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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閣老被帶迴了,安詳的躺在床上,白發蓬亂,皮膚褶皺,那張蒼老的麵龐,刻滿了滄桑,見證了蹉跎的歲月。


    小楊嵐就趴在床邊,小手指摳著小嘴,好奇的看著楊閣老,她雖已三十三歲,卻還是兩三歲的心智,懵懵懂懂,不諳世事,不知娘親去了何處,亦不知爹爹,為何這般傷心。


    葉辰一語未言,默默退出了房門,臨走前,還不忘對楊凡囑咐幾句,好好照料楊閣老,而後,便去了老墳古墓。


    皇妃還在,亦如當年那般恭敬,三十三年的歲月,身為魂體的她,修為進階不少,奈何天地無靈,至今無緣突破。


    葉辰看了轉世秦雄,如似冰雕,一動不動,昔年的先秦皇帝,這一躺,便是幾百年,僅存的一口氣,還在封印之中。


    一側,皇妃幾次欲言又止,又等了三十三年,頗想問問葉辰,何時能才能離去,何時才能複活秦雄,可她,終是沒問出口,該走時自會走,幾百年都等了,不介意再等幾百年。


    葉辰自知她心境,奈何,他也不知還要等多久。


    不多時,他離開了古墓,給皇妃留了不少修煉心得。


    夜晚,楊玄三人來了小園,各自提著酒壇。


    三十三年了,名震江湖的獨孤劍聖亂世刀狂和天罡楊玄,也已顯現老態,斂去了鋒芒,返璞歸真。


    這次,三人倒沉默,再沒問何時能去修界,或者說,去與不去,都已無關緊要了,活的久了,經曆的世事多了,那顆強者之心,已逐漸被歲月所掩埋,安樂死,倒也挺好。


    直至深夜,三人才離去,趁著月色,出了誅仙鎮,三十三年了,也想去外界看看,去拜訪一下還活著的故友。


    園中,僅剩葉辰,握著木塊,一刀一頓的刻著。


    清晨,秋意更濃,樹葉片片落下。


    今日,卜卦的不多,而往昔總會第一個來的楊閣老,也許久都未見人影,許是還躺在病床上,也許是把自個關在了房中,拉著他那破舊的二胡,緬懷著俠嵐,悼念著往昔情緣。


    直至第三日,才見他上街,拄著拐杖,牽著小楊嵐。


    百姓見之,難免歎息。


    記憶中溫馨的一家三口,如今隻剩兩個,咋看咋悲涼。


    老爺爺,給你吃!


    小家夥很懂事兒,天真爛漫,純真無邪,如當年的小楊凡,墊著小腳尖兒,兩隻小手捧著熱騰騰的包子,遞給了葉辰,那靈澈的大眼,像極了她娘親俠嵐,水汪汪的。


    而楊閣老,隻一個勁兒撫摸楊嵐的小腦袋,那一抹慈父的笑,有些牽強,渾濁的眸,隱隱還有淚光閃爍。


    至今,他的女兒,都不知娘親已走。


    “又要去上墳?”葉辰埋頭咬了一口包子,餘光在微不可查間,瞥了一眼老楊背著的二胡。


    “她喜歡聽。”楊閣老沙啞一笑。


    “逝者已矣,節哀。”葉辰平平淡淡道。


    楊閣老微笑,沒再言語,牽著小楊嵐,走向鎮外,踏出的每一步,都顫顫巍巍的,比起他的老邁,小楊嵐倒精力旺盛,一路蹦蹦跳跳,時而也會咯咯直笑,如似一個小精靈。


    葉辰不止一次窺看過她的封印,很是堅固,三十三年過去了,無半點潰敗跡象,比起俠嵐的陰陽仙紋,強了太多。


    時間流逝,昏暗的夜幕下,葉辰開始收拾行頭。


    楊閣老和小楊嵐迴來了,一老一小,映著遲暮之光,很是蕭瑟,老楊該是看開了,生老病死,自然之法則,不像先前,在俠嵐的墳前,一坐便是兩三天。


    其後許多時日,葉辰總能望見老楊,每日必來算命,必會去拜祭俠嵐。


    如此,又三年悄然而過。


    清晨,葉辰早早擺好行頭,卻久久不見楊閣老,也未見小楊嵐,隻見楊凡,急匆匆去藥鋪,再出來時,手提著草藥。


    很顯然,楊閣老病倒了,而且,病的還不輕。


    對此,葉辰心知肚明,三十六年了,楊閣老壽元將終。


    果然,在第九日,楊凡來了,希冀的看著他,無需在言語,眼神兒已代表一切,期望葉辰去看看楊閣老,當是送行。


    葉辰起了身,也早已做好準備。


    楊府的氣氛,頗是壓抑,都知楊老爺年歲已高,快不行了,下人聚在一塊,議論紛紛,時而也會指指老楊的房間。


    葉辰的到來,一屋子的人,都抹著淚出去了。


    病床上,楊閣老幹瘦如柴,無力的躺著,老眸暗淡,白發蒼蒼,已有些神誌不清,幹裂的嘴唇在抖動,似在喃語著什麽,直至望見葉辰,他那渾濁的老眸,才多了些許目光。


    葉辰上前,提了椅子,坐在了床邊。


    “你來了。”楊閣老的笑,蒼白無力,欲要起身,卻發覺,已無那份心力了,九十六歲的他,也已油盡燈枯。


    “故友要走,我豈能不送。”葉辰微笑。


    “小友,你是仙人吧!”楊閣老笑的疲憊。


    “能猜出我是仙人,你還不傻。”葉辰說著,手指點在老楊的手背,灌輸著一縷縷的內力,並非續命,是想讓老楊少些痛苦,至少,能在上路前,保持最後的那份清醒。


    “我早該明白。”楊閣老笑了笑。


    “可願修仙。”葉辰淡淡開口,“若願意,我便找人封印你。”


