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成章身上的傷確實如他所言般並不要緊,至少當楊震於次日帶著青龍堂的段敖登門探望他時,已完全看不出他曾負傷了。


    既然曾有言在先,楊震這迴就把段敖直接帶到了漕幫位於臨河巷的據點中來了。雖然後者在杭州也算是小有名氣和地位,可在來到漕幫這等天下聞名的大幫會的心腹要地,見到洛成章這樣的江湖大豪時,神情舉止依然有些緊張。在見禮時,更是一拱到地,顯得很是鄭重。


    倒是洛成章,在聽楊震介紹了段敖及其手下弟兄所做之事後,卻顯得很是熱絡,忙一把就挽住了段敖的手:“段兄弟不必如此多禮。其實你們青龍堂的大名我也是聽說過的,隻是一直尋不到機會結識。這次,段兄弟如此出手相助,洛某和漕幫上下足感盛情,今後貴我兩幫就該多親近才是。”


    段敖忙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來,連道豈敢,心裏卻樂開了花。他知道這迴自己算是賺到了,有了漕幫這個大幫會做靠山,青龍堂今後就不必再為生計發愁不說,或許還能借此強援的力量進行發展壯大呢。


    在對段敖好一陣感謝之後,洛成章才又看向楊震:“不過這迴我漕幫能度過此劫,我自己能繼續留在這兒,還是得多謝楊大人的鼎力相助哪。”說著便鄭重其事地拱手彎腰,向楊震行下禮去。


    楊震趕緊從座位上起身避開,口中謙道:“豈敢受洛伯父如此大禮,小侄也不過是略盡綿力而已。其實以之後的事態來看,即便沒有我幫手,洛伯父也是能應付這一關的。所以這功勞,小侄愧不敢當!”


    他這幾句話說得著實漂亮,謙虛之餘還吹捧了洛成章等人一下,讓其他幾名漕幫之人都心下歡喜。江湖中人最看重的就是個麵子,本來這些人還擔心楊震挾恩圖報,有些戒備呢,現在自然就沒有這心思了。


    隻有洛成章眼皮一跳,心中卻生出了一絲警覺。楊震的態度倒在其預料之中,與他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個年輕人的老成和知進退正是他所欣賞的。可這次楊震的態度如此恭敬,而且連稱唿也變得更近,就讓洛成章感到有些不安了,明顯對方是在刻意套近乎了。


    不過洛成章麵上卻不露半點心思,依舊也顯得很是客套,與楊震作著寒暄,說著一些並無多少用處的客套話。直到這些話說完,洛成章才試探著道:“無論怎麽說,這迴你楊大人都出了大力,幫了我們大忙,不知我們漕幫有什麽可以迴報你的嗎?隻要楊大人你說一句,什麽難題咱們兄弟都會為你做到!”


    “洛伯父也太客氣了,小侄出力隻是因為往日交情,斷無想讓漕幫迴報的意思。”楊震說著又一拱手:“倒是您對小侄的稱唿能否改上一改,不要再稱我為什麽大人了,這稱唿實在叫人不安哪。您今後叫我楊震,或是楊二便是。”


    “楊兄弟這話在理,雖然他是官場中人,但卻一直沒有以此身份與我們相交。既然大家都是一樣的江湖人身份,這稱唿還是盡量親近些為好。洛幫主,你以為呢?”段敖也在旁為楊震說項道。雖然他不知楊震這麽做的真正意圖是什麽,但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幫襯一把。


    既然楊震都這麽說了,又有人附和,雖然洛成章依然感到這事有些蹊蹺,卻還是點頭道:“既然楊賢侄如此堅持,那我便也不客氣了。”雖然沒有直唿其名,但至少也不再叫他大人了。


    楊震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能讓洛伯父稱我一聲賢侄,我實在倍感榮幸!隻恨現在手上無酒,不然小侄當敬您三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酒席自然不能免了。很快地,一桌酒宴就在堂屋中擺了開來,楊震、段敖為客,洛成章坐了主位,還有周振英等幾名幫中兄弟相陪,一時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倒也頗為熱鬧。


    酒過三巡,在眾人興致都漸漸高了些後,楊震才又端起了一杯酒向洛成章示意道:“我再敬伯父一杯。另外,小侄還有一事相求,還請伯父莫要怪罪!”


    雖然喝了不少酒,感到微醺,洛成章的頭腦依然清明。一麵端起酒杯與楊震撞了一下,另一麵心裏已犯起了嘀咕:“看來他是要把真實目的給說出來了。”麵帶笑容地問道:“哦?卻是何事哪。我剛才就答應過你,隻要咱們漕幫兄弟能做的,一定不會推辭。”


    楊震把杯中酒一口幹了,似是要靠它壯膽般頓了一頓,這才道:“在下所求者,乃是親事!還請洛伯父能準了我與悅潁的親事!”


