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寶貴,多呆一天都是浪費,特別是異地用警,最怕浮動的就是人心,連續多日毫無進展,餘罪又遲遲沒有露麵,解冰不得不咬牙向隊裏請示收隊了,不過意外的是,邵萬戈並沒有答應,並給他傳了一份案情通報。


    那通報讓他看著直吸涼氣,從臘月二十七到今天正月初十,全省十七個地市,累計匯總起來的大牲畜盜竊案發生二十八起,涉案金額上百萬元,偵破的僅有四起,大部分懸而未決令各地公堊安疲於奔命,他突然省悟道,羊頭崖鄉很可能是全省係列案件的一個縮影,從一地一案上找出做案手法,總結作案規律,對於偵破其他類似案件都不無裨益,一念至此,他倒安生了,開始細細的研究各地匯總出來的係列盜竊案件。當然,最典型的還是羊頭崖鄉這個案子,不過剛想介入就讓他大為光火,那幫扯蛋的鄉警,連筆錄做得也滿紙錯別字,幾張殘缺的影印件,看得他直牙癢癢。


    綜覽了部分案件之後,他似乎隱隱約約找到一種不太清晰的感覺,為此他和隊裏的老偵察員趙昂川討論過,不過仍然卡在設伏時間的選擇上,幾乎就是張著口袋等著賊上門,做到這種程度應該是有準確的情報支持,可偏偏是不可能有情報的,否則就不會後來又卡在翼城市無法進行下去了。


    大上午的,兩人討論無果,直接出來敲響了周文涓的房門,周文涓隨隊一方麵安排著大家的生活,另一方麵在監控上幫把手,不過她可是參與過羊頭崖鄉案子,解冰把自己的疑問一說,見周文涓仍然是那樣羞羞地,靦腆地不願開口的樣子,連他也急了,幾乎是求著道:“文涓,咱們好歹是同學,又是一個隊,我還是組長,不能對我也防備?要是信不過,你直說。”


    “不是,解組長你別誤會。”周文涓慌亂地擺手,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那文涓,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怎麽餘罪防賊似地防著我們?”趙昂川哭笑不得了,指著自己問:“你看我像偷牛賊的同夥?”


    “趙哥,真沒那意思,你們別多慮。”周文涓不好意思道。


    “哎喲,你能把人急死呀。那這樣……你跟我說說,在羊頭崖參案的整個經過。”解冰坐下來了,周文涓想了想,把前因後果,以及在羊頭崖鄉發生的事細細一說,這倒好,聽得解冰和趙昂川大眼瞪小眼了,本來不信,現在周文涓一說更確認了,那家夥還真是玩了幾天,關鍵時候一設伏,輕輕鬆鬆一網成擒了


    可這樣一來,兩人更覺得餘罪透著詭異了,周文涓細聲細語道著:“你們提的問題,我們也問過他,每次問他,他都說讓我們自己想,聽別人說出來就不值錢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就那得性。”


    說到餘罪,雖然評價並不高,可透著一股親切的味道,解冰無暇注意這些,和趙昂川相視一眼,迴頭問著:“那他在翼城滯留這麽長時間,該有譜了?”


    “有了。”周文涓道。


    “怎麽迴事?”趙昂川奇怪了。


    “他剛才打電話把孫羿,吳光宇都叫走了,我想應該是差不多了。”周文涓笑著道。


    一聽這話,解冰和趙昂川不問了,騰地起身,直奔著出門,邊走邊打著電話,找那幾個貨去了,餘罪什麽貨色他倆很清楚,估計又要帶人胡幹去了。


    車嘎聲停在翼城東關街上的牌樓下,放眼望去,青翠的山戀連綿著,高度發達的房地產業已經啃掉了山的一麵,依山錯落有致地布著十幾幢精致的小別墅,不過此時車裏人無暇欣賞天然風景以及建築風格,眼光齊齊地盯著山腳下一處很複古的大院木樓。


    三幢,品字形,亭台樓閣配套挺高雅,占地足有十幾畝。


    望遠鏡裏,賀府牛頭宴的鎦金大字分外妖嬈,迎著陽光,全燦燦地能亮瞎人的眼睛,這個位置相當好,從高速路一閃而過,都能看清那個大招牌。


    董韶軍出山了,正拿著筆記本,在做著一副百分比圖,副駕上的鄭忠亮幾次想和他探討一下,不過看人家專注的樣子,實在不好意思打擾。這當會連餘罪也專注的厲害,好半天一句話也沒說。


    “你們確定是這一家?”鄭忠亮有點心虛地問。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問他。”餘罪一指身後。鄭忠亮一迴頭,小心翼翼地問著:“燒餅,你什麽成神了?能確定賀家是銷贓戶。”


    “我隻提供理論和數據支持,具體什麽你就不要問了……劃定的有三家,如果這三家都不是銷贓戶,那翼城就沒有嫌疑戶口了,最可疑的就是這家,別瞪我,是根據他們的出貨量、收購量判斷的,前進路、西郊兩家屠宰場,和這裏是一家對?”董韶軍道,樣子很肯定。


