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層,曹亞傑和嚴德標提審的一位,也打開了話匣子。


    夏利順,男歲,機動車盜竊團夥三號人物,車輛解碼器以及破解電子鎖都來自這位仁兄,據案卷顯示,抓到這位仁兄的時候,光他家裏能見到的車輛密碼鎖就有一百多種。曹亞傑對這種事比較感興趣,他接觸的首選自然是此人了。


    真人不怎麽樣,滿臉雀斑,讓人觀之生厭,頭發有點枯黃,整個人顯得像營養不良,坐在那兒都打顫,看樣子被監獄的生活嚇破膽了,說話唯唯喏喏,根本不用費勁,標哥兩句狠就詐得他屁滾尿流了。


    “剛才說得聽明白了?”嚴德標正義凜然吼著。


    “明白。”夏利順點頭道。


    “你的罪行不重,要積極主動向政府坦白,這是你唯一的出路。”標哥訓丨道,這是跟治安隊領導學的。不管是審小賊還是審小姐,都這個口吻。


    “是,是。”嫌疑人點頭道。


    “那就好,接下來問你的技術類的問題,要撒謊,你這案子可得重新再查一遍啊。”嚴德標詐唬道。


    嫌疑人明顯全身一激靈,可能迴憶起了被抓時候的恐怖,不迭地點頭道著:“是是,不敢撒謊。


    嚴德標示意了曹亞傑一眼,曹亞傑直接開問了:“夏利順,在躲避監控的時候,你們是怎麽做到的?不是戴著帽子就能擋住所有探頭?”


    夏利順一怔,鼠標察言觀色,一拍桌子,那人緊張地脫口而出:“二級管。”


    “說清楚點。”


    “發光二極管。”


    “再清楚點。”


    “就是……就是,把二極管縫在帽子裏一圈,或者衣服裏做帶一片,紅外監控就會因為光線過度,極管周圍顯示白亮色,遮住了亮色周圍的畫麵。”


    “哦,是這樣……”


    曹亞傑掩飾著震驚,一個發光二極管不過幾毛錢的成本,這個簡單的技巧,可以成功的瞞過無所不在的天網探頭,而外表,肉眼根本分不出差別來。


    興趣漸濃,他換了個細節問著:“密碼鎖呢?你是團夥裏唯一精通這個的,這些原理你是那兒找到的?”


    “我當過修理工,慢慢搜集的,這些不難,了解他的工作原理,很容易就能破解。”


    “你指硬破解?”


    “有的硬破解,有的是軟破解,如果有單片機基礎的話,一個解碼板很容易做的,成本就是十幾塊陶瓷電容,做一個類似車型的發射器,無非是多摁幾次開鎖而已。”


    嫌疑人說得輕描淡寫,曹亞傑可是聽得怵然心驚,怨不得這夥車賊橫行幾省,能做出解碼器來,那停車幾乎就成自家的後院了。


    停了片刻,曹亞傑又問著:“那gpp定位呢?”


    “用個分流器,截住車上的信號,再把這個信號循環發送……”


    “就是這種設備?”


    “對,循環發送後,車主就會以為車仍然在原地。”


    “這樣的話,就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拆掉原車的gpp定位?”


    “對,是這樣的。”


    嫌疑人夏利順點點頭,曹亞傑盯著取證照片上一副怪模怪樣的電子設備,外殼都沒有,自焊的電子原件加了一個天線,也就是說,隨便把這東西扔在車周圍,那怕在垃圾桶裏也行,隻要信號一直在發送,他們就可以從容把車開走,等車主發現,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你應該上麻省理工學院啊。”曹亞傑沒看明白這種電子儀器的工作原理,有點受打擊了,嘟囊了一句,隨口問著嫌疑人:“你什麽學曆?”


    “啊?什麽什麽學曆?”嫌疑人愣了下。


    “問你什麽地方畢業的?”鼠標加重語氣訓丨了句。


    “上過技校。”嫌疑人似乎有點緊張,看警察不太滿意,趕緊又補充著:“後來沒念完,就出去打工了。”


    鼠標憋著笑,曹亞傑卻是訕然,感覺不知道該問什麽了,他這個工科大畢業,明顯比人家差一截嘛………


    另一拔提審,也慢慢進入了酣處。


    在這個罪惡的集中地,可能什麽樣挑戰你忍耐和思維的東西都有,就是不會有正常的東西,普通人要理解,會很有難度的。


    張四海有一個母親,母親改嫁四次,所以他榮幸地有四個父親,兩個勞改、一個酒鬼、一個賭棍,他對少年生活,除了打架、偷東西已經沒有什麽記憶,十四歲離家打工,於得是汽修學徒工的活,一於就是六年,毫無疑問,這為他日後成為車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至於走上犯罪道路就不好說了,是因為已經有了偷雞摸狗的習慣,還是無法忍受打工的底層生活,抑或是經不住社會上紙醉金迷的誘惑,反正他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開始溜門撬鎖,偷車賣零件了,期間被抓過兩次,服刑四年零六個月,他屬於改造失敗的產品,不但沒有收手,而且在獄中遇到同行,之後加入了以王向東為首的機動車盜竊團夥,這位屢受警方打擊,反偵察意識越來越強的車賊,終於找到施展自己才華的沃土,於是火拚了老大,自己坐到了第一人的位置。


    “你為什麽要殺他?”俞峰問,感覺那個團夥原老大王向東死得有點冤,案卷顯示,兩人爭吵以至互毆,張四海失手殺人。


    “我早就想滅他了。”嫌疑人嗤鼻不屑道。


    “沒有更好的解決方式嗎?”俞峰問。


    “哼嗬嗬……”嫌疑人笑了,嗤鼻很不屑地笑容,沒理會俞峰這一句。


    “分贓不均是。”餘罪插了句,無動於衷地看著嫌疑人,又道著:“是不是還有他姘頭的原因,王向東四十一歲,小姘才二十幾歲……你們,應該早有一腿了的?”


