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是有底線的,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我才不要迴京師,小雪,我們去幫助葉家,打跑黃家。哼,葉家子弟都是有骨氣的,絕對不會縮在一個草棚子裏不敢出頭。”葉長天大聲說道。


    阿姐聽聞之後臉色一凝,然後站起來緩緩說道:“嗬嗬,你有骨氣自可戰鬥。你若是取死,我不會阻攔。但無需你指責我什麽!你以為戰鬥需要勇氣,但你這種富家子弟知不知道,戰鬥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妻離子散!多少人流浪街頭受盡白眼乞討度日!若是能少死一些人,縱然是躲在這深山之中,又有什麽不可?!你知道嗎?不戰鬥,努力的活下去,需要的是更大的勇氣!”


    “長天,這位姐姐的話,我卻是認同一些的。”寧小雪輕柔的說著,不等葉長天說話,便接著說:“為自己去戰鬥,每個人都會去做,也會有勇氣去做,縱然不敵,也敢於揮劍砍殺。但若是為了親人,為了想要保護的人,人往往顧慮太多,想戰鬥卻又不能,想反抗卻又不敢,壓抑住這種內心的衝動,也是需要勇氣的。就像是你麵對紫靈時,為了保護我們,你選擇放棄自由甚至是冒著生命危險而去。”


    “從這一點上來看,你也這位阿姐還是相似的。但之後的做法,你與這位姐姐卻是截然不同的。在你心中,短暫的妥協,隻是需要一個轉圜的空間與時間。麵對敵人,絕不會躲避起來無所作為,也不會隱藏起來過著看似安穩,實在無奈的日子。而是想盡辦法提升自己,直麵所有的困難與敵人。敵人再強大,也終會有辦法打垮,事實證明,你是對的。”寧小雪淡淡的說道。


    “是啊。躲避起來自然可以與世無爭,但不意味著敵人就此不存在了。今日躲了過去,那他日敵人找尋而來,那又如何應對?不戰鬥與不應對,隻是短時的權宜的方法,不代表一直放棄抵抗。要知道,人若是長期不戰鬥,怕便會失去了危機感,失去了戰鬥的本能。別提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樣的鬼話,對於仇恨這種東西,一日都嫌長,若是十年,怕早已磨滅了初心與勇氣。你們也可還記得最初是想做什麽嗎?”


    葉長天的目光掠過阿姐,看向了阿姐身後正堂大桌之上擺放的牌位,神情嚴肅的說道。牌位的數量多到讓人驚訝,足足有一百多,仔細看牌位之上的名字,卻會現這些牌位上的姓氏不盡相同,時間也是相差不少。搖晃的蠟燭讓桌上的牌位顯得有些幽暗,有些淒楚。


    “你懂什麽,我們的敵人根本是無法戰勝的。若非如此,我們怎麽可能會躲在這山崖之上!”含笑憤怒的指著葉長天說!


    “含笑,退下。”阿姐歎息一聲,然後轉身看向那無數牌位,喃喃說道:“十二年前,我所在家族也算得上衣食無憂,自小隨父與兄長學習武藝,希望可以做一個為國征戰,為民請命的女俠。可天有不測風雲,


    父親在一次戰爭中被殺,兄長被俘。朝廷竟汙蔑兄長投靠外敵,致使慘敗。一夜間,天塌了下來。全家三十餘口,男丁全部被殺,婦孺全部充入教坊司,當夜,我在好友家中突病重,加上好友多番遮掩,才逃過一劫。事後我聽聞,母親與姐姐等人,抱火而亡。三年後,我才逃出了江州江天府。”


    “一路乞討度日,遇到了逃難的含笑與櫻桃,我們姐妹三人相依為命,流落至撫州城。因為缺少謀生手段,我們被迫遠離撫州城。但在經過幾處寨子的時候,我們現了幾個寡婦村。嗬嗬,你們可知道什麽是寡婦村嗎?男丁全部死絕啊!你知道他們怎麽過日子嗎?一個婦人,不僅要依靠貧瘠的土地還養家養孩子,還需要上繳繁重而多樣的稅!”


    “她們的眼神之中沒有任何希望,沒有任何生機。隻有行屍走肉一般重複的生活,家裏糧食被搶了,也不聲不響,猶如鬼魅。就這樣,一些貪官還想方設法,找各種名頭搜幹刮淨!我看不下去,便殺了十餘名官差,同時將不遠處的縣令給殺了,將奪過來的銀兩分散給了所有人。”


    “當時整個寨子的人都走了出來。你們知道嗎?那些歲的孩子,瘦骨嶙峋,衣不蔽體,甚至連像樣的鞋子都沒有,像是一顆瘦弱的草,隨時都可能夭折。而那些婦人的手滿是繭子,臉上掛滿風霜。從那時候,我才知道,這世界之上還有如此貧瘠與困苦!”


