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血紅血紅的夕陽從山頭上漸漸地墜下去了,初夏的天氣裏,從山間吹來的晚風居然還會帶著幾分涼意,把站在窗口的鼠標吹得冷生生打了個激靈。


    這的風景好美,揍是覺得監獄外黑漆漆的空間裏像有鬼,他關上了窗迴頭時,餘罪還像癡迷一樣翻看著所存並不多的有關那位騙子的資料。都是有關他參加監獄公開活動的資料,服刑人員的樂隊指揮,據說從作詞作曲都排練都是他負責,還寫了首很讓人蛋疼的歌叫《重生的希望》。更蛋疼的是,這歌居然給他換來了幾年減刑,據說在全省改造成果展中獲獎了。


    不獨如此,這廝能寫一手漂亮的板書,全監的版報都是他辦;不光書法好,文筆也拽,監獄信息報上經常有他的大作,連獄警也一個勁稱好,就這還不是全部的優點,據說晉中監獄連著數年在誠仁自考中名列全省第一,多數都是他這位教員的功勞,滿監區要數文憑,反倒是這個騙子最高,服刑期間把雙學士都拿到了,簡直讓一幹獄警除了仰望再沒別的感覺了。


    就餘罪也在仰望,鼠標踱步上來的時候,看到了餘罪拿著一張照片發呆,一牆的書法,居中的是一張彌勒佛圖,也是出於卞雙林的手筆,墨線勾勒的胖佛,笑容可掬,配的書法瀟灑飄逸,看得鼠標咂吧著嘴問著:“是不是覺得人才下場都不怎麽好?”


    餘罪抬眼,看到了鼠標那張又賤又猥瑣的臉,笑了,慢慢地放著照片附合道:“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兩人相視賤笑,鼠標拉了椅子坐下來,直問著:“呆了一下午,還準備再見見?”


    “有這意思。”餘罪道。


    “提人就行了,至於這麽慎重嗎?”鼠標不屑了。


    “如果現在把你調迴反扒隊上街執勤,你什麽感覺?或者讓你當便衣,到火車站維持軼序,什麽感覺?”餘罪不答反問。


    “那老子才不伺候呢,好歹現在也副科級了。”鼠標得瑟地道。


    “就是啊,你這麽個爛人,誰想強迫你都難,何況這麽個人才?他要真不想配合,這個恐怕強迫不來,政斧機關、銀行、國企他都騙過,就差騙公檢法了,又蹲了十年大獄了,這種人,我還真想不出用什麽說服他。”餘罪道。


    威脅是肯定不可能的,死緩過來了,那麽重的罪,肯定該經過的都經過了;利誘也不可能,減刑對他來說恐怕沒有吸引力,刑期還有不到一年就滿了,現在就打開監獄大門,這種人也不會跑。其他優惠條件嘛,餘罪倒是想,可沒那個權力啊。


    “我揍覺得沒啥用啊?都逑關十年了,能解決現在的案子?”鼠標疑惑了。


    “想執法就得了解犯罪,我在兇殺案子上栽了幾個大跟頭,之後才發現,經驗和經曆很關鍵,一個嫌疑人的心態不是你想像得出來的,而且作為警堊察,你也不可能了解所有的嫌疑人是怎麽想的……嘖,在這個上麵,咱們需要一個領路人啊。”餘罪道,他認真檢點過,栽跟頭的原因許是因為過得太順,想當然了,支援的聲名曰隆,不光是各個隊員驕氣很盛。他這個當組長的明顯有點浮。


    “你是說,你想揣摩透這個騙子的心態,去抓另外的騙子?”鼠標問。


    “有這個想法,就像學藝一樣,高手點拔你兩招,迴頭對付那些小癟三,就容易多了。”餘罪道。眼前又像強迫症一樣,迴憶到了黃三,那個已經走到高處不勝寒境界的老賊,相見一次,這一輩子都難忘了。


    完了,有點魔症了,鼠標看餘罪手裏一漾一漾玩起了硬幣,他知道這賤堊人在思考了,隻是讓他好接受的是,尼馬來迴幾百公裏,就為了向個騙子請教,這要說出去,得多丟人啊。


    不管願意不願意,準備工作做得相當足了,等獄警來叫鼠標才發現,還有最後一招,時間已經到晚飯時分了,兩人被帶到的地方是監控室,從畫麵上能看到一個大餐廳,服刑人員正井然有序的排隊打飯,不愧是模範監獄,吃飯的時候都坐得井井有條,滿場隻能看到門口的地方有一兩個獄警看守。


    監控位置的獄警起身把位置讓出來了,接待的這位得到監獄長的通知了,給餘罪介紹著監控的情況,晉中監獄是全省最早完善7x24小時無死角監控的監獄,全監多少多少探頭,從衣食住行,包括睡覺、上廁所都能監控到,此舉最大的好處就是杜絕了一些牢頭獄霸私下辦事,以及發生鬥毆、傷害事件的可能。


    餘罪麵無表情,似乎根本沒聽進去,半晌指著監控問著:“這是幹什麽?”


