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很快,夏悠重新恢複拍攝。


    不到兩天,《禦前女捕快》的所有拍攝任務宣告結束。臨結束的那幾天,身為製片人的霍岐南一直在劇組跟進,旁人以為他是關心劇組進度,實則隻有明眼人才知道,霍岐南是擔心夏悠的狀況,才一刻不離地蹲守在劇組。


    拍攝結束的那天,夏悠重新迴到盛城。


    剛一下飛機,消失已久的助理越芹突然出現在接機口。而她的身旁,正風塵仆仆地站著,在國外出差了將近一個多月的鬱歡。


    鬱歡睜眼看見夏悠的那一刻,就立刻迎了上去,將她穩穩抱住。


    利落的短發,被促狹地腳步,趕得淩亂。


    鬱歡知道阮阮對夏悠的重要性,也知道阮阮過世會對夏悠造成多大的打擊。她不好直接開口,千言萬語隻化成心疼的一句:“夏悠,還好嗎?”


    夏悠笑得有些蒼白:“鬱姐,我很好。”


    機場不方便說話,更何況現在夏悠還算是個公眾人物。兩人不便在機場多聊,就隻好由越芹駕車,迴到位於市中心的星燃總公司。


    **


    頂樓辦公室裏,越芹跟鬱歡報告了一些事務,就帶上門出去。


    辦公室裏僅剩下夏悠和鬱歡兩人,大約是六年多的患難下來,早就造就了兩人推心置腹的關係。即便是兩人在場,氣氛也不顯得拘謹。


    現下,鬱歡心裏有話,自然也不憋著。


    她拉著夏悠坐在靠窗的沙發上,輕握著夏悠的手,深情懇摯:“夏悠抱歉,我迴來得晚了。”


    “沒事。”夏悠抿唇一笑:“是不是國外的事務遇到了問題,所以延遲了一個星期迴來?”


    “嗯。周璟新片出了點合約上的問題,所以洽談得晚了。”


    “沒什麽大問題吧?”夏悠問。


    “已經解決了。”鬱歡頓了頓,語氣有些躊躇,興許是怕戳中了夏悠的傷心事:“夏悠,阮阮那邊的後事,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無論是錢還是力,你盡管提,不用跟我客氣。”


    “鬱姐你多慮了。”夏悠遙遙地抬起頭,目光虛浮地望向窗外的某一處,眼神空洞,沒有聚焦:“她一個孤兒,跟我一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哪裏還需要什麽額外的東西呢。”


    “別這麽說。”


    夏悠凝神望向窗外,兩人坐得很近,隱約間,鬱歡能看見她細密的睫毛下,似乎有水光閃爍,仿佛瞬間就要掉下淚來。鬱歡心裏一緊,輕輕將夏悠攬入懷裏:“夏悠,別憋著,心裏要是難過,就哭出來。”


    夏悠吸吸鼻子:“哪有什麽好哭的,我要是真有那麽多眼淚,估計在六年前我父親死的時候,也都流幹了。”


    “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


    鬱歡緊緊地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別怕,現在一切都有你鬱姐給你扛著,沒什麽大不了的。”


    “鬱姐,這些年謝謝你了。”


    “說什麽胡話呢,我幫你是應該的。”鬱歡迴答地理所應當。


    夏悠抬眼認真地看著她:“如果你對我的幫助,都是出於對我父親的報恩,那六年前你幫我東山再起那次,就都足夠還清了。你要是對我太好,我怕以後我迴報不了你了。”


    “我跟你,哪裏需要迴報。”


    鬱歡莞爾一笑:“這些天我讓越芹給你推掉所有的通告,要是電視劇那邊再有什麽事,也先暫停。”


    “這樣不太好吧。”


    “沒事,這點小事,以你鬱姐的能力,扛得住。”


    既然如此,夏悠也不再堅持:“也好,那我正好趁著一段時間,靜一靜。”


    鬱歡建議:“要我幫你訂張機票,去國外散散心嗎?”


    “不用了。”夏悠笑了笑,慢條斯理地靠上鬱歡的肩頭。這個同樣瘦弱的肩膀,卻為夏悠擔起了無數的風雨。夏悠感歎道:“鬱姐,我有時候真的覺得你對我太好了,簡直像是我的親姐姐。”


    聞言,鬱歡的指尖猛地一抖:“是嗎?”


    夏悠繼續暢想:“也不對。假使我有個親姐姐,估計也不及你對我一半好。”


    “或許吧。”


    鬱歡的聲音悶悶的,幸好此刻夏悠靠在她的肩上,無法辨識她的表情。否則,她一定會發覺此刻,鬱歡的臉,竟是慘白的,甚至有點狼狽,有點不堪。


    鬱歡不言,夏悠也並不語。頂樓的辦公室內闃靜非常,仿佛聽不見任何的響動,隻是間歇的,夏悠似乎聽見門外有腳步聲。隻不過,這一陣腳步聲並沒有引起她的注意,這個時間點,並不應該會有人上頂層來找鬱歡。況且,即便是找鬱歡,也需要提前預約,這樣不請自來的情況實在沒什麽可能。


    夏悠顯然沒將腳步聲放在心上,她低聲對鬱歡說出自己的想法:“鬱姐,我想等電視劇播完之後,就不再接其他新戲了。”


    “為什麽?”


