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罵聲由遠而近,過來了一個僕婦打扮的母鼠,因為鼠妖多為弱妖,沒辦法人形完全,雖能直立行走,但依舊脫不開老鼠的模樣,她體格健碩,光是腰圍估摸就有三尺,一身黑灰的短毛,看上去像是倒刺一般,根根直立,她穿著一身土黃色的粗布花裙,農婦款式,耳朵邊上戴著一朵紅花,鼠嘴塗得嫣紅,模樣極為可笑,但麵目猙獰,手裏還拿著一根皮鞭,叫囂不斷,堪稱鼠中一等潑婦,她一路走來,一路的罵,嘴中髒字不斷,極為難聽。


    蜀都抱著一堆衣服,空不出兩隻手,也遮了視線,小白鼠撞過來的時候,便沒看到,聽到聲聲叫罵後才注意到小白鼠的存在,見雨默護著它,還一臉氣憤,訝異道,「怎麽又生氣了?」


    「欺負小動物,不能饒恕!」


    蜀都見那隻白鼠瑟瑟發抖的躲在她的身後,又見母老鼠一臉跋扈的跑過來,唯恐會傷到她,身形稍移,擋在了她前頭,這時他腰間懸掛的昊天塔微微抖動了一下,他疑惑地看去,它卻沒了動靜,安安靜靜的掛在他腰上,讓他以為剛才的抖動隻是自己的錯覺。


    小白鼠聽到叫罵聲靠近了,捲縮成一團的蹲在地上,覆蓋在身上的衣服到處都是破洞,顏色也極為陳舊,像是一塊用了多年的破抹布般,鼠妖雖然沒有完美的人形,但鼠的五官還是各有千秋的,這隻小白鼠長得特別清俊,若不是血汙和傷口,必定是360度無死角的可愛,看年紀,應該還是個孩子,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對上雨默視線時,她隻覺得要被萌化了。


    小白鼠頻頻望向那奔過來的潑婦鼠,雖害怕,但還是好意提醒道,「姐姐,她是我的姑母,很兇悍,你……你還是別管我了。」


    姑母?


    雨默微微一愕,她會想出手護它,完全是保護小動物的思想在作祟,壓根忘了這是山海界,沒有人類虐待小動物這種事,要有也是妖欺負妖,未曾想這小白鼠和那惡婦鼠是親戚關係,但不管哪種,有人欺負弱小,見著了就不能不管。


    「她真是你姑母?」


    小白鼠點頭。


    「你身上的傷是她弄的?」


    小白鼠臉上露出了哀傷,然後硬擠了個笑容出來,「姐姐,沒事的,我習慣了!」


    「這怎麽能習慣,她把你傷成這樣,分明是要你的命!」這是有多大的愁,多大的怨,要折騰這麽一個孩子,她絕不能作勢不管,即便是人家的『家事』也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她瞅了一眼小白鼠,心想就當積德好了,在人界小白鼠都是為人類醫學作出貢獻的對象,不是被拿來注射藥劑研究,就是被醫學院或上生物課的學生解剖,包括她也解剖過不少,如今在山海界遇到了這麽一隻已經『成了精』的小白鼠,她這個人類怎麽能袖手旁觀。


    「姐姐,我真的不要緊,你還是趕緊走吧!」


    他的姑母過於壯碩,一個巴掌甩下來,估計就能扇飛她,他不能連累別人啊。


    「不怕,前頭有人擋著。」雨默似是下定了決定要管閑事了,指了指前頭的蜀都,信心十足道,「有他在,再來一打你的姑母都不怕。」


    蜀都聽聞,心裏樂了,迴頭道,「這麽相信我?」


    「廢話,你要打不過她,白瞎了你是頭狼。」她還是很會審時度勢的,管閑事前已經掂過己方的斤兩了,她打不過,沒關係,蜀都打得過就行。


    她朝他眨眨眼,「你會幫我的哦?」


    「你說得理由那麽充分,一點瑕疵都找不出來,我能不幫嗎?沖你那話,這閑事我管定了。」她高興就好。


    聽聞,雨默挺了挺腰杆,底氣十足的看向小白鼠,「聽到了,這閑事我們管定了,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多吉,多是很多的多,吉祥的吉,我娘說這個名字會給我帶來很多很多的福氣。」


