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宿舍裏宿醉的外地學員睜開了發紅的兩眼,沒來由地有一種肅穆的情緒升起,都默默地起身,整理著心愛的學員服,撫得平平的,連一點褶皺都不想留在身上。當本市急匆匆趕到學校的學員,在校門口,也同樣有一種肅穆的感覺,放慢了急匆匆的腳步,邁著作訓時的正步,甩著臂,一步一步中規中矩的進了校園。


    校園廣播,正播放了校歌,那是所有警校和警察共同的歌,《人民警察之歌》,鏗鏘的旋律迴蕩在校園裏,低年級已經放假,但留下的許多誌願者在布置著這裏一年一度的畢業典禮,早來的同學已經有不少了,在主席上忙碌著,在操場的清理的,在掛著會標的,臨門不遠擺了一組宣傳畫,那上麵是在警察崗位上聲名遠揚的各屆校友,沒有職務,隻有一個事跡和一個學員編號。


    旁邊的書台上,放著成撂的本校印刷品可供隨意取閱,那是犧牲在崗位上警察,他的事跡不一而同,有的是在和犯罪分子博殺時犧牲的,有的是在抗洪救險中獻身,有的是職業病勞累死在崗位上,每個人也被警校賦予一個永久的學員編號。


    這本書的名字叫《慷慨赴死平安天下》。


    如果社會全部淪喪得隻剩一塊淨土了,那這片淨土應該在警營;如果警營也淪喪,那它應該在警察的心裏。這個環境無疑是一個淨土,那怕是全校最調皮搗蛋的學員,也會懷著一種崇敬的肅穆的心情走進操場,那些英雄的名字,即便最無視他們的人,也不否認,不會比他們做得更好。


    安嘉璐來了,和易敏、歐燕子、葉巧鈴幾位女同學在誌願者隊伍中幫忙,路上聽說了嚴德標撿了個千裏尋夫的媳婦,還笑得前附後仰,此時心境已經變了,即將闊別學習生活幾年的校園了,總是有那麽點不舍。幾個人分發印刷品的時候,不經意看那些事跡時,有的人眼睛軟,紅紅的,悄悄流淚了,盡管這些故事已經在教科書裏看了無數遍。


    “現在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安嘉璐小聲地道著,翻著警校的自製教材,第16頁,指著一個邵兵山的名字道著:“這個在爆炸中和嫌疑人同歸於盡的英雄,他們的兒子和咱們是同學。”


    “誰呀?”易敏幾人好奇了。


    “邵帥。”安嘉璐輕聲道,她看到了邵帥的身影,幾年同學印像不深,這個人總是那麽沉默寡言,不怎麽合群,現在看來,恐怕是另一種原因。


    最容易發感慨的易敏什麽也說不上來了,她看著同學,有一種很複雜的情緒,說不清,不過她感覺到更多的成份是可惜,歐燕子輕聲道著:“真可憐……這麽算來,他父親犧牲時,他豈不是才兩三歲?”


    “可不,後來母親改嫁,去了外地,他一直就在本市,從小學就開始寄宿,是他父親的好多戰友接濟才到今天的,許平秋就是他爸的戰友。”安嘉璐又小聲爆著料,這個料來自於武建寧,他父親是省廳是秘書長,無意中提到了特招名額,排在第一位的,不是官富二代,而是這位英雄二代。


    “他們來了……”歐燕子話音變了,一指時,是餘罪一拔人害蟲,一群人正揪著剛到的鼠標,不知道在問什麽,偶而哈哈大笑,與這個氛圍十不分相稱,易敏對於餘罪從沒好感,從上學餘罪就喊她過敏,感歐燕子是小鳥,後來又改了,叫憤怒的小鳥,兩人一見此人分外眼紅,易敏小聲道著:“這個賤人,我怎麽一看見他高興,我就生氣呢?”


    “你當麵這麽稱唿他,他更高興。”歐燕子道。


    安嘉璐噗哧一笑,攬著兩人道著:“算了算了,都要畢業了,還有什麽念念不忘了,說不定幾年能見著,要有多親切呢。”


    “見別人還成,我是不想見到他。”易敏道了句,看來積怨太深。


    不一會兒,解冰帶著本市自己那拔小團隊也來了,在一幫女生麵前獻著殷勤。陸續間學員們快聚全時,校領導陸續到場了,等主席台上的領導們次序坐定,畢業典禮正式開始了。


    奏國歌、校歌,整齊的國旗方隊,帶著一屆數百名學員從主席台走過接受檢閱,然後是來自省廳和市局的代表講話,特別提到了今年的學員中有人實習期間就智破大案,因此也對全市的招聘計劃產生了影響,據說今年省城到各縣市區,都向本省警校敞開招聘大門。而且省廳製訂的招聘計劃,也開始向省警校應屆生傾斜。


