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落入泥潭中,俱同時朝下沉去,危急之時,程牧遊將手探到蔣惜惜腰下,雙手朝上猛地一托,將她托出沼澤推岸邊,可是他這樣用力一推,加速了自己的下沉,整個身子轉瞬就被爛泥湮沒,在沼澤中消失不見了。


    蔣惜惜迴過神,爬起來和迅兒一起沖向岸邊,大人爹爹的叫個不停,見程牧遊整個人都陷了下去,她淚流滿麵,不顧一切的朝沼澤撲過去,心裏想的全是什麽縱使和他一同死在這裏,也不能一人獨活。


    可是剛跑到沼澤邊上,衣領卻被人抓住了,她猛地朝後退了幾步,仰麵倒在地上。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見一道淡青色的影子從沼澤上方輕盈躍過,在半空中稍稍停留了一下,拽起渾身是泥巴的程牧遊,一把丟在岸上。


    「晏......晏姑娘......」


    「晏娘。」


    和迅兒同時說出這幾個字後,蔣惜惜朝趴在地上的程牧遊跑過去,在他背上又是拍又是打,幫他將嘴巴和喉嚨中的爛泥弄出來。


    「晏娘,你怎麽會在這裏?」見爹爹無礙,迅兒一個猛子紮進晏娘懷中,將她抱得緊緊的。


    晏娘看了剛被蔣惜惜攙扶起來的程牧遊一眼,隻見他一身淤泥,全身黑的像剛從灶台裏爬出來一般,於是,她輕輕捏住了鼻子,「迅兒,走遠些我再告訴你,你爹身上的味道實在是難聞。」


    迅兒也很少見父親這般狼狽,所以即便剛才形勢危急,現在卻仍憋不住笑了出來,隻不過怕又被責罵,忍了半天,終於將笑聲在肚子中消化完畢。他拉住晏娘的手晃了又晃,「晏娘,你的功夫是從哪裏學的,我方才見你如白虹貫日,一下子就把爹爹救出來了,這功夫,可比惜惜姐姐厲害多了。」


    晏娘蹲下身,眼睛笑得彎彎,「迅兒若是想學,我便教你,好不好?」


    迅兒邊跳邊鼓掌道,「一言為定,大人可是不許騙小孩的。」


    晏娘沖他伸出小指,「一言為定......」


    話剛說到這裏,她忽然皺著眉「唔」了一聲,伸手摸向腰間,身子僵住不動了。


    「晏姑娘,你沒事吧?」一直聽話的站在一旁不敢靠近的程牧遊第一個發現了她的不對,忙走上前來,盯著她那張略顯痛苦的臉龐輕聲問道。


    晏娘直起腰,「奇怪,剛才隻覺腰間有些刺痛,可是摸上去,卻又什麽都察覺不出。」


    「晏姑娘,不若,你同我們一起到荊門村住一晚,真的沒有大礙的話,明天再趕路吧。」蔣惜惜見她這幅模樣,也忙走上來勸她。


    晏娘疑惑的抬起頭,「荊門村?」


    「是我大伯家,姑娘若是不嫌棄,可以到那裏住上一晚,我幫姑娘診治一下,真沒有大礙,大家便也都放心些。」程牧遊接過蔣惜惜的話,他現在很慶幸自己臉上被淤泥罩住,否則,那抹顯而易見的擔憂定會被旁人發現。


    晏娘猶豫了一下,抬眉笑道,「大人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我本來就是趕夜路,怎能白白耽擱一晚。」


    「趕夜路?晏娘這麽急,是要到哪裏去?」迅兒扯著她的袖子問道。


    話剛講到這裏,他脖子上的金麒麟又「晃郎晃郎」抖動了起來,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忙用手摁在麒麟身上,嘴裏默默嘟囔道,「倒是怪了,這麒麟怎麽又開始動了?方才就動了一陣子,現在怎麽又來了?」


    見麒麟晃個不停,晏娘眉間驀地籠上一層陰雲,她猛地轉過頭,眼睛在漆黑的林間和混沌一片的沼澤上麵一一掃過,可是看了一會兒,似乎什麽都覺察不出,於是又迴頭望向迅兒,輕聲說道,「這項圈兒以前可曾像今天這般?」


    程牧遊見她臉色有些不對,忙上前說道,「前些日子在汴梁遇到那水粉婆時,它倒是也抖動的厲害,」見晏娘不說話,兀自皺著眉頭沉思,便又問道,「晏姑娘,難道......難道這樹林裏真的藏著什麽古怪?」


    晏娘輕輕搖頭,「怪就怪在,我什麽都感覺不到。」她還有一句話沒說,這麒麟是鍍金的不錯,可是項圈上麵被自己繡上了腓腓的魂魄,腓腓的鼻子靈敏無比,旦有異象,必能感知,現在麒麟動的這般厲害,一定是腓腓察覺到了周圍的異常。


    隻是,這片林子中到底藏著什麽東西,她自己竟然都沒有發覺。


    「晏姑娘,你在想什麽?」見她若有所思,程牧遊忍不住問道。


    晏娘一怔,旋即望向他的眼睛,嘴角噙出一抹笑意,「連夜趕路,我也有些累了,大人,今晚就要到您大伯家打擾了。」


    程牧遊還沒來得及迴答,蔣惜惜已經走過來拉住晏娘的手,「姑娘這麽講就是與我們生分了,你方才就是為了救我們才受傷的,怎麽能算得上打擾呢?」


    晏娘抬手將她散亂的頭髮整理到耳後,抿嘴笑道,「舉手之勞罷了,蔣姑娘言重了。」


    正說著,一陣響亮的腸鳴聲突然衝破渾濁的空氣,落到每個人的耳中,迅兒捂著肚子,不好意思的衝程牧遊吐吐舌頭,「爹爹,再不走,人家的碗盤都收好了,就趕不上吃飯了。」


    ***


    迅兒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程家人見到程牧遊一行到來,驚喜不已,忙讓僕人們下去準備吃食,忙活了大半個時辰,才將菜餚全部上齊,滿滿的擺放了一桌子。


    迅兒的口水已經快被飯菜的香味兒熏出來了,不過出於禮數,他還是端端正正的坐在程牧遊身旁,聽他與自己那堂叔侃侃敘舊。不過,他已經吞咽了太多次口水,聲音大得引起了程牧遊的注意,他輕輕斜了迅兒一眼,又望向坐在一旁的堂弟程啟山,輕聲問道,「大伯的病還沒有起色?」


    程啟山蹙著眉毛搖了搖頭,「其實當時也就是摔了一下,閃到了腰,村子裏的郎中也來看過了,說不嚴重,沒傷到骨頭,所以我們也都沒有放在心上,以為過個十天半月的就會好起來,可是,這都過去了幾個月了,爹還是躺在床上,根本下不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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