    這是個簡單而直觀的判斷,不過這話磣了點,聽得張四海撇嘴罵了句:“別提那個婊子,他媽滴


    “那王向東就非殺不可了,你不滅他,他也會尋機滅你的。”餘罪道,這殺人的故事,他說得像過家家一樣好平淡。


    李玫和俞峰耷拉著眼,瞥著餘罪,怎麽感覺這家夥也像在監獄裏剛提出來的。


    還有更震驚的,嫌疑人一聽此言,點點頭,不無得意地道著:“對,這他媽就是你死我活的事,他把人召起來想滅我也不想想,他女人都跪著給老子舔蛋,他那點小貓膩,差姥姥家了。”


    噝,李玫聽得直吸涼氣,太刺激了,這麽**的事都說出來了。


    “在殺他的時候,你考慮過後果沒有?”餘罪問,兩眼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


    “在非於不可的時候,你有時間考慮後果嗎?再說了,偷這麽多車,就他媽沒殺人這一項,也夠得著崩了。”嫌疑人無所謂地道,又伸手。


    餘罪起身,不知道這點的是第幾煙,抽上時,那人噓了口氣,懷疑地眼光看著餘罪,突然來了句:“你不像警察,到底是來於什麽來的?”


    走眼了,李玫和俞峰暗笑著。


    沒走眼,餘罪知道怕是對方嗅到了自己身上殘留的匪氣,他笑了笑問著:“你覺得呢?”


    難住了,如果不是警察,就進不了這兒;可如果是警察,又偏偏不像任何一位曾經接觸過的,張四海想了好久,被這個問題難得目光迷離,餘罪卻是狀如開玩笑似的問著:“別想了,我們就為聊天來的……張四海,問你個簡單的問題。”


    “什麽?”嫌疑人側過頭來了,還是那麽狐疑地盯著餘罪。


    “我想問啊,你不缺錢了,事實上你應該很有錢……有錢就不會缺女人,為什麽你要收了老大的女人,她的照片我看過,很一般哦。”餘罪道,兩眼透出來的,似乎是一種邪光。


    這個邪光同樣在嫌疑人的眼光裏也有,他笑了笑反問著:“你真不知道?”


    “我在想,應該是成就感的原因?就像你一直不停地偷車,並不是因為生活拮據,需要錢。”餘罪道。


    “對,是成就感。”嫌疑人好不淫邪的抹了把嘴,加重語氣補充著:“操得他媽真爽。”


    奸笑聲響起,是餘罪和嫌疑人相視在笑,那笑聽得李玫和俞峰毛骨怵然…………


    時間過得很快,預訂的兩個小時結束了,獄方時間卡得很準時,兩位嫌疑人被法警提走,兄弟走時,出門的一刹那又迴頭嚷著:“多來幾迴啊,兄弟,這兒除了提審都沒人和我說話,快他媽憋死了。”


    法警喝斥了句,那嫌疑人也不在乎,提著鐐子,一步一挪地走了,三人出了審訊室,下樓和曹亞傑、鼠標匯合,等出了看守所上車時,終於鬆了一口氣,曹亞傑的感覺可全是震驚了,一個技校沒畢業的,硬是鼓搗出了解碼器,還有那些層出不窮的作案上的小手段,那一樣可都是閃著智慧的光芒呐


    鼠標直斥他沒見過世麵,犯罪分子裏頭神人多了,弄張人民幣開銬子的、彎根細鐵絲捅保險櫃的、垃圾桶裏揀幾根樹枝賣神藥價錢的、還有地攤上買身假警服軍裝,騙財騙色去,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人做不到的事。


    咦,怪了,怎麽沒笑聲呢,曹亞傑和鼠標突然發現那一組很沉悶,兩人麵麵相覷,鼠標問:“咦,胖姐,咋拉,被嫌疑人刺激啦?早說你跟我們一組嘛。”


    “嫌疑人不刺激。”俞峰弱弱地道。


    “那是怎麽迴事?”曹亞傑關心地問。


    “被他刺激了。”俞峰指指餘罪。李玫卻是咧著嘴:“耶,不說了。”


    凡是越不說的事,自然是越讓人好奇,兩人追問,俞峰說了個大概,聽得曹亞傑和鼠標直噴笑,走了很遠餘罪才開口道著:


    “犯罪本身就是反人類、反社會的,陰暗、齷齪和肮髒才是它的本色,你們要連這個都接受不了,我勸你們早點另做打算。”


    沒人接茬,這確實是一個值得商榷的事,這一道坎在心上,恐怕也不是那麽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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