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趙雲已經率軍衝向波才,傅燮、吉宏卻還在陽翟城外苦苦等候。


    天色已近巳時,二人及麾下士兵已經在城下三百米處整整爬了半宿,手腳已經漸漸麻木,露水和晨風貼著冰冷的鐵甲灌進脖子,寒意侵骨。


    眾人依舊如狼一般低伏著身子,趴在道路兩側的草叢中,身上紮滿了荊棘草木,一動也不動,遠遠望去就仿佛道路兩旁綠油油的灌木叢。


    “來了!”


    傅燮輕聲一喝,吉宏及眾軍迅速將頭埋在草叢中,隻留下一雙雙利眼緊緊的盯著路上疾馳的駿馬與大腳,直到劉辟一行已漸行漸遠這才緩緩抬起頭來。


    “南容,是否現在開始圍剿援軍?”吉宏湊近身前輕聲低問。


    傅燮搖了搖頭,看這劉辟等人已漸漸消失在道路盡頭的背影,說道:“昭偉(吉宏字),不急,我有一個新的想法。”


    “什麽想法?再不追上去,他們就溜了!”


    “沒事溜就溜吧,我剛才細數了一下,劉辟帶出城的士兵足足三千有餘。而今德玉、子龍已經與波才、黃邵等人交上手,波才自顧不暇,城中僅剩下兩千餘老弱病殘,昭偉,你說我等趁機拿下陽翟怎樣?”


    “你瘋了?”吉宏驚叫了一聲,急忙捂住嘴唇,輕聲說道,“劉辟親率三千兵卒援救波才,德玉等人豈不是兩麵受敵?德玉和子龍人數不足兩千,而波才及劉辟麾下足足三萬餘人,你這是在拿德玉及眾將士的生命進行豪賭嗎?


    我等之前計議好圍點打援,你擅改軍令,是要吃大帥鞭子的。更何況,我等此次前來並未帶任何攻城器具,如何攻城?屆時我等若是未能攻克陽翟,而德玉又有所傷損,你覺得大帥會繞了我們嗎!”


    傅燮笑了笑指著陽翟城門,斬釘截鐵道:“不錯!我等之前確實商量好圍點打援的,但是昭偉,你莫要忘記大帥還經常教導我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我等領軍之人又豈能墨守成規故步自封?


    或者你覺得攻城就一定要拋石機和雲梯,但我卻覺得那可未必。你看,城門離我等不足四百米,正好在黃肩弩射程範圍之中。若是我等能夠一鼓作氣幹掉城門口的士兵然後火速搶占城門,然後揮軍入城巷戰,以兩千北軍對陣兩千蛾賊,陽翟豈不是唾手可得?”


    這不是豪賭,這是戰機!


    吉宏順勢望了一眼城門,陽翟城門依然半掩,尚未關閉,城門口也隻有幾個遊兵散將依在城門上打著嗬欠,陽翟城就像一個脫光了衣服的娘們在眼前不停的晃悠,


    吉宏不由吞了吞口水:“那德玉他們怎麽辦?”


    傅燮眼神中閃過一絲剛毅果決,點頭道:“你放心吧,德玉乃大帥女婿,又是我北校的驍將,軍中的袍澤,我又豈敢不顧其安危,否則縱然拿下陽翟,大帥還不活活打殺了我?”


    那倒是,傅燮如果真是一昧魯莽、不分輕重之輩,皇甫嵩又怎麽可能推薦其為北軍中軍司馬,讓其獨掌中軍?


    見吉宏分明已經眼冒金星,嘴裏卻還在強辯,一絲狡黠掛在傅燮的嘴邊,仿佛一隻看透世情的老狐狸:“且不說德玉和子龍俱有萬夫不當之勇,二人聯手天下盡可去得,三萬餘聞風喪膽的蛾賊敗軍能奈二人若何。


    單看此刻已近巳時,大帥的兵馬肯定已離波才不遠,德玉和子龍初期隻要分兵抵住波才和劉辟的夾擊,等大帥兵馬一到,蛾賊還不是一觸即潰?”


    “可這終歸有些風險,若是大帥兵馬晚上一個時辰德玉他們豈不是危矣?”


    “昭偉,你要相信德玉,也要相信大帥!眼前的戰機稍縱即逝,以後想要再攻陽翟可又要費上不少時間和兄弟們的性命了。富貴險中求,沒有一點風險又怎麽取得偌大的利益?你直接說吧,幹不幹?”


