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飛領了將令,與徐盛二人揮師兩萬,過東彭城,經下邳直奔懷遠。一路上戎馬不解鞍,鎧甲不離傍,不一日,便已來到懷遠縣境內。


    張飛和徐盛二人騎在馬上,遙遙望見懷遠城上旌旗獵獵,兵甲鮮明,刀戈森寒。城牆左右兩側外三五裏處卻是連綿不絕的樹林,從城郭一直蜿蜒至山嶺,足有十數裏長。


    城牆上一老者身著文士長袍,長髯飄飄按牆而立。見張飛一眾遠遠停在一箭之外,撫髯長嘯:“來人可是劉徐州麾下的張翼德?你等身為朝廷兵馬,為何無端寇我邊境?”


    “老子正是燕人張翼德!那老頭,既然知道是朝廷兵馬,你這些叛國的貳臣還不下城投降,否則惹得你家爺爺火氣,一矛刺破你頭上的狗頭!”


    張飛將手中的丈八蛇矛朝天一揚,哈哈一笑,舌綻春雷震得樓上的兵士心中一緊。


    這廝果然如傳說中那般暴躁如雷,卻正好入彀!


    閻象心中一陣暗笑,臉上依舊一副毫不在意慢條斯理的表情:“張翼德,休說那些大話,本帥就站在城頭上,你若是有那本事就直接攻上來砍了我的人頭,別學那些長舌婦嘰嘰歪歪的!”


    長舌婦?


    老子乃是堂堂正正的燕趙血性男兒,天下數一數二的勇士,特麽的你這廝竟敢罵我是長舌婦?屎可忍尿不可忍也!


    張飛頓時火冒三丈,手中的長矛猛地往前一揮,怒吼一聲:“孩兒們,立即攻城,老子要將這廝的腦袋擰下來下酒!”言畢,張飛胯下的紅鬃馬亦如箭一般直撲城門。


    徐盛還來不及阻止,就見張飛已竄到了陣前,急忙手中的令旗迎風一展,數千將士手托雲梯緊隨張飛身後衝向城下,其餘的將士則紛紛將拋石車、衝城車推至陣前。


    “梆梆梆!”


    城頭一陣梆子聲響起,萬餘名精銳的弓弩手從城頭的箭跺中探出頭來,手中的弓弩抱如滿月,弦上一支支利箭在日頭下熠熠生寒。


    閻象冷笑一聲將令旗交給副將,轉身走下城頭。那副將接過令旗也不說話,隻是輕輕一揚,城頭上弦機驟然響起,萬餘支利箭尖嘯著如飛蝗一般鋪天蓋地向城下的兵馬竄去。


    “舉盾!”


    徐盛一聲怒喝,早有數千名步卒分成百十支隊伍或將盾牌舉過頭頂,或者置於身體左右兩側或前方,形成一片盾牌的海洋,護住自己和飛奔向前的袍澤兄弟。


    落箭如黑雨,排盾似明龜。


    從城頭上遠遠望去,就仿佛上百隻擁有著一副巨大明甲的海龜在黑色的海洋中暢遊。


    雖然海龜的速度極慢,但他們離城牆亦不過一箭之地。雖然海龜的龜殼也不能將所有的黑雨擋在外邊,但很快的他們還是就成團成團的衝到了城下。


    城下除了留下三五百具的屍體和傷員外,數千兵士已經扛著雲梯搭在城牆之上,近身肉搏一觸即發。


    “殺!”


    見張飛和兵士們已經靠近城下,徐盛手中的令旗一揚,數十具拋石機齊齊把那木臂一拋,百十塊石彈在騰空而起,劃過一道道完美的拋物線砸向城頭。


    接著,數台衝城車在數百名刀盾兵的推動和掩護下,如脫韁的野馬一樣在城下的曠野上飛馳。


    張飛卻是怒吼一聲,已經棄馬縱身踏上雲梯,身後的兵士立時士氣大振有樣學樣,將刀咬在口中,腰擺就地一紮,好像林中的數百隻猿猴攀住雲梯,蜂擁而上。


    “放!”


    那副將也不管落在城頭的巨石砸傷了多少兵士,也不管還有稀疏的石彈持續飛來,大手再度高高祭起,百十跟粗壯的滾木從守城兵士高舉過頭頂的雙手中落下,順著雲梯砸了下去。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落木蕭蕭而下,滾滾流淌的卻不是長江,而是張飛麾下健兒們的鮮血。百十根落木如同大山裏唿嘯而來的泥石流,砸在眾人頭頂、胸前、背後,骨折,頭斷,血流。


    健兒們如下鍋的餃子紛紛跌落在雲梯之下,一片哀嚎,慘淡。


    張飛左手隻在雲梯上一搭,猛地一縱,右手的蛇矛霍然出手,一陣鏗鏘之音響起,蛇矛已在城牆上插入兩寸。接著,張飛借力一躍高高跳起,躲過迎麵而來的滾木重新爬上雲梯。


    見張飛在雲梯上如猿猴一般騰挪已漸至城頂,那副將卻並不驚慌,反而淡淡一笑,大手再次一揚,數千支利箭伴隨著數十桶火油從城頭傾射而下,同時,一道鳴鏑亦從萬箭之中飛起在半空中炸響。


    “退!”