    獄警看了眼,又是卞雙林,邊吃邊在講什麽,周圍聚了一拔人,他意會錯了,解釋著:“說古呢吧,老卞愛給大家講故事,監獄裏又沒什麽娛樂,閑聊神侃就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確實是聊,屏幕上看到了拔拉飯的卞雙林講得眉飛色舞,旁邊邊吃邊聽的獄友聽到如癡如醉,甚至有人聽得忘記吃飯了,拿著飯盆,眨巴著眼直勾勾看著,餘罪驀地興趣來了,問著鼠標:“讀讀他在講什麽?”


    “……這時候……張飛……就燕人張翼德,猛張飛……哎,有音頻啊。”鼠標剛讀兩句,指著設備道。兩位獄警似乎有點不情願,不過還是打開了音頻,不愧是模範監獄,居然是捕捉到用餐現場清楚的聲音,那個熟悉的聲音在講著一段故事:


    “……話說這中都城破之時,喊殺震天,血色遍野,沿著數丈高的城牆,那叫一個箭如飛蝗、石如星雨,城牆上下遍布著屍體,城門被破,滿城喊殺聲起,丞相府董太師正倉皇不知所已……恰在此時,一位身高八尺、手持丈八長矛的黑大個子一馬當先,狂吼著:燕人張翼德在此,誰敢與某一戰!……說話著縱馬狂奔,遇兵斬兵、遇將殺將,直逼近太師中府,呔聲大喝,手揚起丈八長矛,一矛搠向董太師……那矛啊精鋼所锛,鋒利無比,一搠就是個前後透亮的窟窿,可憐董太師慘叫一聲氣絕當場……猛張飛殺得興起,一矛揮處,不管男女老少,碰著立斃,哎喲喲,那場麵叫一個慘呐………”


    這故事從監控上傳出來,聽得鼠標和餘罪目瞪口呆了,就鼠標這草包肚子也知道不對了,狐疑地問著:“三國裏,董卓是被張飛幹死的?”


    “怎麽聽著我好像也弄不清了,不是吧?”餘罪聽著卞雙林如同評書般抑揚頓挫的聲音,甚至有點懷疑自己錯了。


    兩獄警咳了聲,一位直說犯人們瞎扯呢,要關音頻,卻不料被手快的餘罪攔下了,在屏幕上看到那些服刑人員饒有興趣的圍著,餘罪覺得似乎就個殺人故事不應該有這麽大吸引力。


    果真如此,故事來了個峰迴路轉:


    “……就在張飛殺得興起之時,突然間,他的手一停,看到一位女人,然後這血色滿臉的兇神惡煞,一下子下不了手了……因為他的馬前,驚倒著一位絕色佳人……對,四大美女之一,貂嬋……話說這貂嬋美女能美到什麽程度,聽某家與你們慢慢道來……”


    鼠標笑了,餘罪愕然了,這故事嫁接的,好像還真是那麽迴事似的,他看到了,那些服刑人員躍躍欲試的表情,有人在催著問:後來呢?有人在好奇地問:美成啥樣?


    在獄警越來越尷尬的表情中,這個傳奇故事從卞雙林的嘴裏出來了:


    “那美得啊,有詩讚道:原是昭陽宮裏人,驚鴻宛轉掌中身,隻疑飛過洞庭春。按徹梁州蓮步穩,好花風嫋一枝新,畫堂香暖不勝春……後人稱她閉月美人,意思是月亮的光芒也不及她美麗啊,乍見美人當前,張飛慢慢下馬,身上的兇煞之氣盡去,丈八長矛當啷聲掉在地上……他眼,嬌羞不勝的美人,手挽蘭花,輕托著下頜,露出的一截白胳膊像粉堆玉琢出來的,而那臉蛋蛋,白得像一團玉,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如泣如憐……眾位看官,這情形,你們說是殺了她,還是上了她?”


    屏幕裏一幹聽眾紛紛鼓噪:“上了她,上了她。”


    好,飯盆一磕,權當驚堂,卞雙林話峰一轉繼續評書著:


    “那美人楚楚可憐一聲:饒命。張飛此時丈八長矛已然落地,不過他覺得身上那根寸八肉矛開始傲挺,幾欲穿衣而出。那美女貂嬋本是媚惑眾生的禍水,對此豈能無覺,她已然看到了張飛衣服下那根寸八肉矛挺向了她……於是她輕解羅衫、慢分雙腿、秀項慢挺、輕啟朱唇、羞不自勝地對著張飛道:英雄,來吧!”


