明顯愣了一下,他看事情可就沒那麽深了,神色隨即又是一變,更為皇帝和自身感到擔憂了。


    而看出這一點的楊震心裏已有了一個決定,既然馮保找張居正為幫手,那自己何不與皇帝結盟呢?雖然現在張居正獨攬大權,但皇帝終究是天下之名,有著大義的名分。而且,若是皇帝鐵了心要對付馮保這個宮裏的太監,可比張居正要對付自己簡單太多了。


    想到這些,楊震的眼中就閃過了一絲異芒:“孫公公,若是想替陛下重新收得宮裏人心倒也不是太難。”


    各位書友平安夜平安喜樂喲。。。。。。雖然路人對這些西洋人的節日實在木有多少興趣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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