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季總是來得比別處要快上不少,雖然還隻是九月末,冬天卻已悄然降臨。而外出狩獵近兩個月的腦毛大和他的察哈爾勇士們,也在這個時候踏上了迴家的路。


    其實以如今察哈爾部的富裕,他們本不需要在外麵狩獵這麽久的,狩獵所得的這點食物對部中來說也就九牛一毛而已。但腦毛大狩獵的目的也並不是為了獲取足夠多的糧食,而是為了向草原各部宣揚自己的威風,讓各部知道察哈爾部的強大。


    在這個俺答已衰老,再無力統治整個草原的時候,幾個勢力強大的部落都開始蠢蠢欲動,想盡方法來獲得其他部族的支持與投靠,察哈爾部自然也要這麽做了。而這一迴,腦毛大覺著自己的一番功夫並沒有白費。


    這兩個月來,他不但新得了三個部族的擁戴與依附,還順手滅掉了一個不怎麽聽話的部族,隻這兩項收入就遠超過他們狩獵所得了。誌得意滿的他和他的部眾就這樣帶著對將來一統草原的雄心踏上歸程,卻不知自家後院早已人物兩非。


    原來的察哈爾營地之中,此刻已徹底被蓋乞部等三個部落所霸占,原來高高在上的那些察哈爾部的女主人們,現在也成了木圖他們懷中的玩物,任他們肆意調戲褻玩。而為了活命,這些女人即便心裏再是不甘,也隻能屈身逢迎,這就是草原上人的生存之道,一切都以活著為基準。


    此刻,在原來屬於腦毛大那頂足有二十來丈方圓的大帳之中,正生著一團篝火,上麵還烤炙著一隻全羊。木圖和另兩名部族首領,以及自己的兒子與部下正喝著被腦毛大藏著的好酒,在他們的懷裏,還各擁著一名頗有些姿色的女子。


    在呷了一口碗中美酒後,腦毛大才搖頭晃腦地道:“和這酒相比,咱們以前喝的馬奶酒就真和馬尿差不多了,這腦毛大還真是活得愜意哪。”


    “是啊,誰叫他們的察哈爾部是我們草原上有數的幾個強大部族之一呢?別說是咱們這些小部族要不時進貢給他些東西,就是明國那邊,也會時不時地送些禮來,他們想不富都難哪。”


    “哼,那又如何?現在察哈爾部不是已差不多被我們給滅掉了嗎?隻要等腦毛大他們迴來,我們再設下埋伏一擊,察哈爾部就徹底從草原各部中除名了。”


    木圖聽著兩名族長很有些嫉妒地談論起這事,臉上的笑容就更盛了些。他倒不是在得意自己這次能把這麽個強敵給消滅了,而是覺著麵前兩個盟友水平太淺,自己將來倒不必太過擔心他們會因此坐大。


    就在幾人說話間,低垂的帳門突然就被人打外掀了開來,一條壯碩的身影挾帶著外麵唿唿的北風就走了進來。


    “是圖塔哪,你在外巡視也累了吧,來,先坐下喝口酒吃點肉暖暖身子吧。”木圖一見來的是圖塔,就趕緊親熱地招唿道。對這個曾經的奴隸,他卻是要高看幾眼的,這是個深沉內斂,且有一身過人武藝的家夥,若能將之招攬到帳下,對蓋乞部和他來說必然是一大助力。


    圖塔衝他微微一笑,算是表達了謝意,但卻並沒有照他說的那般坐下來吃喝,而是麵色凝重地道:“前麵有消息傳迴來,腦毛大他們已迴來了,估計用不了連兩三日,就會迴到這兒。”


    “哦?”木圖一聽這話,頓時精神就是一振。他們這些人一直待在這兒不動,為的就是等著腦毛大迴來,從而好一舉將他殲滅。


    其他幾人聞言也都麵露期盼之色:“他可算是來了。木圖,你說吧,這次咱們怎麽對付他?”


    若是以往,隻要有人提起要對付腦毛大或他的察哈爾部,這些小部族的族長必然會嚇得不敢搭話,甚至溜之大吉。但今時已不同往日,在得了察哈爾部和那些明國商人的好處後,這些部族首領的膽子也大了起來。而且他們還知道自己處於絕對的主導位置,所以早沒了之前的畏懼之心,反倒有些急著要與對方見真章了。


    見他們如此模樣,木圖心裏既感興奮,又不覺有些擔憂。隻從這兩個首領的表現,他就可以看出大家信心十足,此戰可期。但同時,他也怕這些人未戰先驕,從而在戰鬥時出什麽差錯。


