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三天後,陳希雨精神狀況終於好了起來。


    夏悠曾去探望過她一次,隻是陳希雨見了她,卻如同是見了鬼似的,一個勁地往床頭縮,似乎十分恐懼夏悠的到來。夏悠試探問了問有關車禍的事,而陳希雨卻絕口不提。


    到底是霍岐南的那招恐嚇見了效,關於鬱默的秘密,怕是陳希雨這輩子都不會敢說出去了。


    如此也好,以不傷害鬱默的方式了解這樁事,夏悠倒也心安。


    陳希雨的事情就此完結,私生子的爆料也隨之平息。


    夏悠原以為,自己可以以這樣一種平和地方式,消失在公眾的視野裏,卻不想,在這個時候,卻忽然發現了一件大事——


    阮阮的事情被人經由網絡媒體爆料,各家雜誌媒體雜誌爭相轉載!


    一朝之間,有關阮阮和夏悠的故事,瞬間引起軒然大波。


    媒體通稿敘述詳盡,關於夏悠與阮阮的故事麵麵俱到。包括夏悠在一次孤兒院活動中,收養身為孤兒的心髒病患兒阮潤,以及之前掌摑記者是因為急於保護阮阮*不被曝光,再到深夜上醫院為阮阮治病,不辭辛苦為阮阮舉辦葬禮。


    須臾之間,所有有關阮阮的身世都被扒了出來,甚至具體到某家孤兒院,某家就醫的醫院。而夏悠,也因為對孤兒阮阮,熱心善良的收養舉動,被捧上頭條。更有甚者,在微博上刷出了最美女星夏悠的話題,瞬間直達熱搜榜首。


    當鬱歡拿出當日晚報,遞給夏悠時,連她也不禁對報紙內容為之一震。


    關於夏悠和阮阮的關係,敘述實在太過詳細,甚至精化到細節,都完全沒有疏漏。這些描述,儼然不像是一個隊夏悠並不熟識的記者的作為。即便跟拍再過仔細,也不可能如此麵麵俱到。


    一個念頭,忽然在夏悠心裏發酵。


    這時,身旁的鬱歡也看完了報紙內容,她氣得直接將報紙往地上狠狠一甩:“這些記者可真夠不要臉,居然拿一個過世的孩子來做文章!”


    夏悠抿唇不應,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


    鬱歡知道,阮阮的事曝光,對夏悠的影響很大。她悄悄走到夏悠身旁,拍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夏悠,你也別太難過。我知道你最不願意看見阮阮的身世被曝光,被人詬病憐憫。等風頭過去一些,我就讓底下的人阻止記者深挖阮阮的背景,這樣,你總也心裏好過些……”


    未等鬱歡說完,夏悠便打斷了她:“鬱姐,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鬱歡神色一凜,挑眉問道:“你是說,關於爆料消息的敘述?”


    “是啊。”


    夏悠撿起地上的報紙,將折痕理得平整,再次閱讀了一遍:“即便報道是從網絡上轉載的,但關於敘述的細節,完全不像是陌生的記者所為。”


    “你是說,爆料人很有可能是了解內情的人?”鬱歡眉心微皺。


    “嗯。”


    鬱歡遲疑:“可是除了你我,還有越芹,以及幫阮阮就醫的醫生,外人根本不知曉你們的關係。醫生不可能透露病人*,也不會知道你掌摑記者的真正原因。至於我和越芹,不可能會出賣你。”


    “不對,還有一個人。”


    “誰。”


    夏悠並未出聲不迴應,但心裏已經有了想法。


    鬱歡和越芹對她推心置腹,根本不存在出賣她的理由。而關於阮阮是她養女,掌摑記者的真正緣由,除了她們倆,應該還有一個人——霍岐南。


    那日在丹頂鶴保護區拍攝時,突遇阮阮病發。那時候霍岐南就知曉了阮阮是她養女,以及她掌摑記者的真正原因。再加上前幾日,鬱默險些被揭穿是她的私生子時,霍岐南曾說過的那句話,鬱默和她是他的底線……


    一時間,夏悠忽然生出了一個大膽地想法。


    會不會是霍岐南為了平息鬱默是私生子的爆料,拿阮阮的事情當幌子,在她身上布上了一層掩人耳目的霾!


    想到這裏,夏悠不由地驚出一身冷汗,如果真是這樣,那霍岐南當真是不可饒恕。


    利用阮阮,達到保護鬱默的目的,該是多心狠手辣的人,才做的出來。


    思及至此,夏悠定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她拎起手包就往外跑,鬱歡在她身後大聲問:“夏悠,你去哪兒?”