    “什麽?”洛成章臉上的笑容便是一僵,幾乎都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呢,那酒杯剛端到嘴邊,竟忘了喝下去,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楊震。


    而那邊幾名漕幫中人,則一個個愣在了當場,看看楊震,又看看洛成章,半晌無言。隻有段敖,一時忍不住,噗地一下將剛喝進去的半口酒給噴了出來。


    “這楊震還真有膽量哪,竟把主意都打到了人家女兒的身上來了。怪不得他今日變得如此多禮,還硬要改了稱唿,這是在為求親做著伏筆哪。”段敖轉過念來,便饒有興趣地看向洛成章,看這位江湖大豪在麵對這樣的問題時會做何反應。


    饒是洛成章有所提防,在麵對這麽個請求時,依然一時難已反應過來。直到楊震再次說了自己的請求,他才確信這個年輕人不是在開玩笑。但此刻,他的臉上的笑容已全然不見,雙眼看向楊震:“你想娶潁兒?”


    他這一鄭重,席上的氣氛便也隨之一緊,段敖明顯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迫了過來。這洛成章不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武功修為都遠超一般江湖人物,這一下,已把氣勢完全展露了出來。即便他並非針對的段敖,後者也感到了一陣陣的心驚膽顫,想來楊震所收到的壓力就更大了。


    可在如此壓力下,楊震依然穩穩地將杯子放迴到桌麵上,然後展顏一笑:“正是如此,還請洛伯父能夠成全。其實自上元節那場大火救下悅潁時,我對她已暗生情愫。而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小侄更覺得與她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故而這次鬥膽向伯父求親!”


    “你和潁兒已兩情相悅?她……對你也有好感嗎?”洛成章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問道,但剛才的氣勢卻收斂了不少。


    “那是自然的,不然小侄也不會厚顏提出此事了。伯父若是不信,大可今後詢問悅潁便是。”楊震毫不猶豫地迴答道。


    事實上,楊震還真沒從洛悅潁的口中聽到有關對他有好感之類的話,但幾次身體接觸和眼神交流下來,他這個“過來人”還是能夠分辨得出對方是否對自己有意的。


    楊震這話說得理直氣壯,讓洛成章不得不信這是事實。可他依然有些疑慮:“這小子真是對潁兒有好感,還是看中了她的身份?”雖然知道自己女兒是多麽的優秀,而且一向不乏年輕男子的追求,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洛成章依然難免產生這樣的顧慮。


    畢竟洛成章現在就隻剩下女兒洛悅潁這麽一個親人了,無論如何他都希望女兒能嫁給一個她喜歡,也真心喜歡她的男子,幸福地過這一生。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在洛悅潁對諸多追求者都不假辭色,蹉跎到二十歲依然未能出閣的情況下,洛成章也依然不急,沒有強迫女兒早些出嫁的意思。


    可現在,楊震竟突然地提出求親一事,著實讓洛成章感到很是意外,腦子竟有些轉不太過來了,甚至都產生了猜疑之心。


    半晌,洛成章才道:“即便你所說的都是事實,婚姻大事,也不是你這樣草率地求個親就能定下來的。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娉,你可是什麽都沒有呢。”


    這話看起來似乎是諸多刁難,但楊震卻知道這麽說表明洛成章沒有當場拒絕的意思了。心中便是一喜:“小侄確實有些孟浪了,還請伯父見諒。隻要伯父並不反對,小侄自會迴去與兄長商量,照足了規矩來向伯父求親的。哦,對了,小侄父母早亡,但長兄為父,家兄還是能代為求親的。”


    “此事太過重大,我一時也不好做這個決定,待過些日子,我問過潁兒之後再說吧。”洛成章沉默之後,卻給出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但這對楊震來說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對方沒有一口迴絕,或是告訴他已將洛悅潁許配他人。那他這次來杭州,就算是有了重大收獲。而且他相信,隻要再給他一些時間,以他前世和女人相處的經驗,讓洛悅潁真個對他產生深厚感情,也不會是什麽難事。


    隻是這麽一來,這一場酒宴可就顯得有些尷尬了。即便隨後有周振英等人努力維持著宴上的氣氛,酒席還是很快結束,楊震二人也就此告辭離開。


    在將他們送走後,洛成章心中已有了決定,盡快把幫中之事處理好了,得把女兒早些接迴來。不然,誰敢保證兩情相悅的兩人整日在一起會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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