    “幹!”


    吉宏看著依舊未關上的城門,將口中的青草嚼了兩口狠狠的吐在地上,右手握拳撞在傅燮的拳頭上喝道。


    傅燮嘿嘿一笑,狡黠之色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則是呈現一縷縷殺機,看著身前不足四百米的大道,右手一舉喝道:


    “衝鋒!”


    兩千餘人仿佛一波一波的綠色春潮一般向城門口湧去。


    ……


    陽翟城頭,一道陽光灑在城牆上,織成一片金黃色的絲繭,將整個陽翟縣城籠罩其中,炫目而又溫暖。


    狗剩懷抱著長矛依靠在牆頭上,懶洋洋的睜開眼,望了望初升的太陽,笑道:“老一輩的總是說‘日是黃金雨是寶,五穀豐登少不了’,看著這狗日的陽光,狗爺我就想美美的睡上一覺,哪裏還顧得上它五穀豐登還是六穀豐登!”


    二牛哈哈一笑,搓了搓手,指著城頭下的士兵說道:“是啊,站了半宿的崗,老子身子都快凍麻木了,有這太陽烘烤著,就是給老子一個美嬌娘老子也不願,還特麽的出城?這幫傻帽!你說,這天下哪裏還有在城頭烤著太陽睡覺舒服的事?


    也隻有這幾個倒黴蛋一早就被叫了,起來丟在了城門外。不過,這些兔崽子也真會找地方,靠在城門上就開始唿唿大睡,連城門都特麽的不關,也


    不怕渠帥一會巡視過來抽上一頓鞭子!”


    “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這幫兔崽子隻管得了眼前哪裏還想得到以後?”


    狗剩嘿嘿一笑順著城門望了下去,突然臉色大變,抖抖索索的指著前方,城門前方驟然冒出無數的綠色人形狀物,像旋風一樣朝著門口撲來,距離城門處已不足三百步,頓時麵如土色,驚恐萬狀:“山魈!山魈!”


    “山魈你娘!這是特麽的漢賊!關門鳴鼓,敵襲!”


    一道道鐵甲寒光反射在二牛眼中,二牛一個激靈一把打掉狗剩的手指,一邊疾步跑到一旁撿起城牆上的鼓槌梆梆直敲。


    鼓聲乍然響起,城頭一片慌忙。


    但是,晚了,已經晚了!


    城下的綠色人形狀物突然停了下來,抖掉身上的藤條灌木,分成兩列綿延展開。前排眾人仰天躺在地上雙腿朝上,一張張巨弩架在腿上,後排眾人迅速張弓搭箭,雙手緊緊的繃著弓弦,露出明晃晃的鐵甲利箭,直指城門口。


    “放!”


    傅燮一聲高喝,千餘之箭仿佛一團烏雲一般遮在陽翟上方,城門口立馬為之一暗。


    箭如雷霆暴雨劈裏啪啦的落將下來,狗剩和二牛隻覺胸前、喉嚨、額頭一陣劇痛,一朵朵血紅的薔薇在身前綻放,意識漸漸消散。


    我為啥不聽老人的安心在家務農,五穀豐登?這狗日的太陽!


    可惜,他們明白的太晚了,城頭上再也聽不到二人的聲音,二人如石彈一般栽下城頭,仿佛兩條野狗一樣橫躺在城下,身上亂七八糟的插滿了箭支。


    當然,橫躺在城下的不止狗剩和二牛,還有其他數十名城頭守衛的士兵。隻是他們並非野狗,反而更像是一座座新鮮出爐的雕像,箭支布滿全身,斜斜的掛在城門上,沒有半分氣息,眼中還凝聚著恐懼和驚嚇。


    一通疾射,守門士兵及城門頭也再無半個活人,縱使城頭還有數百名步卒和弓箭手,城中可能還有更多的黃巾士兵向這裏趕來,可北校將士又有何懼?


    他們可是大漢的精銳!隻要守門士兵一亡,附近更無拉動絞盤的士兵,眼前的大門就是一片通途!


    “衝啊!”


    傅燮蔑視的看著城頭的蛾賊,豁然起身揮刀長喝一聲,所有將士棄弓於地,揮舞著刀劍像洪流一般卷向城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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