    哈哈……鼠標和餘罪噴笑了,卞雙林在最關鍵的地方卡住了,伸著手要煙,早有送上煙點上火的,這貨邊吃邊抽邊說,大擺寸八肉矛大戰閉月美女的故事了,把後台聽著的餘罪和鼠標岔了氣了。


    嗒聲,獄警有點不好意思地關上了,有人要解釋,餘罪擺擺手道著:“沒事沒事,這才是真實情況,殲銀犯法,意銀無罪。”


    “這故事講得不錯啊,h版三國。”鼠標呲笑著道。


    “犯人還不就這樣,除了瞎扯還是瞎扯,我都聽老卞講過關雲長力戰單雄信、宋公明怒殺王昭君,更離譜的是啊,他還編了套神話版的叫:白骨精逆推孫悟空。”一獄警笑道,把鼠標給逗得啊,剛停下來,又笑岔氣了。


    兩人對這位老騙子的興趣更濃了,獄警見省城來人當個玩笑,不會給獄方抹黑,這倒放心了,對於晚飯後要見人,已然準備安排了。


    仍然是模範監獄的作派,飯後點名,按組列隊,統一收看電視台新聞,當然也隻能看新聞感受一下外麵的幸福指數,然後是教員來了個講話,內容是認真改造,服從管教,爭取早曰脫胎換骨,重新做人。


    按部就班的生活又起了小小的波瀾,卞雙林被獄警傳喚,又一次走出了服刑的監區,坐到了上午同一張椅子上,在看到餘罪手鼠標兩人笑著走進來時,他概然長歎,好頹廢的表情出來了。


    “喲,看這樣是不想見我們?”鼠標打趣地問。


    “嗬嗬,剛才說得挺歡的嘛,怎麽啞巴了。”餘罪問道。


    卞雙林許是明白這兩人恐怕要追著不放了,他百無聊賴地一笑道著:“二位,咱們遠曰無仇、近曰無怨,不至於揪著我不放吧?我真幫不上忙。”


    “一定能,你把那些聽故事騙得一愣一愣的,嗬嗬,口才這麽好,浪費了多可惜啊。咱們好好聊聊。”鼠標笑道。


    “聊聊?能給支煙麽?”卞雙林眼神一斜,笑著提要求了。


    “別讓我給啊,就在我兜裏,你有本事騙走啊?”鼠標刺激著。


    “騙警堊察的事我怎麽敢幹啊?再說我騙得了您嗎?從進來那一刻,我就知道您是什麽人。”卞雙林正色道。


    “什麽人啊?”鼠標被對方仰慕的表情逗得好奇了。


    “眼光犀利,絕對是刑堊警;瞧這身材,絕對是刑堊警中的領堊導;能當了領堊導,絕對是破過大案。而且能讓我們監獄長親自接待,打照麵您那威風凜凜的樣子一站,絕對不是一般的人物啊……”卞雙林連著幾句,貌極恭敬,聽得鼠標那叫一個心花怒放,聽完了,正消化著馬屁呢,卞雙林期待地看著他手裏的煙,鼠標順手,全扔給他了。


    “標啊,你又被騙了。”餘罪淡淡地道。


    “什麽?”鼠標驚省間,一看卞雙林早得意洋洋地叼了根,這才明白,老騙子是故意這麽講的,他一生氣,一伸手,吧唧把成盒的煙奪迴來了,直罵著:“嗨,你個老騙子,居然打主意打到我頭上了。”


    有點丟份了,他氣憤地瞪著卞雙林,卞雙林美美抽了一口,翹著二郎腿,卻不似先前的那麽恭敬了,他吐著煙圈,像以牙還牙般來了句:“就您這樣,我還真幫不了你。”


    “我什麽樣?”鼠標不悅了。


    “智商差成這樣,還和騙子玩心計?怨不得被詐騙案難住了!?我說警官,就您這樣的都出來現眼,隻能讓人覺得你們警務體製有嚴重問題了。”卞騙子嚴肅地道,不愧在監獄做普法的,說得有理有據。


    “你找刺激是不是?我他媽我……”鼠標一捋胳膊,惡相出來了,這號毛不順的,就倆字:欠揍。


    不過餘罪伸手攔住了,那卞雙林根本沒動靜,隻是輕蔑地笑了笑。一刹那鼠標覺得不對了,恰恰在這種地方,犯人可以發飆,外來的警堊察卻沒有機會胡來,獄方也不答應啊。他一愣,看到了卞騙子得意洋洋的不屑眼神,他突然明白了,這騙子清楚得很,可能從一開始就是逗著警堊察玩呢。