    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說起名字的由來時一雙黑眸亮晶晶的,但對上他一身的傷,這名字便成了一個諷刺。


    「你姑母為什麽要打你?」


    多吉眼神一暗,整張臉透著一絲苦楚,「其實也不能算是姑母的錯,是我不好……」他看向自己雪一般的皮毛,眼中的苦楚瞬間變為了厭惡,「是我長得不好!」


    「哪裏不好?」雨默瞧它卻是可愛極了,龍貓多為米、杏和灰色,也有絲絨黑的品種,也有白肚皮,但背脊黑灰色的特殊品種,像多吉這樣全身白色的龍貓,她卻是第一次見到,絕對稀有品種。


    「因為我長著一身……」


    「多吉!」潑婦鼠轉眼到了跟前,潑辣的打斷了他與雨默的對話,她怒罵道:「你個小畜生,竟敢逃家,我看你真是活膩味了。」


    所謂潑婦最大的毛病就是以為自己是天下最橫的,不管誰在,照潑不顧。


    粗黑的一根鞭子,兜頭就下來了,像是沒看到雨默似的,她沒看到沒關係,蜀都眼裏有雨默就行,一腳就飛踹了出去,將母老鼠踢出三丈遠,疼得她滾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大叫。


    他還不解氣,扔下衣服,走過去踹了一腳,「眼瞎了?沒看到有人在?傷了她,我要你的命!」


    潑婦最怕的就是有人比自己還橫,遇到這種情況,通常就是兩腿一蹬,躺在地上撒潑的瞎叫,「欺負女人了,有人欺負女人了。」


    「閉嘴!」蜀都一腳踩在她肥胖的臉上。


    哢的一聲,估摸著臉頰骨裂了,潑婦鼠兩眼一翻,當場就昏死了過去。


    雨默驚見,趕緊跑過去看看她有沒有被蜀都弄死,摸了一下鼻息,還好,還好,還有氣。


    「你擔心她做什麽,這種潑婦,死了幹淨。」


    「胡說八道!」雨默瞪了他一眼,「死了就說不清楚了。」


    「有什麽說不清楚的,到時我抱著你往天上一飛,看誰能找得到你。」鼠妖弱,這是山海界都知道的事情,人形都變不完美,更別說空中飛行了。


    「好,你強你有理,但我是人,能講道理的時候絕不會動手。」本來是找他撐腰的,沒想這傢夥脾氣那麽暴躁,話都沒說兩句就動手了,若是真把這隻母老鼠弄死了,他們不就成了『殺人犯』了。


    「你要和潑婦講道理,沒被撓得一臉血就不錯了,一邊待著去,這種事就得按照我的方法來。」


    他又想踹一腳上去,最好能讓這潑婦直接歸了天。


    雨默怕他真會鬧出『鼠』命來,眼明手快的將他拉到一邊,「行了,已經昏過去了,你就別落井下石了。」


    多吉驚愣的看著兩人,原本以為今晚逃不過去了,眼下卻事情突變,自己不僅少受了一頓皮鞭,兇悍的姑母更是被打暈了,他一時間有些來不及反應,傻愣愣站在原地。


    這時,街角傳來一陣吵鬧聲,出來好幾隻龍貓鼠妖,都是五大三粗的模樣,多為黑色,僅有兩隻黑灰交雜,或許是大隻了些,又或許成了妖變了異了,一點沒有人界龍貓那種乖巧溫順的樣子。


    「找到多吉了,在那裏!」打頭的鼠妖吆喝道。


    「這次決不能姑息,這等不吉的畜生就該燒死!」


    「對,燒死!」


    一群鼠妖唿喝著,揮著手裏的火把,活像燒殺搶劫的土匪惡霸。


    多吉驚懼至極,今晚會逃跑,正是因為偷聽到村裏人準備燒死他的事情,他害怕的想找地方躲起來,奈何這個巷子直通到底,連個躲避的物件都沒有。


    鼠妖們烏泱泱的奔了過來,見到地上躺著的潑婦鼠都是吃了一驚,正要興師問罪,但見蜀都陰森森的站在那,卻是不敢動了。


    潑婦沒見識是正常的,他們卻都是出門見過天地的人,知道妖越是人形完美,越是級別高,蜀都從頭到腳完全沒有動物的影子,至於雨默就更不用說了,在他們眼裏兩人已被蓋上妖中大神的標誌。