    為了避免真出什麽狀況,木圖隻得正色道:“此一戰關係到我們三部的生死存亡,各位切不能掉以輕心,務必一戰就將腦毛大及其餘部全數殲滅。”


    “咱們明白,就說說該怎麽布置吧。”


    “咱們還照之前對付那支明國商隊的辦法來,將多數隊伍藏於營地之外,多備箭矢,一旦出擊便以亂箭破敵。其他之人則藏身此處各帳之中,聽到號角聲,就同時從帳內殺出,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木圖緩慢地道出了自己的策略來:“還有,因為這次的敵人比之前要難纏的多,所以我決定做出一些犧牲……”


    在聽完他最後所說的話後,眾人麵上都露出不忍之色,但一想到腦毛大之前縱橫草原幾乎無往不利的戰績後,又覺著這麽做才是最穩妥的,便也就釋然了。但隨即,圖塔又提出了一個疑問:“一旦真這麽做了,營地裏埋下的伏兵豈不是有些危險。”


    “這個……”木圖見他一下就看破了其中關鍵,老臉便是一紅,本來他是打算讓其他部族的人來設伏於營中的,現在可就難以開口了。


    其他幾人也迅速明白過來,雖然心下有些不快,但卻也不好發作,隻是臉色卻有些不那麽好看了。雖然礙於大家是同盟的關係不好明著說什麽,但想讓他們還像之前那樣一切聽憑木圖指揮,卻已不那麽現實。


    木圖心裏也是暗暗叫苦,又有些埋怨起圖塔來:“你小子就是看出了問題也不要這麽急著點明哪。這下好,此計怕是再難實施了。”


    圖塔似乎也看出了現場的尷尬,便一笑道:“木圖族長,若是你們信得過我和我的那些兄弟,就把埋伏在營地這兒的任務交給我們來做吧。你們則率大軍藏在外麵,一旦時機成熟,就從兩麵夾擊突襲,將腦毛大所部一舉圍殲。”


    眾人一聽他這話,又是一愣。他剛才都說了,身在營地裏的人會有不小的危險,怎麽自己反而主動攬下這個最危險的活計呢?但如今看來,也沒有更適合的人選,或者說是沒人肯擔下這個危險的任務了,既然他肯站出來,木圖也隻能點頭。但隨後,他又皺眉道:“設在此地的伏兵任務極重,需要拖住腦毛大所部的攻擊和注意力,你隻有那兩三百人真的夠用嗎?”


    “這……”圖塔似乎這時才想起自己能用的人手並不充足,臉上頓顯尷尬之色:“確實人手上有些捉襟見肘不敷使用哪。”


    “這樣吧,就從我們三部中各自抽調出幾百人來,給你湊出兩千兵力,這樣應該就能拖住腦毛大了。各位以為如何?”木圖心知此戰關係重大,隻能作出這麽個安排來了。


    其他兩部首領心知誰也不會在此事上吃虧的,而這個戰略已是最完美的計策了,時間上也來不及重新再想對策,就隻能點頭道:“如此自是最好不過了。圖塔,你可一定要盡全力把他們給拖住哪。”


    “圖塔定不負你們的重托!”圖塔說著鄭重點頭,眼中不時有精光閃過。


    在終於在對敵方針策略上有了統一後,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緊急的調兵遣將,誰也不知道腦毛大他們到底會在什麽時候趕到,所以他們必須盡快布置好一切,靜候對方入彀。


    而這一陣兵馬調動,自然也就驚動了楊震他們。


    其實在把薑浩拿下,並從他口中獲得了許多機密之後,楊震就曾動過立刻迴山西的主意。但很快地,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要想徹底扭轉山西的局麵,他還需要腦毛大這個人當人證,而這個想法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即便他和兄弟們都急著迴去,卻還是按捺下了心情,隻等著屬於察哈爾部的最後一戰打響。


    今日,當看到原來很是平靜的營地開始沸騰,楊震就知道機會已在眼前。


    他趕緊就把向鷹等幾人叫到跟前,說出了自己的意思:“此戰是韃子內部的自相殘殺,所以我們大可以置身事外,就跟中秋那晚一般。但是,我們也得隨時做好準備,一旦腦毛大那邊陷入敗境,我們就要在他被人殺死之前動手,將他生擒。到時候,將由我和向鷹聯手而出,你們則從旁協助,都明白了嗎?”


    “是,卑職明白!”眾人也很清楚這將是自己等人在草原之上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戰,當即一個個精神抖擻地應道。


    兩日之後,九月的最後一天的午後,腦毛大及其精銳的五千騎兵終於迴到了這個他本該最熟悉,卻已變成他最不熟悉的察哈爾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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