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慢慢的朝城門走來,不慌不忙,仿佛他隻是偶路此地,順手將以前沒處理幹淨的事情解決掉罷了。


    程牧遊立在原地不動,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走來,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右手一抬,將那把鐵尺穩穩握在手中,嘴角噙出一抹笑,用尺子在左手心狠狠一拍。


    程牧遊隻覺眼前一亮,緊接著,一片火海從那道人手中騰起,撕破密布的烏雲,直衝上天際。火焰滿天橫流,如著了魔一般,瘋狂的火浪一個接著一個,張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


    一時間,世間萬物仿佛已不存在,這天與地之間,隻剩下橘紅色的烈焰,還有那穩穩立在烈焰之中的藍袍道人。


    未幾,哭喊聲忽的從背後湧來,程牧遊隻覺耳邊掠過道道狂風,迷住了他的眼睛,讓他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處。他半蹲下來,一手以劍撐地,另一隻手拚命揉搓眼皮,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可是將將看清楚眼前的景況,卻見一道哭喊的黑影橫衝直撞的朝自己飛來,隻差幾尺便要穿胸而過。


    就在此時,那道人忽然拽住他的手,將他拉向自己身側,程牧遊驚措之下,緊緊抱住老道的身子,手指將他的道袍死死攥住,一點也不敢鬆開。


    鼻尖傳來一陣淡淡的香氣,他心裏猛的一動,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那個人影,脫口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真的是他?」


    老道沒理會他,左手猛然朝上一抬,火光便更熾了幾分。伴隨著這個動作,無數道哭嚎的黑影從二人身邊飛過,他們被封了三十年,沒想重見天日之際,竟又重被黑暗吞噬,怎能不放聲悲歌。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地之間的烈火終於漸漸熄掉,遼陽城外,隻剩下幾十個衣衫襤褸驚恐萬狀的活人,而那三千陰兵,卻早已被火焰卷的不知去向。


    遼陽城,終於在經歷了一場惡鬥之後,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去吧,輪迴之境,才是你們應該去的地方。」老道看著遠方,口中輕聲呢喃道。


    程牧遊鬆開他的衣服,死死盯著他頸部那道長疤,俄頃,低聲說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那道人並不答話,他轉過身,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掠過,最後來到右耳那隻旁人看不見的靈眼上麵,稍作停留後,忽的甩動衣袖朝遠方走去,身姿飄逸輕靈,步子邁得飛快,隻用了一會兒功夫,就已經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看著他漸行漸遠,劉敘樘才如夢方醒,跨上馬就欲朝前追,可是剛跑出幾步,卻被程牧遊叫住了,「賢弟,不必追了。」


    劉敘樘瞪著雙眼迴頭,「程兄,你忘了嗎?那道人可能就是殺死扈家幾十口人的兇手。」


    程牧遊移步向前,堅定的沖劉敘樘搖了搖頭,「他不是,你認錯人了。」


    劉敘樘勒令馬兒停下,口中愕然道,「不是?他脖頸後麵那道長疤難道兄台沒有看到嗎?」


    程牧遊緩緩轉身,目光落到右耳的臉上,正對上它閃爍不定的眼睛,「有人為了震懾三千陰兵,刻意化作這老道的模樣,別人識不得,我卻認得她。」


    「兄台何出此言?」


    「他與她不同,雖然都善用三昧真火,可是一人用道法助長了世間的怨憎,另一人卻用道法化解了幾十年的仇怨,將三千遼兵的魂魄送往輪迴之境。」


    劉敘樘被他的話弄得一頭霧水,可是出於對程牧遊的信任,他還是從馬上躍下,走到程牧遊跟前,「什麽他和他的,我怎麽聽不明白,那遼軍的叛徒到底是誰?」


    程牧遊眼中的色彩晦暗不明,「那叛了遼國、殺死扈家全族的皆為同一人,我想,他做的惡事遠不止這幾件,人命在他眼中,輕如草芥,隻是現在他不知去向,我們也不知何時才能找到他。」


    聽他這麽說,劉敘樘剛剛燃起的希望頃刻間化為烏有,他望向蒼茫的遠山,眼角竟有淚落下,「此仇一天不報,我便一天不能安樂,隻是那道人如此厲害,就算找到他,又能拿他如何?」


    心中正苦楚不堪,忽的有人從後麵遞上一方手帕,迴頭,看到蔣惜惜看著自己,臉上是少有的溫柔,「劉大人,善惡終有報,那老道作惡多端,上天也不會容他,你放心,他的報應遲早會到,我們等著便是。」


    劉敘樘心中流過一道暖流,他接過手帕,沖蔣惜惜狠狠點了下頭,「我會等著,不會放棄,相信那一天,不遠了。」


    ***


    「母後,楚國公從大宋帶了個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迴來,把太醫全部請到府中,全力救治,這才幫那小姑娘撿迴一條命。據說,那女孩長得極似塔木煙,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我知道。」


    「原來您已經知道了......還有一事,楚國公往邊境調遣了五萬大軍,說是要一路攻至遼陽城,奪取邊關要塞。可是中間似乎出了差池,五萬將士原封不動的班師迴朝,連邊境都未越過。」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還有它事要說嗎,沒有,皇帝也迴寢殿歇著吧,我也乏了。」


    「母後,難道您不準備找楚國公過來問個明白?畢竟,於私於公,他都有義務將這兩件事向您稟明。」


    「他剛剛喪女,心情不快也是人之常情,過段日子,我自會找他問清楚。」


    「可是......」


    「塔木煙不在了,文殊奴,你告訴我,你現在心裏到底是開心還是同我一樣難過?」


    帳外的人久久沒有吭聲,少頃,他微微垂下頭,「母後,時候不早了,您早點歇息吧,兒臣先行告退了。」


    聽到殿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蕭太後才站起身拉開紗帳,沖旁邊丫鬟吩咐道,「讓人備轎,我想出去走走。」


    「太後,這麽晚了,您要去哪兒呢?」


    「到草原去吧,好久沒去了,總是在夢裏想起那個地方,是該迴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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