    鼠群中一個年紀最大,留著八字須的鼠妖走了出來,他滿臉的褶子,少說也五六十歲了。


    「老朽有禮,敢問兩位是……」


    蜀都不屑道:「你沒資格知道。」


    八字須的鼠妖被這話堵得臉色甚是難看,餘下的也不好問了。


    裏頭個頭最高的鼠妖不服道:「三伯,他既然瞧不起人,我們也別跟他多廢話,先把多吉捉迴去要緊,春娘眼下命懸一線,就等抓著多吉往神廟送,燒了祈福了。」


    「不能亂來,先打聽清楚了再說!」這兩人穿得華貴,絕非普通人,尤其那個男人,若是路人也就罷了,若是王族他們可得罪不起。


    多吉見了這個叫三伯的鼠妖後,眼淚頃刻湧出,跪在地上求道,「三伯,我求求您,別讓他們綁我去神廟,我不要被燒死。」


    高個子鼠妖喝道:「不燒死你,死的就是我們全村的人,你瞅瞅你從小到大害了多少人,遠的不說,就拿今天的事說,若不是你,春娘會難產?」


    多吉紅著眼,滿腹的委屈,「我已經離春娘的屋子很遠了。」


    「遠有什麽用,你天生就是個災星,隻要你在一天,我們村就沒安生的日子過。」


    此言一出,激起一群鼠妖的附和。


    「沒錯,就是這個理,當初要不是你娘苦苦哀求,說什麽帶你去山上洞裏住,絕不下山,族裏的長輩才罷了手,沒想你這個災星連自己親娘也禍害,讓她年紀輕輕跌下懸崖死了,我們看你年紀小,好歹也是條命,雖不能收留你,但也一日給你口飯吃,不至於讓你餓死,你不報恩就算了,還成天禍害村裏的人,你要不死,死的就是我們。」


    多吉跪在地上,聽著這些批判,內心是有苦難言,從小他就知道自己和村裏的族人長得不一樣,因為他是一隻白色的鼠妖。


    「三伯,大師傅說了,燒死多吉,用他的骨灰加上千裏香的血,讓春娘喝下就有救。」


    「是啊,三伯,這時候您就不要心慈手軟了,知道您慈悲,但是春娘可是您的親生女兒,要是晚了,您的外孫也要沒了。」


    八字須的鼠妖,也就是三伯似是被說動了,咬了咬牙,看向多吉時,原本還有些憐憫,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心也硬了,「抓他走。」


    多吉心如死灰,三伯是他最後的一根救命的稻草,連他都不幫他了,村裏的人就更不會放過他。


    為什麽他要天生白毛呢,放眼整個鼠郡,都沒有一個是白色,唯獨他……註定了他是不祥的。


    罷了,從小到大他吃不飽,穿不暖,無人疼,無論做什麽都是錯的,他活得太累了,不如死了好,死了就能解脫了,死了就能去陪娘了。


    多吉徹底放棄了反抗。


    雨默卻是越聽越覺得離譜,插嘴道:「這位鼠兄,你講不講道理,他都說了遠離那什麽春娘了,又怎麽會害得她難產,你這是什麽詭異的思路!」


    「我們村的事,不用你管!」


    雨默氣極,準備繼續理論時,多吉扯了扯她的袖子,「姐姐,算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你還是走吧。」在死前能遇到這麽一個好心的人也夠了。


    他認命了!


