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心好痛。


    他幾乎能聽到自己心髒的呻·吟,這群大人們義正言辭的反駁,反而對他造成了沉重的傷害。


    朱厚照緊緊的握著拳頭,此時他恨不得將眼前的幾個人揍成肉餅。


    但是他卻又不能將眼前的人怎麽樣。


    這是朱厚照第一次感覺到,身為身份尊貴的太子,卻在臣子麵前,格外無力的感覺。


    自己父皇在位的時候,他們就如此不顧及自己的想法,若是有一日父皇不在了,他們是不是會作出更加過分的事情。


    朱厚照的眸子中閃爍過仇視的目光。


    這目光愈發的濃鬱。


    劉瑾將朱厚照眼神的變化,一一收在眼底,他深深知道朱厚照內心的每一個渴望,而自己作為朱厚照的奴仆。


    若是想要將來有所作為,隻要幫助他實現內心的渴望就可以了。


    看著朱厚照失態的模樣,馬文升意味深長的看了朱佑樘一眼,深吸一口氣說道:“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臣請陛下就今日之事,對太子有所懲戒。”


    馬文升身子筆挺,一臉肅然的看著朱佑樘。


    在場所有人都被馬文升一句話駭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自古君要臣死,臣沒有不死的道理。


    今日竟然有臣子公然對副君提出懲戒,這真可謂千古難聞的事情。


    暖閣突然安靜下來。


    劉大夏聽了馬文升的話,心頭頓時一緊,他知道此事犯了忌諱。


    但是今日朱厚照行事頗為毫無顧忌,士大夫階層又占了道理。若是自己退縮了,那便是罪人。


    況且,當馬文升喊出這一句話來,便已經將自己也順帶綁架了。


    可以說,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劉大夏和韓文不約而同的上前,行禮道:“臣懇請陛下對太子殿下施以懲戒。”


    朱厚照的眸子變得冷冰冰的,身子不自覺的露出一股天潢貴胄的威勢。


    “爾等,真的要以下犯上嗎?”


    馬文升平靜的看著朱厚照道:“從始至終,臣子都無任何越矩的行為,倒是殿下,將韓大人打的頭破血流。”


    朱厚照突然平靜下來,垂頭沉默了片刻,給朱佑樘跪下,沉聲道:“父皇,今日兒臣行事多有逾矩,兒臣請父皇將兒臣一並打入天牢,與渤海侯一同發落。”


    “知道自己錯了?”朱佑樘的臉色看不出悲喜,真的如高高在上的神佛。


    飄渺而難以觸及。


    朱厚照誠懇道:“兒臣因為私情,而犯了國法。罪大惡極,兒臣請陛下給兒臣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君權至上。


    身份高貴的太子殿下,卻因為臣子的尊嚴,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這說不上是時代的進步。


    還是時代的倒退。


    馬文升愣了一下,他也沒有想到,朱厚照的態度轉變那麽大。


    朱厚照的膝蓋跪在地板上的那一刻,馬文升的心一顫。


    他感覺一股森然的寒意。


    再去看朱厚照,他那誠懇的悔意,分明是是對自己這些臣子的徹底的失望。


    他是太子。


    陛下的獨子。


    皇位早晚是他的,也就是說,他們與未來的君主徹底決裂了。


    事情怎麽到了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馬文升心裏也有些後悔。


    韓文上前一步,恭聲道:“太子殿下,天潢貴胄,縱然有錯,也不至於去天牢反省。若是臣的些許委屈,能夠讓太子悔過,臣不會感覺到委屈,反而會感覺到莫大的榮耀。”


    朱厚照平靜的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沒有挽迴的餘地。我雖然是太子,但是也不應該特殊對待,不然國法何在。兒臣請陛下下令。”


    朱佑樘從朱厚照的眼神中讀懂了什麽,嚴肅的問道:“太子,你可想明白了,天牢可不是個好地方。”


    “兒臣想明白了。”


    朱厚照笑著看了劉大夏等人一眼,又轉迴頭來,對朱佑樘說道:“兒臣要讓天下明白,我大明以法治天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任何事情都不能繞過司法程序。同時兒臣也要讓天下百姓看看,我大明的臣子是如何敢於諍諫。”


    此仇不報,非太子。


    朱厚照已然將此次受到的委屈,一一記在心裏,用刀子刻上痕跡。


    他若登基為帝,今日出手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報複的對象。


    陳生曾經跟自己說過,退一步,是為了大踏步的前進。


    朱厚照瞬間的變化,讓所有人都難以接受。


    馬文升此時已然傻了。


    他已然明白,今日走出暖閣之後,他們三個便是罪人。


    禦史的目標不會放在陳生和朱厚照身上。


    反而是他們三個人身上。


    他們逼得陛下將太子殿下關進了天牢。


    不忠的帽子已然扣在了頭上。


    雖然有一種被打的措手不及的感覺,但是馬文升卻不得不佩服朱厚照。


    “好一招以退為進。”


    朱佑樘肅然對朱厚照說道:“既然你自己意識到了錯誤,那便去天牢反省吧,沒有朕的許可,任何人不許給太子有待,也不許私自放太子出來。


    三位大人,你們可滿意了?”


    馬文升三人趕緊跪倒磕頭,急聲道:“陛下,臣等死罪,請對太子殿下從輕發落。”


    朱佑樘突然咆哮起來:“爾等將朕當做什麽了?販夫走卒嗎?皇命一出,金口玉言。今日凡事都已經碎了爾等心願,還不退出朕的暖閣,讓朕看著你們心煩嗎?”


    龍顏大怒,整個暖閣變得如同冰窖一樣寒冷。馬文升和劉大夏磕頭都磕破了血皮。他們已經意識到,他們行為已經徹底惹怒了聖上和太子。


    哀求道:“臣懇請陛下收迴成命。”


    朱厚照對著三位大臣行禮道:“謝謝三位大人憐憫,不過朱厚照自知罪孽深重,不需要你們的可憐。”


    朱佑樘對牟斌嗬斥道:“牟斌,你在等什麽?還不將這毆打大臣的罪犯送到天牢!你還等著朕親自動手不成。”


    牟斌跪在地上道:“陛下,請您收迴成命。臣願意替太子受罰。”


    朱佑樘提起硯台,啪的一聲扔在了牟斌的臉上,硯台瞬間四分五裂。


    牟斌的腦袋被砸的塌陷,鮮血噗噗的往外流。


    “狗奴才,你算什麽東西,也配替太子受罰。這是太子自己的意願,你能代替嗎?”


    看著朱佑樘氣的發紅的臉,不停抽搐的身體,牟斌叩首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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