    “我想逐漸淡出娛樂圈,轉到幕後,當個平常人,做一些簡單的工作。”


    鬱歡蹙眉:“怎麽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阮阮走了之後,我感覺自己失去了重心。以前為了阮阮治病賺錢,我還有些奔頭,現在她走了,連一點期望都看不見了。”夏悠笑得有些無奈:“而且,娛樂圈這個的地方,讓我覺得累了。”


    “夏悠,你這樣說,是不是因為你已經找好退路了?”鬱歡聲音裏暗藏不悅。


    “退路?鬱姐我不懂你的意思。”夏悠不解。


    “我聽說你最近和陵川集團的霍岐南走得很近。”


    鬱歡站起身來,麵色冷靜,仿佛是在質問一個背叛者:“所以,你現在是打算等退下熒屏之後,待在他身邊嗎?恕我多嘴一句,商場上的人,可個個都是會吃人的,以你的道行,怕是鬥不過。”


    冷不防地,夏悠輕笑了一聲:“鬱姐你誤會了,退出娛樂圈後,我寧可跟一個地痞流氓,也不會跟他再有任何聯係。”


    鬱歡眼睛一眯:“這個再是什麽意思?”


    “口誤罷了。”夏悠說:“我隻是想表明,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聞言,鬱歡終於放鬆下來,不再以那副窺視背叛者的眼神,看著夏悠。


    鬱歡說:“算了,我也不強求你,等電視劇播完,你從阮阮的事情裏抽身出來再說吧。我現在答應你,怕你到時又後悔了。”


    “嗯,那到時候再說吧。”


    鬱歡拍拍她的肩,輕聲安慰:“你也別太傷心,即便沒了阮阮,好歹你還有默默。”


    “從六年前開始,鬱默就是鬱姐你的孩子了。”夏悠別開臉,聲音裏仿佛含著某種堅定:“他與我無關。”


    “別這麽說,夏悠。”鬱歡重新坐迴夏悠身旁,說:“即便是你狠心想要割斷母子之情,但血緣關係,依舊是逃不過的。好歹鬱默是你的親生孩子,我鬱歡做人也不至於那麽自私狠戾。如果某天你有想法,想讓他重新認迴你做母親,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他跟著我做一個私生子,也沒那麽好。”夏悠輕聲笑了笑。


    鬱歡與夏悠熟識多年,不難看出她此刻的表情裏,似乎掩藏著心事。這一瞬間,關於那個多年鬱結於心的問題,鬱歡終是沒忍住,問出了口:“夏悠,其實我一直不懂,這些年來你對待鬱默為什麽那麽苛刻。是不是……”


    “是不是……因為他的生父?”


    砰——


    鬱歡還未問完,就聽得從辦公室門口傳來一聲巨響。


    有人在門口偷聽!


    這是鬱歡和夏悠第一時間的想法。


    兩人抬頭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往門口去。果然,一推開門,原本豎在門口的青瓷花瓶,已經砸倒在了地上,碎裂的瓷片,炸開了一地。


    頂樓通向樓下辦公區,隻有一條電梯通道。


    思及至此,兩人立刻往通道那邊追去,果不其然,隱約之間看見了一個背影。


    夏悠認出了那個影子:“是陳希雨。”


    “是她?”鬱歡的目光危險:“你覺得她聽見了嗎?”


    夏悠立刻做出判斷:“一定是聽到了什麽,否則也不會這麽倉皇地逃跑。”


    “這可不行。”


    鬱歡眉頭緊鎖,冷靜地說:“鬱默的秘密誰都可以知道,偏偏她就不行。陳希雨平時就愛仗著自己的身家背景,處處與你作對。我還聽人私底下說過,她到處埋怨我,把所有好資源都給了你,罵你是扶不起的阿鬥,讓你在公司處處樹敵。這件事情被她知道,鐵定是要拿出去爆料。”


    幽暗逼仄的通道口,看不見一點光,


    鬱歡提步就要往前追:“我這就追過去,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要封住她的嘴。”


    “不用了,鬱姐。”


    一雙突如其來的手,拉住了鬱歡前行的手臂。夏悠語氣恬淡,仿佛是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嘴長在她的身上,你現在攔住她,對她威逼利誘,即使她答應你現在不說出去,最後,卻在背地裏讓別人去爆料,我們也無計可施。”


    鬱歡顯得有些焦躁:“那要不然怎麽辦?總不見得坐以待斃。”


    夏悠思忖片刻,微微笑道:“即便她聽到了,也沒什麽關係。畢竟,她的合約還在你的手裏,你掌握著她的生殺大權,她肯定是不敢動鬱默的。頂多頂多,也就爆料我有個私生子。這種爆料,無憑無據,更何況她身為一個女明星,為了以後的演藝事業,她根本不可能親自出現當爆料人。這種光憑一張嘴的爆料,風一吹,也就散了。”


    “更何況,以我現在的名氣,就算就此隱退,我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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