    「不好也要有個正當理由,若是你作奸犯科殺了人,他們厭惡你也算有理,可這算什麽,聽上去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都是族人,何苦如此為難?」


    「誰會把這種天生白毛的傢夥當族人看,他就是個掃把星,是不吉之人。」


    「對,瞧瞧那身白色毛皮,看一眼都覺得會沾上瘟神。」


    雨默看向蜀都,「他們這是什麽意思?白毛怎麽了?還惹了眾怒了?」


    蜀都瞟了一眼多吉,道:「天生異色,的確難容於族人,雖不是全部,但倒是聽聞過,鼠最忌諱白。」鼠妖有藍色、灰色、紅色、黑色、各種色,就是沒有白色。雨默這下明白了,看向多吉,「因為你是白色的,所以他們這樣欺負你?」


    多吉落寞的點了點頭。


    「我靠!」雨默忍不住爆了粗口。


    無知兩個字都不足以形容這群老鼠。


    「白毛怎麽了,你們加起來都沒他一個長得好看,稀有懂不懂,珍獸懂不懂,就是因為少才更應該寶貝和珍惜,你們倒好,竟然欺負他天生是白色的鼠妖,我看你們就是嫉妒,嫉妒他長得好看,瞧你們的毛,灰不灰,黑不黑的,活像從下水道裏鑽出來的,半夜出門,沒個燈光都不知道你們長什麽樣,還一個個賊眉鼠眼的,再看他,長得多機靈可愛,你們就是一群封建迷信的混蛋!」


    龍貓,學名是南美洲栗鼠,雖然不太清楚這山海界的鼠妖怎麽還有外國血統,但他們的長相的確是龍貓無疑,要說龍貓的皮毛,那真是世界上最濃密的皮毛了,一度還因為這身漂亮皮毛遭來滅絕之災,她就不明白了,素來以溫馴、乖巧、偶爾有點淘氣的龍貓變成妖後,怎麽性格也變了,竟一個個如此惡霸無恥,動物和人類最大的區別就是不會殘害同類,怎麽變成妖了以後就全變了,為了自保,竟可以連族人的性命都不顧了?


    一群鼠妖被雨默批判得節節後退,更是一臉的想不通,怎麽到她眼裏,多吉就成了寶貝了?


    雨默的論點是從人的心理出發,但動物的心理可沒有物以稀為貴之說,長得與同伴不同就犯了大忌了,親生爹娘見了都是要直接拋棄的。


    「這位姑娘,你不知道……我們鼠族,從來沒有白色……」


    「沒有就是不吉祥了?誰告訴你的,知道藍鼻子的馴鹿嗎?」


    三伯愣了愣,「馴鹿又是何物?」


    雨默指著他們的鼻子罵道,「連馴鹿都不知道,可見你們有多孤陋寡聞!」


    蜀都聽了也挺好奇,問道:「默默,馴鹿是什麽,我也沒見過,長什麽樣的,真是藍色的鼻子?」


    雨默瞪他,「不知道就不要說話。」


    這不是拆她的台嗎。


    「三伯,別跟這女人廢話了,趕緊捉多吉迴去,春娘還等著救命呢。」


    「對,對,再拖下去,可真要死了。」


    多吉跪在地上,一顆將死的心,卻因為雨默的話,翻起了巨浪。


    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可愛,說他長得好看,他一直以為自己很醜陋,不同於其他兄弟,更是羨慕他們有一身黑灰色的皮毛,小時候不懂事,他還用墨水澆在身上,期望有一天白色的皮毛會變得和他們一樣,但這個期望從來沒有實現過,隨著年歲的長大,他白色皮毛越來越紮眼,白得如同雪一般,遮也遮不住,隨之而來的惡言惡語也就變本加厲了。


    三叔盡管憂心女兒,但還是有禮道:「姑娘,這是我們村的事,還是請您高抬貴手……」


    「別,貴手兩字不敢當……這事我管定了!」她若是不管的話,他們就真要燒死這隻小白鼠了。


    「姑娘……若是你執意如此,我們……」


    「想怎樣?」說話的是蜀都,說話時他的人手已變作利爪,那是狼的爪子,格外銳利。


    鼠妖們嚇到了,又後退了好幾步。


    「三伯,這可怎麽辦?」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哎呦,我的女兒啊……」他也著急啊。


    雨默聽聞,想到了那難產的春娘,他們要燒死小白鼠似乎就是為了救她,她頓時心裏有了盤算。


    「喂,我們打個商量,我來救難產的春娘,隻要她情況不是很糟糕,我保證能她母子平安,而你們必須放了多吉,不準燒死他,也不準再欺負他了。」


    「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這倒是難為雨默了,她還真沒什麽憑證可以讓他們相信的,她犯愁的皺了皺眉頭。


    蜀都不喜歡她皺眉頭的樣子,見了就覺得刺眼,心裏更是不舒服,直接亮出自己的狼爪,「不信的人可以到我爪子底下試試……」


    *裸的要挾!


