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府,這裏便是南唐皇宮原來的禦花園?”狄詠不予計較,抬眼望了望四處風景,轉移話題,笑問。

    王安石笑道:“確是。這南唐的皇宮,按其規製,本不及東京汴梁和西京洛陽的宏偉瑰麗,因迭經六朝苦心經營,到了李煜手裏,稱之謂金庭玉柱,瑤閣冰階也不為過。誰知到了仁宗慶曆八年,一場大火,除了極北處的玉燭殿和這春皺池邊的研香軒外,竟燒了個盡光。後來,仁宗叫龍圖閣直學士張奎重建,雖說一循舊製,但簡材料工,比之原宮,已經百不及一了。這花園裏,原本多有奇花異草,那場大火後,也是錙銖未餘。”

    “這便是春皺池?”狄詠又望著眼前的半畝池水明知故問。

    “正是!春皺池原名凝碧池,當年馮延己和李煜的父親李璟在池邊作詞,馮延己說了‘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李璟笑問,‘吹皺春水,幹卿何事’?馮延己說,‘不如陛下‘小樓吹徹玉笙寒’’。李璟在哈哈大笑之後,便把凝碧池改名為春皺池。”王心淩插言進來,搖頭晃腦地賣弄著。

    狄詠微微一笑:“小娘子真是博學多才。”也是明褒暗貶,算是迴報方才一箭之仇。

    王心淩連吃了兩個悶虧,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徑自走了。

    王安石無奈搖頭,歉意道:“我這個女兒,一向我行我素,無禮得很,子澈莫往心裏去。”

    狄詠微微一笑:“王大人瞧我是小氣之人嗎?”

    兩人相視一笑,王安石又指著不遠處的一間敞軒道:“此軒原名‘聽雨’,取李商隱‘留得殘荷聽雨聲’之意。這‘聽雨’兩字,原本不俗,但李璟嫌太野氣,恰好馮延己詞中有‘閑引鴛鴦芳徑裏,手掐紅杏蕊’句,便把“聽雨”改成了“研香”兩字。李氏父子手筆,總帶了點脂粉氣,也無怪乎會亡國。我到此時仍將它改迴了原名。子澈這兩日便在這聽雨軒歇息吧!”

    狄詠哈哈一笑:“王大人費心了,給我安排了這麽個雅趣橫生的地方,我這粗人也隻好裝迴風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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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安眠。狄詠醒來的時候,發現房間有點不對勁。具體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窗外,傳來一陣孩童的歡笑聲,大概是王安石的子侄們。

    狄詠突然覺得有些口渴,走到桌前,倒了杯茶。茶湯渾濁,一看便是次品,而且是昨晚留下的隔夜茶。

    這王安石也真奇怪,自己好歹也是朝廷使者,他不給自己安排個女使小廝伺候也就罷了,竟然連壺熱茶也沒有。

    狄詠無奈地搖搖頭,口渴得緊,也顧不了這麽多,一口飲盡,稍解了口渴,又悠閑坐下,等待著伺候梳洗的人的到來。他卻不信,王安石連伺候梳洗的人也不安排。

    誰知,屁股剛坐上椅子,身體忽然失去重心,猝不及防,隨著椅子“啪嗒”一聲摔倒在地。

    狄詠狼狽地爬起,才見椅子一條腿已折斷,當即好不惱火。急急走出房間,要尋人質問。誰知,剛走出大門,迎麵一隻蹴鞠飛來,直砸到他鼻梁上,砸得他眼冒金星。

    “呀,對不起,我沒看到。狄大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奴家一般見識啊!”眼前,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粉紅鮮嫩的小嘴嚷嚷著,俏皮可愛的臉蛋上卻全無半點歉疚之意。

    狄詠不由氣結——這死丫頭,分明是故意的!

    摸了摸鼻梁,才輕輕一碰,立即疼得齜牙咧嘴,王心淩身後的一幫小孩卻哈哈大笑起來。

    狄詠不用猜也知道自己臉上此刻必是一個大大的球印,如此出醜,還是平生第一次,心下氣惱,卻又不能對眼前的少女和小孩怎麽樣,隻能故作大度地微微一笑:“小娘子無心之失,狄某豈是度小之人?”

    話方出口,隻覺肚內一陣翻滾,當即變色,滿臉漲紅,結結巴巴想問什麽,卻又羞於出口,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個,茅房在哪兒?”

    王心淩吃吃一笑,指了指北邊:“就在那片竹林後。”

    狄詠急急地跑過去,身後,一個小男孩疑惑地問王心淩:“八姊,茅房不是在南邊麽?”

    王心淩眨眨眼,疑惑問道:“他問的不是廚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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