    跑起來的風,裹挾著鬱歡的話,支離破碎地傳進夏悠的耳廓裏。


    她迴過頭去,眼神篤定:“我要去給阮阮找一個答案。”


    **


    即便入了夏,夜風撲簌簌地刮起來的時候,仍是夾帶著稀微的冷意。


    夏悠裹緊身上的風衣,往湖光山墅裏走。她隻敢在入夜以後去找霍岐南,要不然,她白日裏那般青白的光,照得她連心裏的那一點底氣也一並蒸發了。


    打開別墅的門,客廳裏空無一人。夏悠拾級而上,走到二樓的書房處,才發覺那裏亮著燈。


    隔得不遠,依稀能聽見書房裏傳來霍岐南與方致晟的對話聲,似乎正在討論著什麽。


    此刻,夏悠實在沒什麽好脾氣敲門。她推開門就直接衝了進去,登頭就是一句。


    “霍岐南,這次,是不是又是你?”


    夏悠語氣不善,一時間沒人說話,氣氛仿佛就這麽死了下去。


    霍岐南卻放下手邊的工作,扶額按了按太陽穴說:“阿晟,你先下去吧。”


    “是。”


    方致晟退出去後,書房裏就隻剩下了夏悠與霍岐南兩人。


    昏黃的光,穿透霍岐南的短發,稀疏地打在他的側臉上。錯落有致的光線,像是一層一層地褶子,褶子落在他臉上,配上他疲憊的深情,仿佛一瞬間老了數歲。


    片刻以後,霍岐南才緩緩開腔:“阮阮的報道,你看見了是吧。”


    “我隻想問,到底是不是你。”夏悠抬頭朝他看了一眼,仿佛要從他的表情裏,審視出什麽。


    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霍岐南卻忽然笑出了聲來:“小鶴,你心裏早就有答案了吧。以你的脾氣,即便我說不是,你又怎麽可能相信。”


    “你說的對,我確實不可能相信你的鬼話。”夏悠覷了他一眼,聲音暗含諷刺:“隻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利用阮阮?她生前那麽依賴你,那麽喜歡你,你卻拿她當靶子,你問心無愧嗎?”


    夏悠針鋒相對,但霍岐南卻似乎好無所謂似的,隻淡淡吐了三個字。


    “不是我。”


    霍岐南的解釋,卻引來夏悠一聲嗤笑:“嗬,霍岐南敢做怎麽不敢認了呢。”


    “阮阮的事情,我沒有動過手腳。”霍岐南說。


    “在陳希雨出事之前,我或許還有可能選擇相信你,但是現在,根本不可能。”


    霍岐南知道,對於現在的夏悠,自己任何的解釋,都隻會被打上辯駁的罪條。他略有躊躇,才說:“或許,你該想想你身邊的那些人。”


    “我身邊的那些人?”夏悠冷笑道:“她們沒有一個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背棄了我,隻有你,霍岐南曾經背棄過我。我寧可相信她們,也不會相信你。”


    “那好,結果已經出來了。”


    夏悠問:“所以你承認是你?”


    霍岐南說:“我不承認也得承認,不是嗎?”


    眼見霍岐南不願承認,夏悠尋求真相未果,也不願再繼續逗留下去,氣得轉身離開。


    她走後,方致晟才走了進來。


    他一邊收拾著書桌上的文件,一邊問霍岐南:“先生,你為什麽不跟夏悠解釋清楚,你是打心眼裏喜歡阮阮,根本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根本解釋不清的。”霍岐南無奈地笑了:“小鶴這人,就是這倔脾氣,她認定的東西,即便是白的,她最後也能硬認成黑的。”


    書桌上的文件,被方致晟壘成一遝:“那先生有想過,這件事的幕後主謀是誰嗎?”


    “你覺得呢?”


    “我猜不出。”方致晟搖搖頭:“隻是按照通稿上的細節陳述,這個人像是夏悠身邊很信任的人。隻是我想不通,既然是夏悠信任的人,明知曝光阮阮會引起夏悠的憤怒,為什麽要拿阮阮的事情來做文章……”


    未等方致晟說完,霍岐南便冷聲打斷,道出謎底。


    “是鬱歡。”


    方致晟皺眉:“夏悠的經紀人?”


    “嗯。”


    霍岐南提示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首先發表相關阮阮的通稿的網絡媒體,它的主負責人與鬱歡交好。在通稿發表前,鬱歡沒有理由不知道。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是鬱歡授意。”


    方致晟有些不解:“可是我不懂,鬱歡是夏悠的好友,當年還曾救助夏悠。她明知夏悠不想講阮阮的事情曝光,為什麽還要用這種方式來傷害夏悠?即便是曝光阮阮的事,可以引起公眾對夏悠的好感。但假設在當初掌摑記者發生的第一時間揭曉,獲得的收益應當更大。鬱歡是職業經紀人,不可能之前幫著瞞,現在卻使計令一切曝光。”


    麵對方致晟滿腹的疑惑,霍岐南卻不解答。


    他隻是把算著時間,從椅子前站起來。而後踱步到床前,將窗簾拉開了一條縫兒。適當的角度望下去,能夠看見夏悠正從庭院裏往外走。她的背影幹淨利落,仿佛不為任何人所累。偏生就是這麽幹淨利落的背影,曾令霍岐南一再傾心。


    霍岐南遙遙望向窗外,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鬱歡針對的是我們?”


    “什麽意思?”方致晟問。


    霍岐南蹙眉:“我總覺得,鬱歡這人,並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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