    誰敢試,這一爪子下來,準會腸穿肚爛。


    一群鼠妖不敢上前,倒是三伯有了動靜。


    「姑娘是巫師?」


    「嗯,巫師!」


    巫師在山海界是十分稀有的職業,隻有王族才請得動巫師,他們能遇上算是祖上積福了,雖不知道她說的有多少可信度,但與其這樣僵持下去,不如另闢蹊徑。


    「姑娘有多少把握?」


    「本來挺有把握的,但要是你們再猶豫不決,我估計就沒什麽把握了。」她是在提醒,時間不等人,再嘰歪下去就等著收屍吧。


    三伯有數了,立刻有了決定,「姑娘,請!」


    雨默點點頭,果然還是老的比較明事理,懂得救人才是當務之急,囉嗦有屁用。


    **


    黑鼠村,離赤鼠鎮不遠,就在近郊的地方,是個有五百多口鼠妖的大村落,世代紡織。


    三伯的居所在村中東邊,是戶大宅子,家底可謂殷實,他無子,但有十二個女兒,春娘是最小也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山海界的妖和古代人的生活習性一樣,生產時,也會辟出一個產房的區域,專供分娩用。


    雨默被請進了產房,裏頭紮堆的母鼠妖,都圍攏在春娘床前。


    「春娘,你可要撐住啊!等你爹捉迴多吉,你就有救了。」說話的是床榻前的一隻母鼠,年紀最大,五官看上去挺賢良的,但後頭說出來的話就不中聽了,「都怪多吉這個殺千刀的小畜生,一定是他詛咒了你。」


    一個接生婆模樣的鼠妖正滿頭大汗對著春娘喊用力,可惜春娘已經出去多,進氣少了,明明是深灰的鼠臉,卻是隱隱發白,疼得扭曲了一張臉,偏是怎麽也生出來,到最後粗喘了兩口,就沒聲音了。


    「春娘!」先前的母鼠焦急的喚道,眼淚一顆顆往下掉,握緊春娘的手,一副她要是死了,自己也要跟著去死的模樣。


    想來應該是這春娘的母親了。


    「讓開,讓開,三伯請了巫師迴來了。」


    眾母鼠迴頭,便看到了雨默。


    雨默氣定神閑的走了進來,「大夥讓讓,先讓我看看她的情況。」


    春娘的母親還死握著女兒的手不肯鬆開,淚眼汪汪的好不可憐,跟在雨默後頭的一隻母鼠妖趕上去和她咬了咬耳朵,「這姑娘是巫師,三伯說讓她試試。」


    「多吉呢?」說到多吉這個名字,春娘的母親是咬牙切齒。


    「帶迴來了,在外頭!」


    「那還不燒了他?」


    「這姑娘說了,她來救春娘,保證母子平安,要我們放了多吉。」


    春娘母親似乎對多吉深惡痛絕,聽到這話一臉的不樂意,「不燒死多吉,請了巫師有有什麽用?」


    「噯,我們也是這麽想的,但這姑娘的保鏢好生厲害,我們不敢得罪。」


    「若她救不了春娘呢?」


    雨默一邊替春娘檢查,一邊豎起耳朵也在聽,聽到這話,心裏直冒火氣,都這節骨眼了不盼點好的,怎麽盡往壞處想,「喂,這位大嬸您哪位啊,這麽憤世嫉俗?」


    迴話的是帶她進來的母鼠妖,「這位是三伯的髮妻,也就是春娘的親娘。」


    「嗬,親娘?聽她剛才的話,我還以為她是後娘呢。」


    春娘的母親聽到這話,臉都氣扭曲了,「我說的都是事實!」


    「事實個屁,你就是封建迷信的主兒,什麽不吉,我看你還不吉呢,現在都得聽我的,一個都不許說話。」


    春娘的母親估摸著也是個沒什麽文化的潑婦,剛要撒潑罵兩聲,卻被帶雨默進來的母鼠妖給製止了。


    「三嬸,你少說一句吧,救人要緊,你不知道多吉的姑母有多慘……」那潑婦鼠也被帶了迴來,估摸著在正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中。