    聽到這個時,餘罪有點沾沾自喜,可不料喜悅馬上被打破了,來自市局政治處代表,敢情是要樹個楷模,給偵破大案的學員發獎,但上台領獎的是解冰,他還代表本屆學員做了一次事跡匯報。那事跡是偵破兩名失足女被殺案,這案子轟傳一時,解冰的事跡匯報,引起了下麵同學的一陣陣驚唿和掌聲,特別是那一條條細致入微的推理,懸念製造的老足了。


    “餘兒,恭喜你啊,哥這打醬油的命傳給你了。”鼠標奸笑道,下飛機連餘罪本人也接受了一番保密條例的培訓,至於那三級警司以及那身牛逼的警服,記錄在案的,但特別交待,不許穿出來顯擺。除非加入特勤籍。


    “打打醬油也好,總比當個牛逼人物一天提心吊膽強。”餘罪笑著道,從羊城迴來,似乎沒什麽銳氣了,得過且過的心情居多,他甚至自己也懷疑是不是被那些事刺激到了,老覺得什麽事也提不起興趣來。


    團隊?團夥?他腦子裏一直浮現著大臀、化肥、粉仔、老傅甚至在看守所那些讓他印象深刻的人,深刻到他似乎對警察這個職業有一種下意識的排斥。當然,盡管他也想成為其中一員。這種極度矛盾的心情,他一直理不清頭緒。


    報告沒完,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鼠標哥又發現新大陸了,捅著餘罪,示意著餘罪看操場之外,咦?一輛鋥亮的現代的警車,警徽炫煌煌的一位女警,正從隊伍裏走進來,盡管今天旁觀不少,還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光。


    是林宇婧,她正在搜索著目標,整齊著裝實在不好找。


    “她是不是找你?”鼠標嚴肅地問。


    “肯定不是找你。”餘罪小聲道。


    “行啊你,你找了個讓大多數人垂涎三尺的大胸姐。包括哥在內。”鼠標淫淫地道。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碰上細妹子那樣的姑娘,老子發誓以後不嫖不賭了,要不咱倆換?”餘罪笑著道。


    “嘿嘿,你想得美。細妹子心裏隻有一個偶像,就是我。”鼠標幸福地道。


    匯報結束了,解冰下台了,接下來是王嵐校長的講話,這是一個結束語,白發蒼蒼很有型的老校長在本校很有官聲,最起碼沒有傳出什麽貪汙**以及任何一些可能導致名聲受損的事,這位像上個世紀來的老人,每天定時在操場和學員一起晨跑,公務以外時間,騎得居然還是一輛破自行車,有人說他做秀,不過不得不否認,做這麽多年秀也真不容易,很多畢業很久後的學生,迴學校看著依然如故的老校長,還會恭恭敬敬地叫一句“王老師”。


    對了,他曾經就是刑偵專業的痕跡檢驗教員,執鞭二十年,麾下走出了很多警中名人,比如有神探之名的許平秋,比如全省緬懷的英模邵兵山,比如現在還在位的市局局長,都是他的學生。


    他起立了,習慣於站著講話,身上少有領導的架子,他拿著話筒,看了一眼本屆學生,從來都是脫稿講話,已經講了一輩子了,他清清嗓子道:


    “同學們,記得在入學典禮上,我的第一句話是,我是你們校長王嵐,恭喜你們考入警校。


    而今天,我還是校長,你們將不再是學員了,所以我應該直接點說,恭喜你們,畢業了。盡管很多人是蒙混過關的,不過也算湊上畢業的數了。大好青春年華、血氣方剛,你們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而不應該圈在這個隻能紙上談兵的校園裏。


    所以,恭喜所有即將走出校園的學員同誌們,畢業了。”


    笑聲和掌聲同時響上,老校長一慣的親和展露無疑,飽經蒼桑的經曆總會讓這種老人在述說一件事妙語連珠,很多人是他的粉絲,喜歡他不經意迸出來的真知灼見,今天,最後一次了,都有點舍不得了。


    王嵐校長笑了笑,繼續道:


    “畢業了,這不是結束,而是一個開始,是你們正式選擇人生道路的開始,你們中間,將會有很多人不會走上警察的崗位,沒有選擇這個職業的同學,不管是什麽原因,我理解並尊重你們的選擇,而且很欽佩你們的勇氣。不過我得提一個要求,將來不管幹什麽,千萬別違法亂紀啊,否則現在你身邊的同學將是你的敵人,要真的不幸對決的話,那樣大家都會很難堪的,對吧?”


