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晏姑娘到底是怎麽了?這荊門村裏又藏著何種古怪?」


    蔣惜惜的聲音打斷了程牧遊的思緒,他剛想開口,又想起了自己對晏娘的承諾,突然不知該對蔣惜惜說些什麽。正在躊躇之時,院門卻忽然被人推開了,程啟山從外麵走進院子,急慌慌的衝程牧遊說道,「堂兄,晏姑娘醒了嗎?我讓下人們熬了些粥,她若是醒了,趁熱喝一些倒是好的。」


    程牧遊黯然搖頭,「她還在睡著,勞你費心了。」


    程啟山嘆了一聲,右手握拳在左手手心使勁一砸,「父親剛好,晏姑娘怎麽又病上了,我們程家難道是著了什麽道兒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程牧遊見他臉上隱著一層焦慮之色,便走近一步,輕聲問道,「啟山,難道......又出什麽事了?」


    程啟山一怔,眼皮眨了兩下,眼圈竟然紅了,「堂兄,什麽都瞞不住你,家裏確實是出事了,南英她......她不見了,昨天晚上她出去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迴來,派去找她的人也還沒有信兒,不知道她......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程牧遊吃了一驚,現在天色已經泛白了,這麽說起來,岑南英應該至少失蹤了四個時辰了,四個時辰不見人影,這意味著什麽,他這個縣令心裏是很清楚的。所以,他忙衝程啟山問道,「弟妹可曾說自己要去哪裏嗎?」


    程啟山輕輕的搖了搖頭,「也無非是她們幾個熟絡相好的娘們兒,每天晚飯後會在村口聚上一聚,聊聊天罷了,可是我也去這些人家裏問過了,她們都說南英昨天早早就離開了,隻是走的時候,她的神色有些著急,似乎是要急著趕往哪裏去的樣子。」


    「急著去另外一個地方?」程牧遊低頭沉思著,將另一半話暫時壓了下來,他心裏此刻已經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岑南英一定是瞞著家裏要去什麽地方,否則,也不會先到村頭找她相熟的婦人們做個掩飾,再趕往別處。可是,她到底為何要瞞著程啟山?她要去的地方又會是哪裏?難道有人在等著她?若真是這樣,那個人又會是誰?他們兩人又去了何處呢?


    想到這裏,他看了蔣惜惜一眼,卻發現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臉色也極其不正常,像是隱藏著什麽心事。


    程牧遊對她再了解不過,知道她根本不是心中能藏事之人,如今這般模樣,不過是礙於程啟山在此,所以才不敢輕易將心裏話吐露出來。


    於是,他看了蔣惜惜一眼,眼睛輕輕朝屋內一挑,蔣惜惜心領神會,忙對程牧遊說道,「大人,時辰差不多了,該給晏姑娘餵藥了,您不是說了,不管她喝的下喝不下,都得盡量餵。」


    程啟山聽她這麽講,趕緊說道,「堂兄,你先去照顧晏姑娘,我在院裏等你。」


    程牧遊沖他點點頭,和蔣惜惜一起走進屋內,剛關上門,蔣惜惜便臉色煞白的沖他轉過身,猶豫了一下,終於將那天她和晏娘在樺樹林中遇到岑南英和方靖的事情和盤托出,說道最後,她麵露惶恐之色,「大人,你說嫂子她會不會與那方靖私奔了,所以才尋不到人?」


    程牧遊一怔,旋即搖頭道,「即便她和方靖再愛得如膠似漆,我相信她也不會選擇同他一起私奔的。」


    蔣惜惜不解,「大人為何如此篤定?」


    程牧遊低頭望著地上自己的影子,蹙眉沉吟道,「不知道,隻是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不是那樣的一個人。」


    蔣惜惜嘆了一聲,「直覺?怎麽大人這樣的一個人,倒信起直覺來了,那您倒說一說,嫂子她到底是去了哪裏呢?」


    她話將說完,忽聽院子中一片混亂,緊接著,一陣哭天嚎地的聲音就傳進房中,那聲音是如此悲痛,竟讓人不敢相信它是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發出來的。


    ***


    程牧遊沒有想到自己最後一次見到岑南英時她會是這副模樣:這個能說會道的年輕婦人,身體被砍成了幾塊,圍著林中最粗的一株樺樹散落了一地。她那顆鮮血淋漓的腦袋,則插在一根枝丫上麵,用一種呆滯得令人不寒而慄的目光俯視著眾人。


    見到自己的妻子,程啟山幹嚎了一聲,掙脫攙扶著自己的程裕默就要朝前沖,好在程牧遊反應及時,讓家僕們攔住了他,這才沒破壞掉現場的景況。


    「裕默,先帶你兄長迴去,再派兩個家僕去通知衙門,記住,在官府的人到來之前,千萬不可將此事泄露出去。」


    程裕默強忍著哀痛點了點頭,和兩個僕人一起死拉硬拽的將程啟山拖走了。上馬之後,程啟山還在嚎,聲音悲涼,響徹了整座樺樹林。


    見他們走遠,程牧遊才同蔣惜惜走到那株挺拔聳直,枝葉疏散的樺樹旁邊。蔣惜惜弓著腰仔細在樹周搜尋線索,程牧遊則望向同自己咫尺之遙的岑南英的頭顱,與她對視著。


    岑南英微睜的雙眼,就像樺樹身上的疤結,看透了世間種種,充滿了滄桑和悲涼。


    她是不是想告訴自己什麽?亦或是在控訴著自己慘痛的經歷?


    究竟是什麽人如此殘忍,要了她的性命方不能解恨,還要將屍身破壞成這個樣子?


    忽然,那雙眼睛毫無預兆的合上了,程牧遊一怔,身子抖了兩下,朝後略略一撤,腳踩在一片濕泥上麵,差點滑倒。


    「大人,這裏有一些泥腳印,看大小和形狀,倒不是......不是嫂子的。」蔣惜惜蹲在一處荒草旁邊,衝程牧遊喊道。她清亮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拽了出來,於是程牧遊三步並做兩步的走到她身邊,蹲下來仔細查看。


    「大人您看這裏,還有這裏,」蔣惜惜在草上麵指了指,「這些鞋印可比嫂子的鞋子大得多了,會不會是兇手留下來的?」


    程牧遊俯下身子,他看到草上麵果然印著幾個泥印,看尺寸,竟然與自己的腳差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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