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的攻防戰,簡直就是一座巨大的磨盤,是戰爭中最艱苦的一種模式。


    不論是進攻方,還是防守方,都將承受巨大的壓力。


    因為進攻方,往往會有巨大的兵力上的壓力,防守方站在城頭,便會看到無邊無盡的敵軍,從心底你便會感覺到畏懼。


    而進攻方的壓力,也不會小。因為敵人居高臨下,占有太大的優勢。一塊石頭,一隻箭簇,一瓢滾燙的金汁,都有可能成為士兵致命的武器。


    文明的國度,對抗野蠻的部落,最大的依靠,便是堅固的城池。


    朱暉真的是對陳生太好了,他怕第一日便將指揮權交給陳生,陳生也無法取勝,反而丟了麵子。


    所以他要親自展示給陳生,讓陳生觀察敵我的情況,做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隨著朱暉一次次的揮動軍旗。


    早就準備好的投石機和為數不多的火炮,開始進攻。


    一塊塊籃球大小的石頭,被拋射到天空中,然後若海嘯一般落下,漫天都是,無邊無際,猶如神跡。


    火炮雖然比較稀少,但是砸在城頭的木板上,也會留下巨大的窟窿,被固定住的木板,則被炸得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韃靼人不是第一次與明軍交戰了。


    但是意想不到的是,在堅持了許久之後,本來攻勢已經漸漸減弱的明軍,在得到了補充之後,竟然產生了巨大的威力。


    尤其是那種威力十足的投石車,更是讓人感覺到惱火。


    由於久聞陳生的名號,所以韃靼人絲毫不敢怠慢。


    就算是傷員,也要爬到城頭,城頭之上,最大限度的補充了兵力。


    誰曾想到他們竟然來了一輪火炮和投石車,城頭之上守備的士兵太多,卻無法躲藏,隻能在一陣陣慘叫聲之後,成為血肉模糊的殘肢。


    韃靼的首領們,這才發現他們犯下的巨大的錯誤。


    一陣慌亂之後,韃靼人終於用生命,消耗了官軍積攢下來所有的石頭。


    四麵攻城的節奏保持一致,諸位指揮使也都是經驗豐富的名將,彼此間默契十足,似乎掐算好了時辰似的,拋石車盡情朝清水營城牆傾瀉了半個多時辰的巨石後。


    忽然間三麵皆停止了投石,韃靼兵正是膽戰心驚之時,城外四麵皆傳來隆隆的擂鼓聲。一排排整齊的大明將士終於出列,人人手握長槍和大刀,如捅翻的螞蟻窩似的,黑壓壓地朝城牆湧來。


    每橫隔十餘步便有人抬著長長的雲梯,義無返顧地跳進護城河裏,將雲梯搭在河麵兩岸……


    漫山遍野的大明將士嘶聲喊殺。巨浪拍岸般朝城頭狠狠席卷而去,城頭的韃靼兵亦不甘示弱。大明離城牆一百餘步距離時,毫不留情地拉弓開箭射殺,攻與守用盡全力屠戮對方的性命,用以爭取自己的生機。


    …………


    陳生站在朱暉身邊。這是作為螟蛉義子具備的特權,別人若是想要這樣做,多半會被公爺無情的訓斥。


    身旁就是巨大的牛皮大鼓,一刻不停地擂得隆隆響,腳下大地的黃沙隨著巨鼓的節奏不安地跳躍,陳生看著大明將士前赴後繼地衝過護城河,衝到城牆下,搭起雲梯不要命似的往上攀爬,下麵的將士不停用弩箭為其掩護。


    而韃靼兵則用鉤鐮長槍將架在城頭的雲梯推開,或者幹脆朝雲梯上淋一層燒得沸騰的桐油,陳生眼睜睜看著無數大明將士從十餘丈高的梯子上硬生生摔落在地。或被桐油淋在身上,全身著了火似的慘叫掉落塵埃……


    攻城戰的慘烈與殘酷,陳生今日親眼見識到了,心髒跳得比鼓聲的節奏更快,每一名大明將士的慘叫,都能引得他的麵頰狠狠抽搐一下。


    中軍離城頭數裏之遙。陳生似乎都聞到了一股濃烈的令人直欲嘔吐的血腥味,夾雜著無數的慘叫聲。平靜祥和的邊城此刻已是一片煉獄。


    不知道那些勇往無前的攻城隊伍裏有沒有沐紹勳和淩霄天,如果真有他們,如此殘酷的戰陣裏,他們活下來的幾率有多大?


    陳生不能不擔心,沐紹勳和淩霄天都不是陌生人,他們是自己來到軍中後最先交到的朋友,不沾親不帶故的,可他就是覺得自己對他們有責任。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半個時辰後,佇立中軍帥旗下的陳生歎了口氣,搖搖頭道:“義父,不成,這次攻不下,另外幾邊應該也一樣,該鳴金了。”


    朱暉點點頭,淡漠地一揮手:“傳令鳴金!”


    巨浪拍岸般兇狠地席卷城頭,又如潮水般靜靜地退卻,清水營城牆根下,留下了上千具大明屍首。


    陳生的心仍然久久懸著,不曾放下。


    攻城隻有半個時辰,很顯然,這是三位指揮使對清水營守城力量的第一次試探,結果失敗自然早在三位將軍的意料之中。


    然而,兩千餘條生命終究在這第一次的試探裏永遠逝去。


    大戰過後,遍地屍山血海。


    幾隊大明士卒走出前陣,靠近城牆,試圖收攏袍澤們的遺骸,走到一百步左右,城牆又是一陣箭雨射來,士卒們隻好咬著牙將稍近一點的遺骸收迴,至於城牆根下的,卻隻能等攻下清水營城後再收了。


    今天對麵也打出了火氣,連搬運己方的屍體,都不允許。


    陳生看著一具具屍首被抬迴,於是趁著朱暉沒注意,悄悄溜到擺放屍首的地方,一具一具地尋找,找了許久,發現裏麵並沒有沐紹勳和淩霄天,陳生暫時放了心。


    攻城失敗之後,便沒有繼續,陳生對敵方的實力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朱暉召集眾將商議攻城之策,陳生偷偷跑出了中軍,先去鷹隼騎看了看,看到倆個家夥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這才放心一些。


    突然,陳生看見了沐紹勳身邊的齊麒。


    “太子呢?”陳生臉色有點白,一見沐紹勳便慌忙詢問:“太子呢?怎麽孩子在這裏,太子卻不見了…”


    “太子沒事,至於太子在哪裏,我也不知道,聽那群皇族的供奉說,是為了安全起見,誰都不知道太子在哪裏。這個孩子是暫時咱我這裏的。”


    陳生鬆了口氣,臉色漸漸恢複原樣。


    “今日你上陣了嗎?”陳生問道。


    沐紹勳搖搖頭:“我是純粹的騎兵,上去做什麽?倒是太子殿下,那瀟灑的性子,一旦下定決心,誰都攔不住。”


    陳生腦子很亂,不停重複著無意義的安慰:“太子不會有事兒的”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二人身上,仿佛頭頂上高懸著一把刀。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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