    “此後,為了躲避官差的搜捕,村寨的人將祖輩留下的山崖給了我們三人居住。十餘年間,我們殺貪官,接濟窮困之人,一些沒有孩子的婦人或失去爹娘的孤兒,也開始跟隨我上山,學習武藝。之後一些人就安頓在這裏,大部分人則分布在幾裏外的寨子中。”


    “我有敵人,這裏所有的人都有敵人。我們的敵人隻有一個,那就是朝廷!十幾年來,我曾多次返迴江天府調查當年事因,但都無功而返。我想報仇,想戰鬥,可我連真正的敵人是誰都不知道!但我清楚一點,凡是貪贓枉法的朝廷官員,一律當殺!”阿姐殺氣凜然的說。


    “阿姐。”含笑與櫻桃都垂淚梗咽。


    “哈哈,哈哈哈。”葉長天站起身來大聲笑著。含笑與櫻桃怒目圓睜,就想要爆,當卻被阿姐給阻攔了。


    “為何大笑?”


    “我在笑你,既然要殺貪官,為何不去殺大貪官,這些小小的知縣又能貪上多少?你要想清楚,有時候不是所有當官的都想貪,而是不得不貪,你縱是殺了幾任縣令,來人是否還貪呢?”


    “貪一個就殺一個,總有殺完的那一天!”含笑有些憤怒的說道。


    “哎,貪官之貪,並非是因為你們威脅而就不存在了。在官場之上,你不想貪,便是貪的敵人。作為敵人,總是需要幹掉的。不貪不上供,怎麽撈油水,沒有油水,又怎麽舍得讓你在官位上坐著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們不應該將殺貪官帶來的錢財分給寨子之中的人。”葉長天搖著頭苦笑。


    “為何,他們都窮困成那樣子了,為何不分給他們?你這樣的富家子弟知道什麽是困苦嗎?知道他們的孩子多瘦弱嗎?一米五六的個子,不到五十斤重啊!”櫻桃也生氣的說道!


    “哎,你們啊。白白長了年紀,卻還那麽天真。我問你,你們殺了貪官之後搶來的銀兩,是否都分給了村寨之中的人?分了吧。那請問你,村寨的生活是不是提升了很多?”葉長天的語氣有些冰冷。


    “那當然了。最初幾年,我們分了不少銀兩,但大家都不敢花,也不敢用,隻是埋在地裏。最近兩年,大家見朝廷一直都沒有動靜,便也放心將錢財拿了出來,一些寨子之中的人還去了城裏,盤了店鋪,做起了小買賣呢。我去看過,他們生活的很好。”含笑有些驕傲的說道。


    “嗯。所以你們就以為朝廷的人都是瞎子,對吧?一個窮苦的寨子,竟出了一些有本錢的家夥,一個兩個也就罷了,但如果村寨裏的人突然吃飽了,穿好了,臉不黃,麵不饑的,你說他們會怎麽想?”葉長天歎息一聲。


    “你是說,朝廷會懷疑村寨裏的人?”阿姐臉色一變。


    “你還不算笨。不過你好像說錯了一點,他們不是懷疑,怕是已經來了。”葉長天長歎一聲,看來在來的路上看到的那些軍士,並非是出現了什麽軍情,而是嶽雲坐上撫州城鎮守之後,立馬整治撫州城及周邊的軍務,見縣令幾番被殺,人心惶惶,加上地方官員求派大軍支援,才會有軍士深夜出一事。


    “不可能。”含笑臉色也變得慘白起來,兩人連忙奔出房間,走至山峰周圍仔細看向遠方的村寨,隻見村寨一片漆黑,毫無動靜,並沒有軍士前來,不由放心下來。


    “阿姐,他就是一個騙子。武立軒那個家夥就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從不敢派人深入大山,生怕折損了軍士,保不住頭上的烏紗。否則,幾年前便會派人來搜山了。”含笑有些生氣的說!


    “他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我有些放心不下。含笑,明日你且去撫州城一趟,去打聽打聽動靜,櫻桃,你明日先去寨子之中,然後去附近縣城,查看是否有異常。至於你們兩個,暫時先在柴房休息一下吧,含笑,給他們解綁吧。”阿姐說道。


    含笑還想猶豫,但見阿姐有些難過,便伸手解開了兩人。


    葉長天與寧小雪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兩人對視了一眼。山下周圍有不少的士兵,在夜色的掩護之下,已靠攏了過來。看樣子,對方已是弄清楚了這裏的位置,否則也不會如此準確的找到這座山。此時距離天亮不到一個時辰,黑夜中本就難以行動,何況是登山。看來對方也想在天微微亮起的時候起攻擊,一舉將眾人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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