    春娘的母親張開的嘴又閉了迴去。


    雨默看著床上躺著的春娘,那圓鼓鼓的肚子,眼瞅著不止一個,也對,鼠是多胎的哺乳動物,一般懷上兩三隻總是要的,在獸醫眼裏,動物難產不算一件很難的事,和人類一樣,不行就剖腹。


    看著狀況,春娘已是沒法自主生產了,拖下去,肚子裏的小鼠會缺氧不保,必須快到斬亂麻。


    她問道:「有沒有刀,快一點的就行?」


    她的醫藥箱留在了犬境,眼下缺工具,隻能借了。


    春娘的親娘,也就是三嬸嚇到了,不明白生孩子要用刀幹嘛,剪刀不就行了嗎,「要刀做什麽?」


    雨默沒空解釋,見她們沒反應,往屋外喊了一聲,「蜀都!」


    蜀都隨喊隨到,立刻在門外響起了聲音,「她們是不是欺負你了?」


    「不是,問你借把刀,就你帶著那把匕首就行。」她見過那把匕首,和手術刀的銳利度很接近,且是削鐵如泥。


    咻的一聲,匕首就從門窗外飛了進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透視眼,正好落在雨默腳邊。


    雨默拿到後,往滾水裏泡了泡。


    接生婆是束手無策了,斜眼看向雨默,她不相信這個年輕的姑娘能幹她不能幹的事,自己少說也有幾百年的接生經驗了,什麽難題沒攻克過,也就今天遇到了大難關,不是她沒本事,而是這春娘自小嬌慣,孕期不願動彈,又怕毀了身材,不肯多吃東西,真到要生了,一點力氣都沒有,隻會哭,偏又貪涼,懷了孕還吃冰鎮的東西,上個月還鬧過肚子。


    春娘已經昏死過去,沒了知覺,雨默精狠準的一刀下去,快得屋裏的鼠妖都來不及反應,等見血了,全體大唿小叫,還有的指著她的鼻子說她草菅鼠命。


    產房裏頓時亂套了,尖叫的,暈過去的,還有妄想推雨默的。


    這麽亂,還怎麽手術?


    「蜀都!」雨默又喊道。


    蜀都就在外頭候著,聽到她的聲音,又聽見屋子裏一群嚷叫,生怕她吃虧,踹門就沖了進來,後頭村裏的男鼠妖攔都攔不住。


    進來時,產房和外頭隔著簾子,他隻能透著簾子依稀看到雨默的身影。


    雨默探出腦袋道:「想辦法帶她們出去,吵死了,哦,這個接生婆不要帶走,我留著她有用。」


    母鼠們唿天搶地,誰願意走,驚嚷的快把屋頂掀了,蜀都二話不說,伸手直接抓,除了接生婆,其他都被扔了出去,然後像個門神一樣的占著門口,他惡狠狠看向底下的一群鼠妖,「誰敢進,我宰了誰!」


    沒人敢再鬧了,嚇得都躲了起來,三伯和三嬸卻沒法躲,這裏頭可是自己的女兒。


    「這位大爺……」


    「叫大爺也沒用,給我安靜的等著!」


    屋內的接生婆,見雨默開膛破肚,嚇得腿軟,跌坐在了地上。


    雨默深知這種刨宮產的模式,她肯定沒見過,也沒時間解釋,先救人要緊。


    「你,去拿點補血的丹藥來!」通過救達達,她知道補血丹藥算是山海界日常必備的藥丸子,就算沒有巫師,藥店裏也是有賣的,功效是否有卜芥做的好,就不得而知了,好在她手法精湛,失血很小。


