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第一時間,小跑到了樓下。


    而後,她打開手機,齊刷刷地,將每一頁的內容,悉數用手機拍攝下來。


    當終於拍到相關標底價格的那一頁時,夏悠終於大舒了一口氣。


    隻是,當夏悠拍完,正準備上樓時,眼底卻浮現出了霍岐南那雙疲憊的眼睛。她忽然有些心疼,有些遲疑。


    正當她猶豫之時,自二樓卻傳來男人的聲線,低沉沉的。


    “小鶴,找到了嗎?需不需要我幫你?”


    夏悠倉促收好白皮書,往台階上走,一邊迴答:“不用了,我已經找到了。”


    她攥緊白皮書,不願鬆手。蠻橫的力道,仿佛是在鼓勵自己,堅定複仇的決心。既然霍岐南當年那般殘忍的害死了她的父親,她又怎麽可以輕易放棄。霍岐南都不曾對她心軟,她又何必!


    **


    夏悠明早還有通告,不能在湖光山墅過夜。


    深夜裏,方致晟接到霍岐南的電話,護送夏悠迴公寓。


    夜裏靜悄悄的,車廂內也恍若死寂,夏悠自然是不願意與方致晟搭話的。但方致晟心裏卻有話,不得不講。


    外環高架一路暢通,方致晟一腳油門下去,窗外的景色飛快地流向身後。


    片刻後,他才遲疑著開腔:“夏小姐,先生的感冒好一點了嗎?”


    夏悠望著窗外,說:“我讓他喝過藥了,臨走的時候,退燒了。”


    “先生病了也快要有一個星期了。恕我多嘴一句,一個星期前,夏小姐剛好跟先生碰過麵吧。”


    方致晟抬頭,透過後視鏡的反射,觀察著夏悠的表情:“您是不是……說了些不該說的?”


    “你什麽意思?”夏悠蹙眉,覷了方致晟一眼。


    “前幾天先生發高燒,陷入昏迷的時候,我聽他嘴裏一直在說他母親的事。關於先生的母親,想必夏小姐也是略知一二的吧。先生母親過世那麽多年,先生很少提及。知道先生的傷疤,又故意去戳中它的,除了夏小姐,我還真想不到別人了。”


    “哦?”夏悠眯著眼,目光有些危險:“聽你這口氣,是在試探我?”


    “不是試探。”方致晟沉下嗓子,說:“我隻是想告訴夏小姐,無論如何,都不要在先生麵前提及他的母親,那對他來說是一種殘忍。”


    “殘忍?”夏悠反問。


    方致晟點了一腳刹車,窗外飛快流過的景致,趨於緩慢。方致晟知曉夏悠的性格,以她的脾性,怕是不知道真相,就一定會抓住了把柄為所欲為。他輕歎了一口氣,說:“夏小姐,今天咱們把話晾開了吧。你知道先生的母親,是怎麽過世的嗎?”


    隱約中,聽方致晟的口氣,夏悠總覺得,關於霍岐南母親的死裏,藏著一個不為她所知的秘密。


    她很坦誠,將所知的一切告知方致晟:“霍岐南曾經跟我說過,他母親生前是柘城自然保護區的丹頂鶴培育員。他說,她是跳下水庫,自殺過世的。”


    “不止。”方致晟打斷她:“先生的母親哪隻是自殺那麽簡單。她是受了□□,才會跳下水庫自殺的。”


    “□□?”夏悠眉頭一皺。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洗耳恭聽。”


    兩側通明的路燈光,透過車窗薄膜招進來,行駛的車速,令光影不斷地往後退。闃靜的車廂裏,景致的座椅上,仿佛來迴循環播放著一場屬於燈光的無聲電影。


    方致晟緩緩開腔:“數十年前,霍家所屬的陵川集團江河日下,幸虧霍家長子霍啟山與城裏政府背景強大的陳家獨女聯姻,才讓陵川集團重新一躍而起。幾年後,霍啟山無意間在柘城丹頂鶴保護區,遇見了當時的丹頂鶴培育員袁莉,並與她相愛。後來,袁莉為他生下了一個男孩,取名霍岐南。然而,由始至終,霍啟山都未告知袁莉他已婚的事實。當袁莉知道霍啟山是有婦之夫時,早已經為時已晚,她的孩子也已經七歲有餘。霍啟山愛著袁莉,但也不願拋棄聯姻得來的家業重新複興,而袁莉為了自己的兒子也隻好忍氣吞聲。然而,私生子的事還是被霍啟山的妻子發現了。自那以後,她時不時地就上門刁難袁莉,袁莉自知理虧,任由她辱罵。袁莉原以為,為了兒子不要錢不要名分地忍著就行。然而,在她的兒子剛滿十三歲的生日時,一切都就此終結了……”


    “怎麽迴事?”


    “霍啟山的大兒子陳桓北□□了先生的母親袁莉。”


    “這、這怎麽可能?”夏悠瞪大了瞳孔,難以置信。


    夏悠話音剛落,就聽見前排傳來悶悶地一記響,方致晟狠狠錘了一把方向盤:“先生剛滿十三歲時,陳桓北十九歲。那時,他見先生母親貌美,又因為先生的事情痛恨著他的母親,於是起了歹心,對先生的母親做出了不倫的事情。原以為,霍啟山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重罰陳桓北,將他送入監獄。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霍啟山知道後,非但不懲罰陳桓北,還包庇他,懇求袁莉不要說出去。久而久之,袁莉心情壓抑患上抑鬱症,最後不堪重負,跳下水庫身亡。”


    方致晟頓了頓,又繼續說:“其實,先生的母親是會水的。隻可惜,水庫周邊全是打磨光滑的圍欄,連能抓的東西都沒有。最後,先生的母親精疲力竭,沉下水庫。被人撈上來的時候,她一雙手早就磨得不成形狀了,興許是最後求生*強烈,拚命地抓東西,也沒能抓著吧。”


    聽完方致晟的一段講述,夏悠竟是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忽然明白,霍岐南母親的死為何會成為他的弱點,大概是因為這個故事,實在太過慘痛。慘痛到連她這個旁人聽了,都唏噓心痛,為那個叫袁莉的女人。


    前排駕駛座上,方致晟緊抿著唇,不發一言。許久後,他才開腔:“夏小姐,我今天告訴你這一切,並不是希望用先生母親的事,來換取你對先生的同情。我隻是想告訴你,每個人都有一段不願為人所提及的曾經。已過世的親人是一個人最後的底線,希望你能尊重。我所說的一切,還煩請夏小姐不要說出去。當然,我相信以夏小姐光明磊落的性格,也絕對不會。”


    很快,車子下了高架,一路通往夏悠所在的公寓。


    入夜的小區裏,靜得沒有其他聲響,仿佛連一次唿吸吐納,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夏悠推開車門,腳尖剛踏足地麵,卻聽見屬於方致晟的嗓音,自車廂內傳來。


    “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跟夏小姐說。”


    “什麽?”


    方致晟沒有迴頭,正直身子,坐在駕駛座上。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像是在囑咐,也像是在警告。


    “先生一生恨極霍家全家。夏小姐,你可以幫任何一個人。但絕對絕對,不要幫陳桓北。那樣,怕是先生會連同你一起對付。”


    “夏小姐,眼下您能仰仗先生對你的喜歡肆意妄為。但要小心,總有一天,喜歡是會消耗光的。”


    夏悠站在風裏,此刻風聲鶴唳,夾帶著無邊的冷意,仿佛一直冷到夏悠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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