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靖又憨憨一笑,「你們都是肚子裏有貨的人,啥事都能聽明白,不像我,聽了半天也沒聽懂你在說啥。」說完,他從水盆裏拿出一條白毛巾,擰了幾下之後,在二喜的額頭上擦了幾把,「今兒掏耳朵嗎?」


    二喜不耐煩的抬抬胳膊表示同意,正好身邊閃過一小孩,被他趁勢拽住胳膊,「小離,我剛跟你爹說了半天,他沒明白,你可聽明白了?」


    那小孩揉揉肉墩墩的鼻頭兒,「我剛丟沙包來著,你說的是啥。」


    二喜有些失望,他本想靠著這個驚天密聞引眾人追捧的,卻沒想,連撞兩根軟釘子,不禁興致大減,照那小孩的頭頂敲了一下,「最近可別跟著你爹到處跑了,小心被人卸了胳膊去。」


    小離沖他做了個鬼臉,撿起沙包跑遠了。


    二喜重新在方凳上坐好,胡靖已經從凳腿間夾置的抽屜裏取出了一支挖耳勺,在他耳廓裏外輕輕的剜著,他手輕,看得又準,挖到深處也不疼,反倒讓人癢得恰到好處,直舒服的二喜渾身的毛孔都通透起來。


    「一會兒還去別處耍嗎?」胡靖嘎聲嘎氣的問出這句話。


    「迴去幹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個少爺整天不著家,我一個人無聊的緊,還不勝出來逛逛。」


    「你命好,沈少爺待你像對親兄弟一般。」


    「有啥好的,窮的跟什麽似的,彩禮一出,家裏就沒幾文錢了。哎,再往裏掏掏,對了,就是那兒,舒服的緊。」


    ***


    殘陽將新安府的牌匾染成暗紅色,也染紅了從大門中走出來的一隊人馬,蔣惜惜站在衙役隊伍的最前列,她看到晏娘站在巷子口,便和史今低語了幾句,朝晏娘走過去。


    「蔣姑娘要去巡夜?」


    「宵禁令已下,為保民眾安全,大人安排了幾隊人輪流巡夜。」


    「程大人去了哪裏?」


    「汝州,他去見了沈青之後,便趕去那裏了,晏姑娘,你說,沈青這人神神叨叨的,為何大人卻這麽看重他的意見,我真是想不明白。」


    「誰知道呢,」晏娘抬頭看了一眼即將黯淡下來的天色,「今晚恐又有雨,蔣姑娘萬事小心。」


    雨?蔣惜惜看了看天空,夕陽正將最後一抹餘暉收迴到地平麵以下,天幕的色彩由淺變深,但是卻一絲雲也看不見,又從哪裏來的雨呢。


    正暗自思忖,史今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蔣姑娘,時間差不多到了,咱們也該走了。」


    於是,她沖晏娘告了別,帶著一肚子困惑領著衙役們離去。


    二喜從賭場裏走出來時,天邊正好滾過一陣驚雷,他看著濃雲滾滾,心裏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今天他運勢極差,不光口袋裏的銅板全輸幹淨了,還賒了幾吊錢,最關鍵的是,這錢是沈青交給他,讓他給喬家置辦禮品的,這下讓他怎麽迴去交差。更倒黴的是,賭坊的管事揚言他不還錢,明天就要親自到沈家去要,到時候,沈青會不會將自己趕出家門,甚至告上官府呢?


    正在垂頭喪氣,雨點兒已經接二連三的落了下來,眼看著一場暴雨不可避免,他忙重新縮迴到賭坊的屋簷下麵,望著前麵行色匆匆的路人們發愁。


    「爹,今天多賺了幾個銅板,能不能到沁芳齋給我買一包點心,聽別人說,那裏的點心和別處的不同,甜而不膩,香脆可口......」


    雨霧中走過來一大一小兩個穿著蓑衣的身影,大人肩上挑了個擔子,一頭掛著個紅漆長方凳子,一頭擔著長圓籠,小孩兒走在大人身旁,嘰嘰喳喳的說著話,一副興奮的模樣。


    「胡大哥,小離。」腦子裏沒有多想,二喜已經衝進縱橫交錯的雨絲中,「真巧,在這裏遇到你們爺倆。」


    胡靖和小離猛地被他攔住,俱是一愣,「雨這麽大,二喜兄弟,你不迴家,站在這裏做什麽?」


    二喜搓著手,還未說話,眼淚已經像斷了線的珠子,先流了下來,和滿臉的雨珠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我老娘病了,急著用錢,我本想著在賭坊贏上幾把,給她請個大夫,可誰想,錢沒贏過來,倒欠了別人幾吊銅板......」


    話畢,他哭得更厲害了,「我那可憐的娘啊,生了我這麽個不孝的兒子,就要這麽生生病死在榻上了。」


    小離看著胡靖一眼,嘴巴囁嚅了幾下,「爹,要不,點心咱先不買了,這些錢,給二喜救急?」


    胡靖讚許的摸摸兒子的頭,把身上的擔子放下,從口袋裏取出半吊銅板,「可是,請大夫這點兒錢怎麽夠呢。」


    二喜掩飾住心裏的驚喜,垮著一張臉向前湊了湊,「胡大哥,你若是能救我老母一命,我二喜今後做牛做馬報答你。」說著,他竟然在滿是雨水的地上跪下,作勢就要磕頭。


    胡靖忙將他攙扶起來,「我家裏倒是存了些銀子,隻是今晚宵禁,我現在迴去取也沒法子送過來了......」


    「沒事沒事,我跟你去取。」二喜打斷他,「咱們這就走,路上快些,我還來得及請大夫。」


    在山路上走了約摸半個時辰,二喜終於看到了胡家的院子,他深深舒了口氣,沖前麵一聲不吭埋頭趕路的兩人說道,「你們住的可真夠偏的,為啥不在城裏覓處宅子,非得在這裏安家?」


    「住慣了,這裏人少,幹什麽都方便。」胡靖嘎聲嘎氣的接了一句。


    二喜擦了把額頭上的雨水,笑著問道,「胡大哥,你是要造反謀權,還是殺人放火,還怕被人知道?」


    胡靖嘿嘿的憨笑著,也不接話。


    幾人走到院前,還未敲門,院門已經打開,一個女人探頭出來,瞅了二喜一眼,「呦,今天有客人。」


    胡靖和小離走進院門,二喜臉上堆著笑沖女人叫了聲嫂子,也緊跟著走進去。胡靖把擔子放到地上,朝屋裏探頭看了一眼,「爹呢?」


    「圈裏那東西又鬧呢,爹收拾他去了。」


    圈裏的東西?二喜一時沒迴過味兒來,可就在這時候,後院突然傳出一聲慘烈的嘶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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