    但一肯定,鄭忠亮就不淡定了,接著道:“不但兩家屠宰場,這老賀家是翼城的名人,一處牛頭宴,兩家酒樓,還有一處桑拿洗浴,據說在房地產上也有投資……哥哥噯,這樣的大戶口,就我們局長都不在人家眼裏呀。”


    鄭忠亮苦口婆心地道著,除了這家叫賀名貴的大戶,董韶軍劃出了於向東、劉晌兩家也是翼城的富戶,都是叫得上名來的人,三個人經營著四家牛頭宴飯店,在當地差不多占市場份額的五成左右,這樣的人,潛規則誰不懂,別說不一定有銷贓的事,就真有,那還能叫事嗎?


    說了半天沒人理他,鄭忠亮氣鼓鼓地發牢騷,真尼馬鬱悶,兄弟可是好心一片啊,別以為在省城當了幾天警堊察就看不起小地方人了,現在官富二代都過氣了,最牛逼當屬這些有摟錢本事的土豪。


    餘罪看了半晌,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鄭忠亮的羅嗦,直接迴頭問董韶軍道著:“燒餅,怎麽辦?”


    “我已經聲明了,我隻能按你的要求提供技術和理論上的支持,實踐得靠你自己打拚啊。”董韶軍笑著道。


    “大仙,你想個轍,把這幾家給我弄起來,換個地方說話。”餘罪側頭,又征詢上鄭忠亮了。不在本鄉本土,蠢蠢欲動又不敢胡來。


    “什麽罪名?”鄭忠亮嚇住了。


    “銷贓?”餘罪道。


    “證據呢?”鄭忠亮道。


    餘罪異樣地看著鄭忠亮一眼,撓撓下巴,賤賤地道:“暫時還沒有。”


    鄭忠亮眼凸了下,喉結噎了下,他現在嚴重懷疑這幫餘賤不是找牛來了,是找死來了,他哭笑不得地問著餘罪道:“餘兒,你這警堊察當得真有水平,想整誰就整誰,你以為你是黑澀會呀?就即便你是黑澀會,在這兒也吃不開,賀名貴光這個店裏就幾十號人,別說咱幾塊料,你把重案隊的拉上去試試?”


    “真尼馬廢話,一句話,行不行?不是我吹牛啊,大仙,四五年做起這麽大產業,要特麽裏麵沒貓膩才見鬼呢,別說有韶軍的分析,就沒分析,我都能揣摩道就是他們。”餘罪根本不管不顧,直接逼宮了


    “不行,胡來呢。”鄭忠亮拒絕了。


    “那不胡來,想個穩妥的辦法來。”餘罪拍拍腦袋,這一拍,想當然的損招壞水就出來了,他問著鄭忠亮和董韶軍道著:“咱們這樣,進他店裏,想辦法整事,打架、鬧事、扮醉鬼砸東西、找茬,反正怎麽都行,然後以擾亂治安的名義傳喚法人……隻要有換個地方說話的機會,想辦法詐出他來。”


    鄭忠亮一翻白眼,不理餘罪了。董韶軍笑了半天,一搖頭:“絕對不行,你要想這樣幹,那幹脆警堊察就別幹了。”


    “我倒想按正常流程來,可一個簡單的傳喚對他根本沒有威懾力啊,而且很容易打草驚蛇,萬一真是這幾個人,他們隻要聽到點風聲,今年咱們還就別指望抓到賊了。”餘罪正色道。


    這倒是,你正式傳喚,能不能把人傳到所裏還得兩說,不過鄭忠亮可過不了心裏這一坎,直說這幾家如何如何土豪,聽得餘罪火大了,唧給了他一巴掌罵著,警堊察當逑成你這樣,幹脆別幹了,土豪怎麽了?土豪也是土逼成長起來的,你怕什麽,萬一整出來,你有功;萬一整錯了,省城重案二隊的接的案,責任在他們。


    這麽賤性,把那哥倆又逗樂了,不過再怎麽說,二隊來的也是一幫同學加同事,兩人是死活不肯任由餘罪胡來。


    不一會兒,去叫人的李逸風把孫羿、吳光宇帶來了,幾人一來,餘罪那是喜出望外,扔下車裏的董韶軍和鄭忠亮,把自己的想法細細一說,說的中間鄭忠亮和董韶軍一起擠到這輛裏了,邊聽邊笑邊潑涼水了,餘罪好容易說完,孫羿腦袋搖得像拔郎鼓:“不行,少來了,你狗日上次蒙我去跳海,差點連小命賠上,還想騙我們,你以為誰都傻呀?你警堊服給扒了還能迴家賣水果去,我們幹嘛去?”


