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先生,顏先生,快醒醒啊,你……你怎麽了,別嚇我啊,我膽子小?”一把著急的聲音仿佛來自九天之外,又仿佛來自無間地獄。

    顏離隻覺有人拖住了他的身體,淡淡的清香鑽進鼻孔,讓他的神智稍稍清醒了些,隻是頭有泰山那麽重,昏昏沉沉的,眼皮又好像被千斤重的物體壓著,怎麽也抬不起。

    情人節,天公卻不作美,起初的和風細雨纏綿如絲倒也頗合浪漫情懷,後來天公哭得一塌糊塗,雨水唏哩嘩啦倒豆子似的從天而降,織成一幕無邊無涯的巨型雨簾,寒風如刀,吹斜了雨簾,卻怎也斬不斷。就如同顏離的悲傷,綿延數萬裏,此痛無絕期。

    莫非天公也在這“情人歡天喜地,光棍垂頭喪氣”的日子失戀了麽?要不怎麽哭得這麽傷心,還是,天在為顏離哭泣?

    頭頂上麵陰沉的天幕被一片陰影遮住,是一把傘,雨點打在上麵,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我沒事兒,你是……?”

    努力了半天,顏離終於睜開了朦朧的雙眸,他的眼睛本來就沒焦點,跟散瞳似的,再加上悲傷過度,酒精過量,眼前的女孩都出現了重影。不過這張臉倒是有些麵善,圓圓的一張小臉,小巧的嘴巴猶如一痕櫻桃,紅紅嫩嫩的,鮮豔欲滴,耳朵晶瑩如玉仿佛掛了兩隻玉雕的餃子,瑤鼻高起,輕輕一皺甚是俏皮,嗯,一雙剪水雙瞳,忽閃忽閃的很有靈氣,不過此時裏麵卻滿是焦急。

    “我是餐廳裏的服務生啊,你不記得了麽?你還給我一百塊錢小費說讓我幫你把鑽戒放到‘百年好合’裏,等你女朋友吃的時候吃出來,然後求婚呢。可是那個女孩沒有來,你的表情突然那麽難過,你又自己喝酒,喝了那麽多,看你走路一步三搖的,我怕你有事兒,就和老板請假跟在你後麵出來了。”女孩連忙解釋道。

    提到女朋友這三個字的時候顏離又是悲從中來,眸中一抹悲痛之色覆蓋了天地,迴憶如同漩渦一般將他卷進,不費吹灰之力。女孩後麵的話他根本沒有聽清,他隻知道她是餐廳裏的服務生,自己給她了一百塊錢讓她幫忙把鑽戒放到餐廳裏最著名的菜式百年好合中,然後來一個浪漫的求婚。

    在燭光午餐時,燭光搖曳,玫瑰映紅,佳人才子,鑽戒生輝,一個男人帶著虔誠的目光單膝跪在女友麵前,拿出價值不菲的鑽戒,溫柔的給女友戴上,這樣的求婚,能讓人永生不忘吧?到了傍晚,兩人手牽手,心相連,走在軟軟的沙灘上,聽海潮,觀落日,四目相對,情意綿綿。晚上坐上早就租好的遊艇,開到一個無人的小島,二人的世界,相依相偎,看五彩的煙花照亮天地,四周是翻滾的浪花,這樣的幸福,隻羨鴛鴦不羨仙。

    可是,可是,現在呢?

    顏離孑然一身,爛醉如泥,狼狽不堪,愛人在另外一個男人的車裏,或者,晚上就在那個男人的床上!曾經許下不離的誓言,曾經深情的情話綿綿,都成了應景的話語,被時間覆蓋,被現實嘲弄。

    看顏離空洞的眸子裏遮掩著暗湧的悲傷,女孩身有所感,說話不禁帶了哭音:“顏先生,你別這樣,天快黑了,我帶你迴家好不好?你家在哪兒?”

    “迴家?我還有家麽?我以為個幸福的空間從今天開始,就會有兩個人來填滿了,可是,我還是要一個人麵對,一個人,就不是幸福了。嗬嗬,情人節,我失戀了。”顏離喃喃嘟囔著,眼淚無聲滑落,肆虐了整張臉龐。

    “顏先生,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可是,不管怎麽樣,我先送你迴去好麽,你在這兒會生病的啊。”女孩也不傻,一看就知道顏某人失戀了,不失戀誰會這個德行,剛來餐廳時一臉的幸福,離開時一臉的絕望,一個人來,一個人走。

    “生病能忘掉一切麽?能的話你不要管我,讓我生病吧,死了才好。”顏離固執的說。

    女孩生氣了,她直起身子把顏離扔在地上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個臭小子,怎麽這麽沒出息,不就是失戀麽?她不珍惜你是她的損失,她遲早會後悔的,天下漂亮女生多了去了,因為一棵樹你就放棄整片森林麽?更何況你還有疼愛你的父母,關心你的朋友,你這個樣子,得讓他們多傷心啊,起來,告訴我你家怎麽走,迴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太陽照樣從東方升起!地球照樣繞著太陽旋轉。”

