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麵色嚴肅,臉上如罩著一層黑雲,背著手在屋裏踱來踱去,其他一幹人等見他如此,均不敢言語,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偶爾交換個眼神,也是戰戰兢兢,不敢在對方臉上停留太久。


    屋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了,蔣惜惜走進來,怯怯看了方靖一眼,垂下眼睛輕輕搖了搖頭。


    方靖聲色俱厲,「人沒找到?」


    「沒有,附近都找過了,也沒找到小武。」蔣惜惜的聲音越來越小。


    方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伸手將桌上的茶杯唿到地上,滾燙的茶水把蔣惜惜的裙擺都濺濕了,她卻仍是一動不動,像是被定住一般肅立在原地。


    「不是早告訴他不要單獨行動的嗎?程牧遊何等聰明,被他抓到機會定然會反擊,怎麽反覆叮囑還是出事了呢?」方靖在蔣惜惜身邊繞來繞去,像是隨時要撲將上去一般。


    「他年紀小,又剛剛重生,看什麽都新鮮,所以便莽撞了......」蔣惜惜的聲音越來越小。


    「就是因為年紀小,所以隨便被人嚇一嚇,什麽都會說了,想必現在,那程牧遊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了。」方靖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天瑞,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你得想個辦法,咱們被埋了這麽多年,好容易逃了出來,不能到了這個時候,全盤皆輸啊。」程國光站起來走到方靖身邊,將他和蔣惜惜隔離開。


    程國光雖然是在勸和,但是道理卻是不錯的,方靖隻得暫時收起怒火,緊繃的身子亦鬆弛下來,他朝四座看了一眼,緩聲說道,「程牧遊這個人自命不凡,總覺得自己是救世神仙,他一定會為了大義犧牲自己。」


    程國光一驚,「天瑞,你的意思是他寧願自己被奪舍也要保村民平安?」


    方靖輕輕闔首,「好在小武並不知我們將牛皮袋轉移到何處了,所以程牧遊找到它們還是要費上一些功夫的。」


    程國光並沒有被這句話安慰到,他心急火燎的說道,「即便如此,我們也是一刻也耽誤不得的,必須趕緊把他找出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方靖扶著他重新在椅上坐下,輕聲說道,「爹,你別著急,我們這就出去找人,程牧遊畢竟對地勢不熟悉,應該不會那麽容易找到袋子。爹你就守在家裏,看好程裕默他們。」


    話畢,他就沖蔣惜惜幾人一揮手,帶頭朝門外走去。


    「天瑞。」程國光站起來,衝著兒子的背影喊了一聲,說出大家一直都壓在心裏,卻誰都不敢對他言明的那句話,「那程裕默留不得,她可是什麽都知道了,你若捨不得殺她,至少也應將她奪舍,不能這麽留著她呀。」


    方靖腳下一頓,臉上掠過一絲不忍,旋即迴頭道,「迅兒和那位姑娘不是也沒有......」


    程國光搖頭嘆氣,「那小子古怪得很,我們根本無法下手,至於那位姑娘,你是知道的,她很可能被你娘給附上了,殺不得。可是程裕默,可是肉身凡胎,斷斷留她不得啊。」


    方靖咬了咬幹涸的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頭轉了迴來,「先緊著要事吧,解決掉程牧遊再殺她也不遲。」


    說完,他就頭也不迴的朝外麵走去。看著他的背影,程國光眉間鎖成一個川字,「天瑞,你終究還是心軟了,她不死,是要壞事的。」


    ***


    油燈的火苗被夜風拉扯得左搖右晃,驚醒了趴在桌上睡著了的迅兒,他揉揉眼睛,擦了下嘴角的涎水,扭頭朝窗外望去。


    黛藍色的天空上掛著尖鉤似的一彎月亮,發出若有若無的淡淡黃光,還沒有周圍的星辰看起來耀眼。


    迅兒吸溜了下鼻子,心裏憂起程牧遊的處境來:也不知道爹爹逃到哪裏去了,以他的秉性,但凡有三分把握,也會迴來救人的,到現在都沒有動靜,隻有兩種可能,一是自顧不暇,正被人追殺,二就是沒有想到應對之策,迴到程家也是自投羅網,所以隻能暫且自保。


    迅兒嘆了口氣:不管是哪種情況,前景都不樂觀,為今之計,隻能力求這屋中的三人不被惡人所傷,便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這麽想著,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走到床前,憂心忡忡的看著晏娘清秀的臉蛋,輕聲說道:「晏娘,你現在一定也在備受煎熬,在與附在你體內的惡鬼周旋,是不是?我知道你沒有放棄,所以這麽久了,她也沒能徹底占據了你的身子,晏娘,你要加把勁,把她幹掉,趕緊清醒過來,我需要你,我們大家都需要你。」


    話落,又一陣風從窗口吹進來,油燈的火苗左撲右撲,在晏娘的臉蛋上投下了晦暗不明的陰影。


    有那麽一個瞬間,迅兒看見她似乎笑了一下,嘴唇微翕,嘴角上揚,可是再望過去,她卻麵色如常,還是老樣子,讓他以為是自己看走眼了。


    迅兒失望的嘆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剛扭過頭,又慢慢轉了迴來,目光落在晏娘放在身側的雙手上,久久都不敢移開。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忽然驚叫一聲,身體朝後退去,撞翻了後麵的一把椅子,驚醒了趴在桌上小憩的程裕默。


    「迅兒,怎麽了?」她驚慌的來到他身旁,抓住他的胳膊急急問道。


    「晏娘的手......她的手......」


    迅兒嚇得說不出話來,隻飛快朝床上一指,便低下頭不敢再言語。


    程裕默走到床邊將晏娘的手拿起來,疑道,「晏姑娘的手不是好好的?」


    迅兒遲疑著走過去,「我剛才看到她的手滿是皺紋,長著粗長的指甲,最可怕的是,這雙手上,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瘡疤,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可是現在,它怎麽又變了?」說罷,他便將晏娘的手抓過去,仔細端詳。


    然而手指剛接觸到她的皮膚,他腦袋中忽然「轟」的一聲,像是被炸開了,腦中被一團耀眼的白光充斥,隻能聽到程裕默的聲音越飄越遠,升騰到了遙遠的天際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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