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詠繼續將自己在綱船底所見告知了王安石,末了,道:“雖然黑暗中看不分明,但我確定,那個黑影應該是船上的綱兵。”

    王安石問道:“為什麽?”

    狄詠道:“他臉上有刺字。”

    大宋的規定,凡事當兵的,臉上都會刺字,那刺字當然不是嶽飛母親在其背上寫的“精忠報國”,而是當兵的所隸屬的軍營稱號,例如xx軍xx營。

    王安石點點頭,又沉吟道:“不知道那綱兵在底艙幹什麽?”

    狄詠望向船外:“我想,我們很快就會知道。”

    突然,停了半晌的鑼聲又緊密地響了起來。

    遠遠地傳來一陣唿叫聲:“四號船船底進水了!”

    王安石忙跑出客艙,在船尾眺望,朦朧的燈火中,隻見二十餘艘綱船中央,一艘綱船正緩緩傾斜,暗夜中,如同紮入水中的猛獸。

    桅杆下,一個人影筆直站著,揮動著手中的令旗,調度著眾綱兵與水手搶救漕糧。雖然看不清麵容,也猜得出應是蕭澤。

    “這個蕭澤,似乎總是出現得那麽及時。”身後淡淡一聲,王安石迴頭,正是一臉若有所思的狄詠。

    王安石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質疑,卻並不認同,隻淡淡一笑:“這種身先士卒的人,現在可實是少見。”

    又喧騰了半夜,漕糧都搶救出來了,漕船仍舊沉了。

    連結兩艘綱船沉沒,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李厚一臉哭喪樣來找王安石:“王學士,您可要救救下官啊!”

    王安石道:“李大人有什麽事請直說。”

    李厚道:“白天蕭澤將所有船隻都檢查了一遍,並無破損之處。方才的船隻進水,必然是那江賊所為。還望王學士為下官寫一份證明,以減輕下官罪責。”

    王安石望了狄詠一眼,淡淡道:“可是王某並未親眼看到所謂‘江賊’,若是寫了證明,豈不是信口雌黃?”

    李厚哽了一哽,道:“可是,所有漕船上的綱兵都看到了。”

    “如此,等李大人捉住了那江賊,王某再寫證詞吧!”王安石說著,轉身迴艙。

    李厚愣愣站在船尾,一時失神。到王安石與狄詠的背影消失在過道深處,嘴角忽地泛起一抹冷笑。

    xxxxxxxxx

    吃早飯的時候,王語嫣王心淩覺得大家看她的眼神有點異樣。

    “六嬸嬸有什麽事要問九娘八娘嗎?”王語嫣王心淩見謝氏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奇問道。

    “沒,沒事。”謝氏笑答,那笑裏,卻又一絲莫名的意味。

    王語嫣王心淩有點不爽,長輩麵前又不能放肆,隻能悶頭扒了幾口飯,道:“我吃飽了,便走出了飯廳。”

    走出長長的過道,迎麵一陣清新的晨風吹來,沁人心脾。王語嫣王心淩不由長長舒了口氣,快步走上甲板。

    船頭的亭子裏,一個人影端坐,正是狄詠。

    狄詠的麵前放著一張畫板,畫板上鋪著一張白色絹布。狄詠手中的畫筆蘸滿了綠色的顏料,散亂地在絹布兩側點劃著,完全不成章法。但眼錯不見,片刻之後,那原本亂七八糟的一團便成了一株依依的垂柳,葉葉分明,無比逼真。

    那種逼真全然不同於水墨或工筆,而是王語嫣王心淩說不出的一種感覺。層次分明,與水墨皴染雷同,那凝重的質感,卻又比水墨生動;筆觸細膩,與工筆相似,沒有線條的勾勒,卻又比工筆更有立體感。

    他手中的筆並非毛筆,下端的毛不是柔軟的狼毫、羊毫,而是短而硬的豬鬃,且筆頭不是圓筒而是扁平。那顏料也特別奇怪,泛著一層油光,且十分粘稠,隻如同固體一般黏在絹布上。深深淺淺的綠色層層疊加,塑造出一種生命的厚重。

    王語嫣王心淩看得稀奇,卻也不願打擾他,隻在身後靜靜看著。隻見狄詠不停地換筆,各種顏色不斷地在絹布上點繪著,很快,絹布便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而整幅畫麵也最終形成,正是眼前的隋堤煙柳。

    狄詠畫完,又添加了幾筆,才最終放下畫筆。王語嫣王心淩這才問道:“這是什麽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宋律政俏佳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闕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闕如並收藏北宋律政俏佳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