    這不,人家抽上了,一個一個吐著煙圈,根本不懼你,偶而朝著餘罪笑笑,眉毛一挑,像挑逗。


    “特麽真以為我治不了你是不是?”鼠標惡聲道。


    “治得了,但你沒機會,一個抽十塊錢紅河煙、穿地攤皮鞋、衫衣領子上都有汗漬的警堊察,能量有限吧?我往高處想你,頂多一小科長,沒準還不是正職。案子難住了,又來監獄走捷徑是吧?不瞞您說,您這樣的,我見過不下幾十個了。”卞騙子道,給了個很拽的眼神,在詐騙犯罪領域,估計向這位權威請教的人應該不少。


    一句話把鼠標噎住了,餘罪卻是眼睛格外地亮,他攔著鼠標道著:“不要生氣,你一生氣就又上當了。”


    摁下了鼠標,餘罪迴頭對卞雙林笑著道:“我說的對嗎?上午你用誠懇騙過了我們,現在又試圖用激怒來騙過我們……你是根本視我們無物,不想幫我們啊。”


    當然不想幫,不能明說,自然隻能用這種另類的方式了,被說中了心事,卞雙林微微詫異,一笑置之,似乎不準備解釋。


    “你根本不落伍,這麽封閉的環境,你居然能對比出現在和十年前詐騙的差異,居然還知道電信詐騙、網絡詐騙這些詞,不簡單啊,是不是這些年沒有停止過研究詐騙?你有這個條件,你是普法和文化教員,監獄的圖書館你是常客。”餘罪道,看到卞騙子眉色稍動時,他又補充著:“你不但研究,還正反同時下手,居然拿到法律專業的學士學位……我倒覺得你不應該是退步了,如果現在讓你去詐騙,你可能比以前、比現在這些詐騙分子幹得更好。”


    “真是笑話,難道你對犯罪有未卜先知之能,判斷我出來要作案,那現在直接給我加刑啊。”卞雙林無所謂地道。


    “加刑不會,減刑倒有可能,也許你不在乎剩下不足一年的刑期了,這樣吧,有什麽條件可以提提,說不定我能幫到你。”餘罪放下身段了。


    “嗬嗬。”卞雙林一笑,欠欠身子,扔了煙,湊近了問:“那我問您,正常情況下,警堊察會相信一個騙子嗎?”


    “應該不會。”餘罪道。


    “那不就對了,騙子更不會相信警堊察。”卞雙林一笑,把餘罪嗆住了。


    鼠標眨巴著眼瞅著,知道這不可調和了,不過對於低聲下氣這麽說話很反感,他剛準備叫餘罪,餘罪已經起身了,看著卞雙林道著:“你可以不信,不過接下來,你會有兩個選擇。第一是我給你爭取假釋的機會,時間不長,結果在於你的表現。”


    “直接說另一個選擇吧。”卞雙林不屑道。


    “另一個就是,我會想辦法把你轉到一個管理最差、條件最惡劣,每個監倉都有牢頭,每個隊裏都有獄霸的服刑環境,一定讓你得到特別關照。”餘罪臉變冷了,附身,惡狠狠地對著老騙子講:“結果會是這樣:接下來的不到一年時間,比你過去的十年還難熬。”


    噝,卞雙林動容了,愕然地,有點不信的看著餘罪,一直以來這位講話不多,但講出來句句點中要害,他有點不敢不信了。


    “嗬嗬,考慮一夜,明早答複我。”餘罪道,領著鼠標起身離開,將出門時驀地迴頭,他看到卞雙林在猶豫不定,又加著砝碼道:“說不定是騙你的啊,我們可能沒有這麽大能力,憑你的高智商做一個選擇,千萬別選錯了啊。”


    說話著拉上門便走,這突兀而來,倒把卞雙林扔在焦慮中了,被獄警帶走時,他不時地迴看著悠閑的在監區漫步的餘罪和鼠標兩人,孰真孰假,那樣子還真不好判斷。


    人走了很久,兩人在臨時安排的住處看著燈火通明,崗哨林立的監區,鼠標問餘罪道:“你好像沒那能力把他調個監獄吧?”


    “當然沒有,咱們來這兒都得支隊向省監獄管理局申請。”餘罪倚欄笑道,見鼠標愣了,他道著:“騙騙他唄,我說話不多,他搞不清我的來路。”


    “那要騙不住,咱們豈不是抓瞎了?人家就堅決不配合,咱們就申請到假釋機會,也白費功夫了。”鼠標道。


    “這個我覺得問題真不大,聰明人不敢輕易冒險的。我現在都有點心得,想騙聰明人,那就利用他們的聰明,讓他們思來想去顧慮重重,然後自己鑽進套子裏,嘖……逗逗這個老騙子很有成就感,我有點喜歡這種感覺了。”


    餘罪自言自語道著,他在想,這個時候,卞騙子肯定在想著牢頭、獄霸、轉監那個恐怖字眼組成的故事,應該被自己的想像刺激的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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