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絕看了看天色,“這沒剩多少時間了。”


    “看樣子,葉辰還真沉浸在溫柔鄉了。”白芷皺了眉,“百年大限,永久迷失。”


    冥帝悠悠喝著酒,是不是側首看帝荒。


    帝荒倒是悠然,從他眸中,望不見絲毫擔憂,縱剩下不幾日,卻依舊相信葉辰。


    又是一個星辰漫天的夜,花林一派寧靜。


    園中,葉辰坐在石椅子上,揣著倆手,靜望星空,有那麽幾個瞬間,總是晃神。


    完美,一切都太完美,完美到如一場幻夢,但凡心之所想,便都能達成所願。


    可是,他是遭天譴之人哪得上蒼憎恨。


    所謂的蒼天,不與他造罹難就不錯了,又怎能容忍一忤逆者的人生,這般完美。


    葉辰笑了,埋頭自嘲,掛著一抹悲涼。


    近百年了,天在耍他,他在自欺欺人,墮落在溫柔鄉,不願脫離,貪婪的享受。


    太過完美,就是破綻,他用了近百年時光,來印證這個破綻,而結果很可悲。


    他終是明白,這並非故鄉,還在六道中。


    一路風塵,一路疾苦,太累也太疲倦,人間道的故鄉,完美到讓他無法抗拒。


    悲涼一笑,他起身了,立身在竹房前。


    隔著竹牆,他能望見妻子,還有她們懷中的孩子,沉在夢鄉,連笑都是甜美的。


    他多渴望,一切皆真實,而非虛假存在。


    百載一夢,太是美好,記憶在光yin中定格,一幅幅畫麵,聚成一滴滴悲涼的淚。


    模糊視線中,那些,都隻是一段迴憶。


    終究,他還是默默轉身了,走向林外,要繼續他的關,繼續他的劫,孤單寂寞。


    “你要去哪。”身後,有唿喚聲響起。


    一排竹房,房門都開了,都立著一女子,懷抱著一孩子,靜靜望著葉辰背影。


    “迴家。”葉辰笑了笑,卻並未轉身。


    “這就是你的家啊”眾女眸含水霧。


    “人間道不是家。”葉辰笑著搖頭。


    “你放下了楚靈,連我們也要放下”


    “我放得下楚靈,便也放得下這份完美。”葉辰走了,隻溫情話語緩緩傳迴,“縱然是幻,也謝謝你們這百年的陪伴。”


    眾女哭了,淚眼朦朧,歇斯底裏的唿喚。


    人間道的完美,將她們也塑的有情有淚。


    但,葉辰步伐並未停下,更加沒有迴首。


    隨著他背影漸行漸遠,這片完美世界,也一寸寸的褪去了顏色,成為昏暗焦土。


    他的最後一步,跨越了美好夢境與殘酷現實,落在的是焦土上,踩出一個腳印。


    “汝這後輩,著實不簡單哪”冥帝不由一笑,一尊大帝,也不由唏噓感慨了。


    “他早已超越吾,會是最驚豔的荒古聖體,沒有之一。”帝荒微笑,神色欣慰。


    “事實證明,昔日汝為他締造的情劫,也的確是恰到好處。”冥帝再次唏噓。


    帝荒一笑,他敗了,自不會讓後輩再敗。


    情劫是為葉辰而導演,專克那人間道。


    能放的下楚靈兒,便也放的下那份完美。


    隻可惜,他當年未曾領悟真諦,墮落在夢鄉,不願離去,所以,他敗的慘烈。


    “隻剩天道了,闖過天道,便過關了。”冥絕深吸一口氣,“這一路太艱難。”


    “師尊,天道考驗的是什麽。”白芷好奇的看著帝荒,“那一道,會更可怕吧”


    “吾亦不知。”帝荒搖頭,這倒是大實話,昔年他敗在人道,沒資格去闖天道,天道是何種磨難,隻有看過才知道。


    聞言,白芷又望向冥帝,冥帝也搖頭。


    無奈,她隻得去看水幕,葉辰還在漆黑焦土上前行,頂著歲月,一步一個腳印。


    葉辰也在想,最後的天道是何種磨難。


    六道輪迴一道更甚一道,將天道排在最後,用屁股想也知,必定是極為可怕的。


    可他沒有退路,六道輪迴關,他已過五道,死也要闖過去,死也要死在故鄉。


    歲月,又變得無比漫長,漆黑的焦土,成為他唯一的夥伴,無盡時光與他作陪。


    一天天,一年年,歲月又開始在他身上刻下一道道痕跡,每一道,都是滄桑。


    不知何時,他才駐足,輕輕閉上了眸,狠狠吸允著,那是一股似隱似現的氣息。


    那氣息,來自人界,有家鄉的的氣味。


    也便是說,他距離家鄉很近了,也便是說,他距離天道關也很近了,將要到達。


    果然,在十個年頭,他望見了一座關隘,橫貫東西無數萬裏的,巍峨而磅礴,氣勢恢宏,比前五道關還要龐大的多。


    天道二字,隔著很遠便能望見,血淋淋的,看的人刺目,也看得人觸目驚心。


    他走到了,六道最後一道關,便在前方。


    他的步伐,不由加快,並非急著去找虐,而是急著迴家鄉,激動的直yu哭出來。


    九百年了,他在六道輪迴中,走了九百年了,他對故鄉的思念,已刻在靈魂裏。


    天道關,乃是一片浩瀚無疆的大世界。


    這世界,平靜的嚇人,無山嶽,無草木,亦無生靈,僅無際水麵,清如明鏡。


    葉辰皺眉,緩步走在水麵上,環看四方。


    正走著,但見水麵凸出水柱,聚了人形。


    那人,生的與他一模一樣,無論修為境界,亦或道則本源,皆是與他一般無二。


    或者說,他就是另一個葉辰,不同的就是,他身著黑衣,神色木訥,雙目空洞。


    “無差別複製。”葉辰喃喃自語一聲。


    這裏,讓他不由憶起了大楚的無妄大澤,也有另一個自己,一切都一模一樣。


    “我該是明白了。”葉辰眸中綻放神芒。


    他是葉辰,另一個他便是天道,專屬他的天道,與天道鬥,也就是與自己鬥。


    yu過此天道關,便需打敗另一個自己。


    葉辰眉頭皺的更深,昔年在無妄大澤,他打敗過自己,妄自勾動了真實與虛幻。


    那一戰之後,他陷入了渾噩,整整三年,因柳如煙的是死,也僥幸補了混沌道。


    如今,此刻與昔年,何等相似,他還需溝通真與幻,不然絕打不敗另一個自己。


    此種方法,一個弄不好,會再陷渾噩。


    不過,他沒得選,比起死,寧願渾噩。


    隻要迴到家,一切都好辦,東凰太心或許有辦法,還有大楚九皇和九大神將以及劍神,定能讓他從渾噩中恢複清醒。


    可若死了,便是真的死了,徹底煙消雲散,連那渺小的希望,也會成為絕望。


    “與另一個自己打,這天道局,怎麽破。”


    冥絕與白芷皆撓頭,望向帝荒和冥帝。


    冥帝與帝荒第一次皺了眉頭,臉色難看,至尊也頗覺棘手,這局的確難破。


    若是他們,有諸多方法,那涉及到帝道仙術,違反法則,足以挫敗另一個自己。


    可葉辰不一樣啊他隻是一個聖人級,如何逆亂法則,無差別複製,他在變,另一個他也在變,此乃無解的死循環。


    “六道輪迴過了五道,若在最後一道敗了,那才扯淡。”冥絕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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