    顏離一呆,想不到看起來這麽文靜的女生能罵出這麽大義凜然的話,他雖然喝醉了,腦子卻沒有一團漿糊,人家一個陌生人對他尚且如此,他怎麽能借酒發瘋呢,就是死,也要迴家慢慢死去,讓一個好心人著急上火也是作孽啊。於是顏離乖乖說了家庭地址,女孩嫣然一笑,帶顏離打車迴去。

    那一夜,甜蜜的往事一件件在腦海中漸次上演,它們排好了隊,在顏離的腦海中唿嘯而過,留下一片唏噓,最後在黎紈姿的一個電話後畫上句點。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第二天,一如十年前,江山一籠統,白雪皚皚,銀裝素裹。而床畔,亦無人。

    還記得昨天那個女孩送他迴來,他吐了那個女孩一身穢物,女孩也沒生氣,給他熬了薑湯,擦了臉。盡管如此,現在的他依舊頭痛欲裂,酒不醉人人自醉,更何況他還喝那麽多,二鍋頭當白開水喝,一向滴酒不沾的他突然這麽搞,不頭痛才怪呢。

    顏離用力捶了捶腦袋,下了床。身子依舊站立不穩,他扶著床,走到飲水機邊,倒了一杯水喝。這時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狗狗走到他的身邊,繞著他打轉,抬頭望著他,眸子清澈無辜。顏離彎腰抱起小狗輕輕撫摸著它細細柔柔的毛,嘴角難得的微微上揚:“小白,你餓了麽?可是哥哥不餓,哥哥的心裏全是難過和悲傷,它們把我的心填滿了,以後沒有了哥哥,你們要怎麽辦呢?”

    小白是顏離撿來的一隻流浪狗,因為通體雪白顏離才給它取了這個名字。可是顏離每當叫小白時腦海中總會浮現另外一隻小狗,睹狗思狗,同樣是小白,隻是頭頂少了一輪藍色的彎月。

    小白仿佛感受到顏離的悲傷,它發出“嗚嗚”的悲鳴,濡濕的小舌頭用力舔著顏離的臉龐。

    這時又跑來了一狗二貓,那狗長得兇神惡煞,身高足有一米五,森森的牙齒微微露出,它也繞著顏離轉,意思是:“我也要抱抱。”

    顏離苦笑一聲道:“大狼,你又調皮了,你這威猛的身軀,哥哥可是抱不動了。”

    大狼驕傲的揚起頭,衝小白示威瞪了瞪眼,意思是:“看,主人誇我威猛了。”

    小白斜睨了大狼一眼,也不甩它,身子往顏離懷裏擠了擠。大狼無語,還是這寵愛實在啊,他已經半年沒有被顏離抱在懷裏細摸了,唉,都怪自己長的這麽高大威猛啊。

    “妙……”一隻黑白黃三色的小貓咪不甘的叫了一聲,它身軀一弓跳上了大狼的背,大狼站著也不敢動,任小貓在它背上站著。小貓又一跳,跳到了顏離的肩頭,盤起身子坐下了。

    “小西,你又不乖了,哥哥還要刷牙洗臉呢。”顏離歪著頭對充耳不聞的左肩上的小貓說道。

    小西尾巴一環,擋住了耳朵。

    最後一隻小貓有樣學樣,跟著小西跳上了顏離的右肩。

    “靠,毛毛,你有點主見行不行,怎麽老學小西?”顏離笑罵道,也就是和這些小動物他還能笑得出了。

    叫毛毛的小貓不滿的“瞄”了一聲,意思是:“我就以小西馬首是瞻了,你能怎麽地?”

    這二狗二貓都是顏離在路上撿來的流浪狗流浪貓,顏離可是一直秉承了疼愛小動物的原則,隻要有流浪的小動物,立刻抱迴來。對於這一點,黎紈姿一直很惆悵,不過顏離這麽有愛心,她也沒辦法。要不是有她的數量限製,顏離家早成動物園了。記得上次,顏離突然打來電話哇哇大哭,把她嚇得不輕,問了半天怎麽了,顏離才抽泣著說:“小荷……嗚嗚……死了。”

    “小荷是誰?”黎紈姿問。

    “我在路邊撿的一條流浪狗……”顏離道。

    ……

    黎紈姿很默默的掛了電話。

    而作為顏離的兄弟的大眼兒,小胖,艾明,桃子,更為顏離分擔了收養小動物的責任。顏離抱來了小動物,死皮賴臉也好,軟磨硬泡也罷,威逼利誘也行,反正他們不收就不行。

    作為五虎上將的其他四人,對顏離此舉簡直深惡痛絕忍無可忍,隻是顏離這廝耐心太好,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四虎無奈,最後隻得收下。

    愛小動物到了這個地步,也算空前絕後無人能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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