    哄笑聲,掌聲,誰也沒想到在這個正式的場合,老校長依然和平時一樣如同聊天的講話,聽起來,入耳多了。


    王嵐又看了一眼整齊的方隊,記憶中他已經記不清多少次站在講台這樣看著即將走上警察崗位的學生,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麵孔,總能讓他百感交集。能走到一批批、一代代熱血青年走上警察崗位,是一生的幸事,同樣也是一生的不幸之事。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著:


    “對於矢誌於警察事業,並且如願的同學,我想說幾句,幾個希望,也是我對所有學生的希望。首先,大家做好從頭開始的準備。不要懷疑,即便從學校畢業了,你們仍然一無是處,所有的東西需要從頭學起,警校可以教會你業務,但教不會你做人。


    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急著想當警察,更不要急著用《警察條例》的高標準嚴要求來衡量自己,我希望所有人靜下心來,沉下身去,從頭開始,從學做一個人開始,做一個普通的人、一個對家庭負責、對社會有益的人,我們一百九十萬的隊伍,都是從普普通通的群眾中來的。我希望,你們至少成為一個合格的普通人,因為,隻有一個合格的普通人,才會是合格的警察。”


    掌聲隨著老校長的聲音四起,有很多人覺得這個標準並不高,特別是鼠標、豆包之流,鼓掌鼓得最熱烈,一慣以來他們就把校長當自己的知音,以校長的高足自居。


    掌聲稍歇,王嵐校長笑了笑,繼續著:


    “標準不高,都能完成,第二個希望是,我希望在你們的行列中,不要出現英雄。”


    淡淡的一句,躁動四起,似乎是與警校的教育實地宗旨背離了,市局來人投過去訝異的一瞥。卻不料老校長依然故我地說著:


    “英雄這個字眼對於我們這個職業太過沉重,他意味著割舍親情、意味著忍辱負重,意味著流血犧牲,意味著要經曆普通人無法想像的痛苦,而這個充滿痛苦的經曆,又往往是以悲歌落幕的。雖然我的學生中有很多人成為了英雄,但我想起他們的時候,不是自豪感,而是挽惜和痛苦,如果沒有當英雄,他們會是一名普通的警察,一位孝順的兒子、一位模範的丈夫、一位合格的父親,相比而言,我寧願他們一直普普通通,寂寂無名,而不願站在他們的追悼會上緬懷,那怕給他們的評價是:慷慨赴死,平安天下。”


    激動了,老校長抹了把眼睛,像是想起了舊事,人群中人痛哭了,是邵帥,他一把一把抹著淚,人群中竊竊私語著,有很多已經知道這位烈士遺孤的同學,都抱之以同情的一瞥,而且,沒有人覺得校長說得不對,那怕就是英雄,他的身後,會留下多少讓人扼腕歎息的不幸。


    定了定心神,看了眼似乎對此話不甚滿意市局來人,王校長又持著話筒,繼續道著:


    “但是,我最後的希望,又希望你們不要成為懦夫,很多走上警察崗位的人,或長或短的時間會改變他們,把他們變得功利、變得市儈,變得麻木不仁,雖然他們個人的生活可以冠之以幸福的字眼,但卻是警察這個職業的悲哀,我希望這種悲哀不要出現在你們身上,因為你們如果穿上了警服,那就意味著一種責任,當你們看到了違法犯罪、看到良善被欺、看到公道淪喪、看到邪惡囂張,我仍然希望你們挺身而出。因為這種情況下,如果第一個站出來的不是警察,那就是所有警察的恥辱。沒有起碼的良知和血性,不配穿一身警服,更不配當人民警察。”


    這像一句震恥發聵的警省,讓餘罪感覺到了全身一凜,渾身如芒在背,他一瞬間想起自己無數次徘徊在黑與白的邊緣,而他的選擇,讓他覺得臉紅心跳。他悄悄地看著四周,除了肅穆還是肅穆,即便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他身後的林宇婧,也是肅穆一臉,那聲音,仿佛有蕩滌沉渣的功效,讓餘罪覺得似乎心裏的陰暗都被放到了陽光之下,無所遁形。


    “我的話就這些,同誌們,恭喜你們,畢業了……作為你們的領路人,我力盡為此,今天我以一名普通警察的身份,向即將接受平安天下責任的你們,致敬!”