    哎喲,忽悠失效了,就是嘛,這事聽得多玄乎,簡直就是警校裏坑人害人那些爛招的升級版,誰敢用呀?就以前敢用,可在紀律隊伍裏呆了這麽長時間了,誰心裏能沒點顧慮。孫羿不答應,餘罪一看吳光宇,他趕緊地表白道:“光兄,我沒騙過你?這事實在是一個人幹不了,要不誰拉你們呢?”


    “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了是不是?要你家牛被偷了,沒說的,砸他狗日家店去,可不是嘛……反扒隊那事,強出了個頭值不值?給扔逑那麽遠。”吳光宇很不入眼地道了句,而且提及舊事,一提這事餘罪嘴一撅,眼一滯,突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又走進了死胡同,就像曾經遇到了難局一樣,你在維護法律的同時,同樣也在觸犯它,即便能得到了大快人心的結果,可做為不管那方的主體都會是傷痕累累。


    黑與白,從來就沒有溫柔的解決的方式,況且現在,是根本沒有方式。餘罪被全盤否決了。


    一車人都噤聲了,都知道餘罪曾經經曆過的那些事,甚至有人不悅地瞪了吳光宇一眼,責怪他不該提出來似的。


    半晌,餘罪笑了笑,平緩的口吻道著:“我覺得,人活得,路被堵的時候很多,可心氣不能堵;犯錯的時候也會很多,可連錯都不敢犯,誰能指望還可能有對的時候?其實隻要對一次,我們就有可能把這窩賊刨出來……你們聽說因為丟了兩頭牛,差點把老婆打死的事嗎?就是我們鄉裏,就不穿警堊服有些事該幫也得搭把手,何況還是個警堊察……真扔下不管,我沒臉迴去呀。”


    這話說得,倒是讓眾人稍有動心了,吳光宇歎了口氣,直問著董韶軍道著:“韶軍,可能性有多大?


    “很大。”董韶軍道,不過以他誠實而且嚴謹的性格,不會說大話,又補充道:“也可能很小甚至全盤是錯的,這個分析和劃定範圍是餘罪做的,隻能證明飼養和放養大牲畜的區別,而不能證明放養的,就是賊贓。”


    一句嚴謹的話,又把餘罪的鼓動給潑涼了,餘罪好不懊喪,現在看董韶軍那個地方也不順眼了。正僵著,有人說話了,輕聲叫了句:“所長。”


    餘罪沒應聲,他又叫了句:“餘哥,我成不?”


    “你?”眾人以不同的眼神看向說話的人,是李逸風,削瘦的身形、白淨的臉麵,鼻子上的膠貼剛剛揭了,麵嫩得像個高中生,在這群裏顯得很紮眼。不過李逸風可是見過大世麵的主,看一幫刑堊警以看傻堊逼的眼神瞅著他,他笑了,這一次堅定地和所長站一塊了,一拍胸脯道著:“餘哥您這辦法,我覺得相當好,不過需要細節改動一下。”


    “往下說。”餘罪樂了,沒想到關鍵時候,支持他的居然是狗少。這家夥向來有事躲得比誰都快。


    “您說這打架鬧事不好,咱們根本不需要。”李逸風道著,一指身上,張猛借的那輛車,他笑著說著:“咱們這路虎是現成的,咱們裝個逼,扮個大爺,給他們找點事不就行了嗎?咱這臉不值錢,可那車值錢呐,就看那輛車的份上,誰也不相信咱是警堊察對不對?”


    “哎,對呀,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餘罪笑了,這靈感嗖嗖開始往腦袋裏躥了。


    “我給您支幾招,咱大搖大擺進去,盡撿貴的點菜,吃完一摸口袋,哇塞,我錢包丟了,訛也訛著他飯店了……再要不,咱們出門把車劃一道,吃完飯下來就找他們麻煩,停你門口給劃了,這麽貴的車被劃了,算誰的?辦法多得去了,要論玩這個,你們的腦袋就有點僵化了。”李逸風道,此時才發現這小子身上的紈褲氣質相當濃厚,那狗少真不是白叫了,還沒準坑過多少呢。怨不得他爹把他趕到沒人可坑的窮鄉僻壤。


    不過此時餘罪可發現寶了,一拉李逸風:“走,咱們鄉警自己解決,哼,還重案隊?土豪就把他們嚇尿了,來幾個土匪,得把他們嚇跑。”


    所長和鄉警大咧咧下車了,咬著耳朵商量著,眨眼開著那輛路虎囂張地走了,這時候,連停職的張猛也跟鄉警站一路上了,看得二隊幾位大眼瞪小眼,半晌,聽得愕然一臉剛剛迴過神來的吳光宇驚歎道:“人才呐,我怎麽感覺我離餘賤的差別越來越大啦。”


    眾人笑了,哭笑不得,這事真不知道是該搭把手,還是就那麽旁觀著,直到解冰和李昂川追來,這幾位還是傻傻地,看著路虎遠去的方向在驚歎。


    人才呐連他跟班的賤格水平都超過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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