    “累了。”楊閣老笑著搖頭。


    葉辰不語,自不會強求,老楊頭兒是急著與俠嵐團聚啊!


    “小友,再給老朽,算一卦吧!”


    “好。”


    一句簡單的對白,兩人相視一笑。


    而這一瞬,楊閣老的眸光,緩緩暗淡了下去,那雙疲憊的眸,終是映著夕陽的最後一抹紅霞,漸漸閉合了。


    葉辰坐在床前,久久未動,望著已故去的老楊,不由憶起三十六年前,他初來誅仙鎮,因一頓霸王餐,與這武林高手,結下不解之緣,兩人亦師亦友,但,更像是一家人。


    一晃,故人已老,在他目送下,安靜的上了路。


    門外,有嘈雜的腳步聲。


    房門被推開,楊玄他們自遊曆中歸來了,可惜,緊趕慢趕,還是見上故友最後一眼,隻立在床頭歎息。


    葉辰一語未言,默然的起身,默然的離去。


    在踏出房門的那一瞬,還不忘會有看一眼楊閣老,這會是最後一眼,他與老楊的因果,也會隨著這一眼,圓滿了結。


    很快,慟哭聲響滿楊府。


    三日後,俠嵐的墳側,又多了一座小墳,還有那把破舊的二胡,便橫在兩墳中間,太多人來拜祭,連懵懵懂懂的小楊嵐,也被嚇的大哭,滿眼的淚花,爹爹和娘親都沒了。


    一日的清晨,葉辰擺好了行頭。


    可惜,再不見那每日都來的老楊頭兒,心裏空落落的。


    老楊沒了,楊玄他們還在,日日都來。


    望著日漸老去的三人,葉辰意識到,有些事,該做了。


    一個寧靜的夜晚,他又去了老墳古墓。


    此番,是帶著楊玄他們一道去的,三人已遲暮,皆已壽元無多,不知還要再等多少年,想要活著離開,需封印他們。


    “這墳中,葬的究竟是何人。”三十六年了,三人終是問起了這個問題,因這座古墓,當年還惹來一場了血雨腥風。


    “先秦皇帝。”葉辰淡淡道


    三人聞之,皆是一愣,雖是意外,卻並未太震驚,這世間連仙都能有,還有啥可震驚的,這個歲數了,已見怪不怪。


    待進了主墓,三人的神情,就頗為怪異了。


    葬的先秦皇帝他們理解,先秦皇帝的屍身還保存著,也能理解,但陰月皇妃還活著,這就有點兒出乎意料了,當年名震天下的奇女子,竟也是一尊仙,竟在古墓守了先秦皇帝幾百年,而且就在誅仙鎮邊兒上,可笑的是,他們竟都不知。


    對此,葉辰也曾唏噓過。


    楊玄三人,都知他是仙人,卻偏偏未告知楊閣老,以至於,老楊到死時才知曉;而楊閣老,早知古墓秘密,卻並未告知他們,若非今夜進了古墓,三人多半還蒙在鼓裏。


    “見過前輩。”三人皆拱手俯身,恭敬的行禮,論起輩分,陰月皇妃的確是前輩,這期間,可差了好幾輩兒呢?


    “無需多禮。”陰月皇妃輕笑,雖在古墓中,卻也經常出去走動,自聽過三人的大名,在江湖上,都頗有威望。


    “將他三人封印。”沉默的葉辰,終是開口。


    “明白。”陰月皇妃會意,當即牽引了靈力,聚於掌心中,幻化成了一道符文,乃昔日葉辰教的封印之法,頗是玄奧。


    “那個,疼不疼。”楊玄幹笑道。


    皇妃一笑,並未言語,隻輕輕抬手,拂過三人。


    三人皆踉蹌一下,隻覺頭腦眩暈,心神也隨之迷離,而後,便各自倒了下去,閉了雙眸,緩緩陷入沉眠,或許,等再醒來時,已是百年身,就如先秦的皇帝,會錯過一個時代。


    葉辰將三人擺在石床上,便轉身離去。


    月下,他緩步而行,在楊閣老和俠嵐的墳前,駐足了很久。


    其內躺著的,是他的兩個故友,也會是他的親家。


    隻可惜,他們這做爹娘的,終是等不到女兒嫁人。


    說到小楊嵐,葉辰曾想過把她一道帶來封印,但這個念頭,終究還是打消了,老楊和俠嵐已故去,可楊府還在楊凡還在,這也是她的親人,若真要封印,也得邪魔親自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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