    老校長聲音黯然,肅穆地敬了一個禮,台下數百學員,齊齊還禮。他看著整齊的方陣,仿佛他又看到自己的學生即將走向刀鋒暗戰、走向危險使命,他頹然而坐,即便是那代表著無數勳章和平安天下的無上榮光,也掩不住此時心境的蒼涼。


    良久,全場肅然,一雙雙帶著遺憾的的眼光似乎還等著老校長再叮囑幾句,在滯立的學員群中,不知道誰帶頭鼓起了掌,瞬間那掌聲如雨如雷,轟然在操場上響徹著,久久不息。


    “你應該很後悔,沒有在警校好好學習。”林宇婧附耳道。是對餘罪說的,餘罪笑了笑,他也退了一步,也附耳道:“你錯了,隻要今天走進操場參加典禮的,都不會後悔。”


    也許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功效吧,林宇婧抱之以理解的一笑。台上授證開始了,多少年了,王嵐校長一直固執地堅持這個校長親自授證的儀式,其實簡單的一個儀式,在學員心中卻能感覺神聖很長時間。


    “你來幹什麽?”餘罪問林宇婧,有她站在身邊,實在太招眼。


    “公事,一會兒再說。”林宇婧退了一步,和很多家屬站到一起了。


    她看到了很多熟人,雄糾糾的張猛,絲毫不見在羊城被人揍得那麽慘。賊頭賊腦的李二冬,穿著學員服,倒也蠻像那麽一迴事。還有很帥很拉風的汪慎修,她對這個人印像不怎麽好,總覺得這個人心事不像其他學員那麽單純。又看到興衝衝上台的嚴德標樂極生悲,絆了一跤時,她開心地笑了,這個開心果果,渾身都長著笑料一般,什麽時候看他都開心。


    餘罪上台了,從老校長手裏接過畢業證書的時候,他恭敬地敬了個入校來最肅穆地警禮,老校長像是知道什麽,多看了他兩眼,拍了拍肩膀以示鼓勵。


    在各班開始留影,三五結伴擺個姿勢照像的時候,餘罪奔向了一直等待著的林宇婧身邊,笑著問:“說吧,我正式畢業了。”


    “挺拽的啊,還是舊事,今年禁毒局有四個指標,我們寥局長聽取羊城一案的匯報後,點名要你,上麵的沒問題,許處也同意你去禁毒局,就看你了。”林宇婧道,笑眯眯看著餘罪,她希望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應該有一個正確而肯定的選擇。


    “不去。”餘罪搖頭不屑了。


    “你別真把自己當根蔥啊,雖然破了一個案子,但那很大程度上是瞎貓逮了隻死耗子,還真拽上了?”林宇婧生氣地道。


    “可不叫你說了,既然是瞎貓,不可能那迴也逮住耗子,我現在想想老許坑我的那些事,我就後怕,聽我們校長說得多好,好好不能活個普通人,非要幹那危險事。”餘罪吐露心聲了,想了良久,看來想得很肯定了。


    “你隻聽半截,校長還說警察就是一種責任。”林宇婧勸著道。看餘罪又憊懶了,她不無威脅地道著:“你可想好了,特勤籍和警籍是兩碼事,你不接受組織安排,就甭指望穿那身三級警司的服裝,如果不在保密單位任職,給你的就是普通警員的身份,你就得從頭做起了。”


    “我說我現在連警察也不想當了,你信嗎?”餘罪道,這話真把林宇婧嚇了一跳,她欲言又止,餘罪補充著道:“這個我懂,傅國生說過,你贏得多少大的享受,將來就會有多大的難受;校長也說了,穿上警服,也意味著一種責任………我想來想去,還是活簡單點好,最好不要負那麽大責任。”


    把這個毒梟和校長放一起說話,林宇婧被說愣了,不過馬上她又明白了,大道至極,其道共通,餘罪比同齡經曆過更多的事情,感觸恐怕會更深一點。隻是可惜在羊城大案脫穎而出的這麽個好苗子,偏偏誌向是寧願當根草,真不知道局長和廳裏領導聽到會是一種什麽樣的表情。


    餘罪走了,像要迴宿舍,林宇婧快步追著,餘罪迴頭瞥了眼,不樂意地道著:“我都說清楚了,我明天就迴汾西,我去考戶籍警去還不行?別煩我好不好?”


    “還有點私事。”林宇婧笑道,一指場外的停車,笑著邀道:“今天我休息,約你去逛逛西山,要不晉祠?這個你不至於沒有興趣吧!?”


    “嘿嘿,這個興趣……還是有滴。”


    餘罪笑得兩眼眯成線了,以一種不懷好意的眼光盯著林宇婧,賤賤地說著,林宇婧一笑一摁車鑰匙,他倒不把自己當外人,直接上車了。


    於是警花司機載著這位剛畢業的學員,招搖地從操場邊上駛過,把裏外認識餘罪的同學驚得下巴齊刷刷掉了一地,起哄的、吹口哨的、怪叫喊著,從操場延伸到校門口,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餘賤,你犯什麽事了。


    明顯是故意的,餘罪不屑解釋,隔著車窗,向狐朋狗友很得瑟地豎了一根中指。


    林宇婧笑了,她知道,這才是餘罪本色,不過她沒有介意,隻是覺得有點可惜,笑了笑一踏油門,車絕尖而去,去向是景區…………


    【第二卷完】


    請看第三卷《毛賊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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