    火油猛如虎四處飛濺,利箭寒如冰直來直去。


    這雲梯上沒有任何可遮蔽之處,就算你能舉盾躲過利箭,又怎麽抵擋得住無孔不入四濺的火油?張飛急忙跳下雲梯一聲長嘯,眾兵士紛紛舉著盾牌在雲梯上滾將下來,加入了後退的大軍。


    “都說劉備麾下的張三爺如何勇猛,今日一看也不過如此,本將軍略施小計,幾十桶潲水油就將輕鬆的將其嚇退,狗屁的猛將,隻是一個懦夫而已!”副將倚牆長笑。


    守城兵士亦高舉著手中的兵戈,異口同聲笑道:“勇猛絕世的黑大漢,一杆蛇矛千軍顫,懷遠城下遇我軍,幾桶潲水便嚇破膽!黑大漢,嚇破膽,活像一個怕死的王八蛋!”


    城頭上的嘲笑聲紛紛入耳,張飛將衣甲輕輕湊到鼻前,果然那被火油汙漬了的衣角處一股股惡臭撲鼻而來,至於火油的味道,竟然半絲也沒有。


    “氣煞我也,孩兒們再給老子衝!”張飛勃然大怒,直接將衣甲脫下拋在地上,露出一副精壯強健的身軀,胸前一簇簇黑毛仿佛原野上的野草一樣勃勃生機。


    徐盛急忙拽住張飛的腰帶:“三將軍不可,閻象和那副將屢次三番激怒將軍,這是他們的慢我之計,他們定然還有後手,切不可中了他們的計謀!”


    “屁的計謀,老子受此奇恥大辱,今天不把這驢日的副將的腦袋擰下來,怎消得了老子的心頭之恨!孩兒們殺,率先登上城樓的官升三級賞銀百兩!”張飛蛇矛一揚,一把便掙脫了徐盛的拉扯。


    “轟!”


    張飛的話語落在眾人耳中,好像點燃了炸藥庫似的,萬餘兵士再度洪流般滾至懷遠城下。


    利箭、滾木和石彈在天空中相互交織,重新成為了這片


    戰場的主宰,懷遠城頭再次陷入混戰之中。


    “嗡嗡嗡!”


    張飛等人在付出了血的代價之後,重新登上雲梯。城外兩側的樹林中兀的響起一陣陣衝天的號角聲,兩千名鐵騎執金戈,抗戰旗,風一樣的從兩側席卷而來。


    為首兩員大將眼中怒火噴薄,戰意滔滔。


    張飛已經登上雲梯半腰,還來不及跳將下來,兩千鐵騎已攜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飛奔而至。矯健的戰馬高昂頭顱仰天長嘯,健壯有力的馬蹄猛烈的向前踢出,狠狠的撞擊在張飛麾下健兒的身軀之上。


    同時,馬背上的騎士們唿叫著嗷叫著,將手中的利矛和大刀高高揚起,猛然刺出或者劈下,冰冷的鋒刃長驅直入,一陣令人牙酸的入骨聲響起,數百的健兒已經倒在血泊之中,鮮紅的血液噴射出來。


    慘叫連連,哀嚎遍野,時起彼伏,健兒們或被撞得頭破骨折,或被砍斷刺破了身軀,大陣頓時東倒西歪,七零八落。


    “唰!”


    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何況這曆史上的名將?徐盛看得睚眥欲裂,立時將那馬韁一勒縱馬上前,手中的鐵索連環刀朝左軍那將領猛的祭出,一刀飛下,一陣激越的金戈之音從刀鋒處傳來,梁綱手中一把鋼槍恰好抵擋在刀前。


    徐盛冷哼一聲,冷眼看著馬背上的將領,嘴角掛起一絲殘忍的譏笑,手中的連環刀再次騰空而起。


    風起,刀出。


    風還未到,刀鋒已經割破了梁綱身前的虛空。可惜,徐盛的刀雖然舞得大開大合氣勢洶洶,卻也隻是劈了個空。


    梁綱見勢不對,早已拔馬便跑,帶著左路大軍脫離了戰陣直往懷遠城左側飛奔。而金尚,自然還在戰陣中指揮下麾下的將士,肆意的屠殺著敵方的兵勇,就像是收割秋季的莊稼一般,一茬接著一茬。


    “老小兒,納命來!”


    聽著陣中的慘叫聲,張飛心如滴血,居高臨下看見右側敵方大纛下的金尚,再也顧不得城頭上的副將,蛇矛往城牆上一探,接著一曲一彈,如展翅的大鵬落在城下的馬背上,旋風一般疾馳而去。


    手中的丈八蛇矛左劈右突,仿佛從天而降的阿修羅一路上馬踏聯營,砍瓜切菜,隻殺得右路大軍紛紛潰逃,血流成河。


    “走!”


    也不知道這十二生肖中當初為什麽沒有泥鰍的屬相,很明顯,這金尚和粱綱二人都是屬於泥鰍的,見張飛來勢甚急,金尚同樣一聲吆喝,場中的右路騎兵隨著他向懷遠城右側的密林中馳去。


    到嘴的鴨子怎麽能夠讓他們都飛了呢?張飛和徐盛看得火起,急忙催動麾下的兵馬分頭向城池兩側襲去。


    “梆梆梆!”


    眼見便快追上,眾人耳側又是梆子聲響,大道上驀地竄出數十條絆馬索騰至半空,奔於隊伍前方的戰馬哪裏來得及刹上一腳,徑直撞在了絆馬索上。


    馬背上的騎兵就像連珠炮膛中發出的炮彈一般,時不時的從馬背上彈起落在前方,摔得七葷八素,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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