    接生婆迴過神,從櫃子上拿了個瓶子過來。


    「餵她吃下去。」她現在挪不開手,隻能由接生婆代勞了。


    餵完藥後,接生婆忍不住道,「巫師大人,您這招算是殺雞取卵了吧。」


    「取卵貼切,殺雞不對,這也是活命的一種辦法。」


    「都開膛破肚了……」接生婆瞟向那血淋淋的肚皮,光是一眼就收迴了視線,背過身去阿彌陀佛了。


    雨默笑了笑,沒說話,這時候不管解釋什麽,她都不會明白的,她繼續手中的活,血肉中一個鼓鼓囊囊的球狀物體露了出來,她直接切開,扒開後,裏頭的小老鼠便都顯露了出來。


    她小心翼翼的拉出一隻,再一隻……然後再一隻……


    一二三四五……


    六七*十……


    奶奶的,這麽多隻,不難產才怪,她現在特想見見鼠爸爸是何方神聖,怎麽牛逼。


    她將小鼠放到幹淨的棉被上,剛出的生的鼠妖粉嫩無毛,緊閉著眼睛,隻會吱吱叫。


    接生婆見孩子出來了,趕緊上前,「巫師大人,孩子我來照顧……」


    「嗯,留你就是為了照顧他們的。」這是她留下她的目的。


    接下來……她精神一震,開始全力挽救春娘的性命,縫合是肯定要的,但是缺少線,她想起來的時候看到了黑鼠村家家戶戶門口都曬著蠶絲,這也是可以溶解的線,可以代替手術縫合線使用。


    「蜀都!」她又朝門外喚了一聲。


    「嗯?」


    「給我找些蠶絲來,要擰成一股線的那種,要扯不斷,但不要太粗!」


    蜀都儼然成了一個跑腿的,但絕對夠敬業,逮著三伯去找蠶絲。


    黑鼠村靠織布生活,家家戶戶都有養蠶,而且都是優質的好蠶,很快就找到了蠶絲,蜀都也不清楚雨默到底要多細的,幹脆拿了一堆扔進去,讓她自己挑。


    雨默將蠶絲放進鍋裏燒煮消毒,挑出可用的,沒有縫合勾,就隻能靠針線了,略微複雜了點,但她在外科縫合這門學科上,向來孜孜不倦,為了訓練速度和質量,每年不知道要浪費多少塊豬皮。


    因為縫合沒有竅門,隻有苦練。


    春娘昏迷的很沉,並沒有醒來的跡象,讓雨默有了充足的時間,但她的生命體徵開始下降,缺少電子儀器,雨默隻能靠經驗來應對,但春娘的情況急轉之下,突然大出血了,湧出的血濺了雨默一身。


    接生婆見了,也知出大事了,這產婦大出血,可是誰都救不了的。


    雨默拚了命的給春娘止血……


    外頭的鼠妖們,因為產房裏遲遲沒動靜,心焦難忍,又起了騷動。


    隻有多吉虔誠的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對著天地,為春娘祈著福。


    月光下,它的白色皮毛聖潔至極,泛著銀色的光芒,宛若另一輪月。


    「蒼天在上,保佑春娘逢兇化吉,母子平安,多吉哪怕是折壽也甘願。」


    堵在產房門口的蜀都依舊筆直站著,不管誰來都讓他擋了迴去,莫名的,他腰間的昊天塔又開始顫了起來,他一把握住,驚異於這從來沒有過的現象。


    產房內,春娘的大出血極為嚴重,汩汩的冒血,幾乎可以算是血流成河了,缺乏現代醫療設備,雨默已經用盡了全力,卻是無法力挽狂瀾……


    就在這時,血突然神奇的止住了。


    雨默驚愣的看著冒著血水泡的出血口,漸漸消停,然後血色凝固,不能確定是血流幹了,還是真的止血了,她檢查了一下,發現傷口真的止血了。


    真是奇蹟!


    這鼠妖還挺命大的。


    她沒有多想,趕緊縫合傷口。


    天快亮的時候,雨默從屋裏走了出來。


    眾鼠妖都衝到了她跟前,三嬸剛要破口大罵,隻見接生婆抱著鼠娃娃們笑得好不開心。


    「恭喜三伯,三嬸,母子平安,十個娃呢,好福氣。」


    因為春娘大出血,雨默身上沾了不少,便想找個地方洗洗。


    多吉跑了過來,「姐姐,春娘沒事了?」


    「沒事了!」


    多吉高興露齒一笑,見她身上沾滿了血漬,不由道,「姐姐,不嫌棄的話,去我家洗洗吧?」


    雨默本想迴驛站熟悉,但春娘的情況還需要觀察,來迴過於麻煩,便道:「好啊,帶路!」


    多吉指了指山上的一座茅草屋,「就是那裏!」


    蜀都見了,脫口道:「這麽破!?」


    那茅草屋看上去破得離譜,像是隨時會倒一樣。


    多吉縮了縮腦袋,「我沒什麽錢……」


    他成天被欺負,爹娘又死的早,根本沒留什麽家底,又怎麽可能有錢,這山上的茅草屋還是好不容易搭起來的,按照村裏人對待他的方式,這茅草屋時不時會被燒掉。


    雨默拐了一下蜀都,輕道:「會不會說話,你傷到人家孩子的自尊心了。」


    蜀都摸摸鼻子,「我是實話實說,那麽破,怎麽住人?我看著這家人還行,你不如在這休息?」他指的是三伯的家。


    「不要,你看那麽多母老鼠嘰嘰喳喳的怎麽休息,我覺得多吉家挺好的,我還沒住過茅草屋呢,多吉,我們去家,走。」


    多吉興高采烈的跑都前頭領路。


    茅草屋裏家徒四壁,連張床都沒有,隻有一窩稻草。


    蜀都抖了抖眉毛……這種地方怎麽休息?


    雨默倒是很隨遇而安,幹淨就行了,看著還挺新鮮的。


    「多吉,有水嗎?」


    「有!」他跑到屋角找了個水桶出來,「山腰那裏有個小河,姐姐你在這好生休息,我去打水!」


    雨默見還要去山腰打水那麽麻煩,便道:「不用,我們一起去。」


    她身上都是血,一桶水恐怕是洗不幹淨的。


    兩人沿著山上的小道往小河方向走,蜀都自然跟在後頭,多吉對這裏熟悉,跑得快,又生怕怠慢了雨默,特別殷勤,拎著水桶快人一步的先下去打水了。


    借著皎潔的月光,雨默順利下了山腰,走到河邊,正要蹲下掬水,突然空中有個龐然大物飛過,嚇了她一跳,抬頭看去驚見隻一隻長著獅身鷹翅的巨犬,若不是它長著明顯狗腦袋,她還以為是魔獸遊戲裏的獅鷲呢。


    「乖乖,這是什麽物種,這麽帥!?」是狗她都覺得帥,何況還是這般模樣的。


    巨犬也瞅見了她,對著她的方向猛嗅。


    蜀都在看到巨犬時臉色一變,拽著雨默就跑。


    「哎,你跑什麽,我還沒看夠呢。」第一次見著會飛的狗(小狼不算),她還想多看兩眼呢,因為狗癡是不會驚懼任何犬種的,就算被咬了也不怕。


    沒想那巨犬追過來了。


    雨默道:「你看,它肯定把你我當獵物了。」


    猛獸這玩意,不能背對著它跑,要勇於正視,否則它隻會當你是食物。


    「閉嘴!」


    巨犬追得迅速,但蜀都的速度更快,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巨犬仰頭嚎了一聲,「汪嗚!」


    雨默像個米袋似的被蜀都扛著,一路狂奔,顛得她都想吐了。


    「蜀都,停下,要吐了!」


    蜀都哪會聽,竄到林中,跑得更快了。


    雨默被顛得臉色都青了,胃難受啊。


    這時,空中劈下一道金光,如雷般打在兩人前頭,落地時還殘存著茲啦響的電流。


    蜀都避了過去,看向天空。


    月色下,小狼浮於空中,金色的眸瞳正怒狠狠的瞪著他。


    終於讓他找到了!


    然後,他看向雨默,想知道她是否安好,卻驚見她滿身是血……臉色青灰,像死了一般。


    那些血染紅了他的眼,他一顫,妖氣猛地洶洶漲燃,似乎沒了理性可言,如箭般俯衝而下……


    ------題外話------


    首訂,萬更!


    二狗哥已氣力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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