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望、攀登、摘桃、蹬枝、拚搶、吃桃、驚竄、入洞,右耳將所有猴拳的動作都耍了一遍,跌、撲、滾、翻,直打得氣喘連連,躺在地上好久都沒緩過勁來,然而常遠還是看著自己的鞋麵,兩個眼珠子癡癡的,一動也不動。


    晏娘趁著蔣惜惜自己吃茶,便走到院裏詢問道,「不行?你那靈眼惑人的本領也不管用了?」


    右耳喘著氣,話都說不連貫,「姑娘,我這靈眼可以改變記憶,這可是天下獨一份兒的本事,沒什麽好說的,但是若有些人根本就沒有記憶呢,或者說這孩子故意將自己的記憶藏起來了,你讓我哪裏使力去?」


    晏娘有些同情的看著常遠,「突然受到強烈的刺激,是有可能變成一個沒有記憶的人,這孩子應該是目睹了雙親的死亡,心裏那根弦『嘭』的斷掉了。」


    「那可如何是好?」


    「不能強迫他迴憶,否則會適得其反,常遠有可能永遠現在黑暗的深淵裏爬不出來。」


    「但他現在隻會盯著自己的鞋子,哎呦,我剛才耍了半天拳腳,他都沒和我對視一眼,可把我累壞了。」


    晏娘笑了笑,進屋拿了個長方形的花繃子出來,蔣惜惜心裏稀罕,也跟著她走了出來。晏娘坐在常遠身邊的石墩兒上,一手緊握花繃子,一手拎著根銀針,針影飛快的在布麵上下穿梭,五根修長的手指靈動輕巧,針線在她手下仿佛都有了生命似的,翻騰纏繞,讓旁人看得眼花繚亂。


    常遠的目光也漸漸從鞋麵上移了過來,他看見針線在一穿一拉的舞動著,不一會兒就組成了一株大柳樹,樹幹虯曲,枝條剛剛生出嫩芽,奇怪的是,它似乎隻有一邊生有枝葉,另一邊的枝條像被砍掉了似的。


    「獨臂。」


    常遠嘴裏突然冒出這兩個字,蔣惜惜剛想發問,卻突然屏住了氣:這孩子,竟然說話了,他自從到了新安府,便一句話也沒有,每天就是迅兒一個人在對著他嘮嘮叨叨,他卻半個字也不肯吐,可是現在,他竟然說話了,雖然是這麽沒頭沒腦的兩個字。


    「獨臂?這名字倒起的好。」晏娘漫不經心的接過他的話。


    「是爹爹起的,它說這柳樹曾大病過一次,差點枯死了,沒想過了幾月,卻又重新發起芽來,雖然隻有一邊,所以他便給它起名獨臂。」


    聽他講了這麽一大段話,還提到了常押司,蔣惜惜更訝異了,不過晏娘卻像見怪不怪似的,笑了一下,又接著刺起繡來。


    這次她在柳樹旁繡了個魚池子,池子裏養著一尾尾的錦鯉,五光十色,多彩多姿,每條錦鯉都被她繡的栩栩如生,好似隨時擺個尾巴就能遊走了一般。


    繡到這裏,將惜惜若再看不出她繡的是什麽,那可就真的是個大傻子了。隻是她不敢說,怕自己的話引起常遠的不適,她的目光移到常遠臉上,卻見他並無什麽異常,反而更加聚精會神的對著這幅繡品打量起來。


    「這是爹的書房,嗯,旁邊就是爹娘的臥房了......」常遠在繡品上指指點點,晏娘繡一樣,他便說一樣,「桌子,椅子,沒錯,是三把,旁邊,嗯,櫃子......」


    常遠頓住了,眼神凝在櫃子上麵,黑溜溜的兩個眼珠子上浮出一道光。


    「遠兒,櫃子怎麽了?」


    「那天......我也藏在櫃子裏......」


    蔣惜惜一口氣提在心頭,久久都不敢放下,換做平時,她早焦急的追問過去了,可是現在,晏娘不做聲的盯著常遠,她便也不敢開口,隻能靜靜的等待著。


    「春梅.....春梅在跳舞,不是,不是春梅,是一個女人,我從未見過她,她的髮髻......」


    「髮髻和你平時見到的不一樣是嗎?」


    常遠點點頭,「她的髮髻像是一把打開的摺扇,很大,後麵卻是散開的,上麵,插著那把蝴蝶玉釵,玉釵......」


    「玉釵?」晏娘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


    她的聲音明明很輕,卻把常遠嚇得一個哆嗦,他也不再去看晏娘手中的繡品了,站起身走到蔣惜惜的身邊,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門外,又變的和剛才一樣又直又平,沒有半點起伏。


    「你想迴去?」蔣惜惜輕聲問道。


    常遠點點頭,扯著她的胳膊朝門外走,他生的單薄,力氣卻不小,蔣惜惜被他帶的走向門口,迴頭沖晏娘聳了聳肩,又指了指地麵,意思是自己一會兒再過來。


    晏娘望著常遠的背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又拿起銀針,在花繃子上麵繡了個女人,她滿頭的烏髮盤成了一個扇狀的髮髻,華麗又沉重,明顯不是大宋女子的裝扮。


    「玉釵被她戴在頭上,那這釵子分明就是她的了。」晏娘輕聲嘀咕著,又拿起一團鮮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支蝴蝶釵子,她沖那釵子輕輕吹了口氣,釵子便立體了,從絲布上飄了出來,橫在她的眼前。


    晏娘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釵子,「不對,它怎麽會隻有一股呢?釵子不應該是兩股的嗎?它的另一半去了哪裏?」


    皺眉沉思之間,沒發現程牧遊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進來,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後,「晏姑娘好手藝,繡的這隻釵子竟和春梅描述的一模一樣。」


    「程大人?」


    「失禮了,我聽惜惜說你查出了一些線索,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連門都忘記敲了。」


    「沒事,我也正想去找大人呢,」她正色看著程牧遊,「大人,這蝴蝶玉釵真的如春梅所說,是單頭單尾嗎?」


    「玉釵,單尾?」程牧遊眼睛一亮,「既然是釵子,那怎麽可能是單尾,那不是成了簪子了嗎?」


    「所以,這釵子隻是一半,另一半卻不知到哪裏去了。」


    「若是能找到另外一半,說不定便能知道這釵子的來源了,可是田老頭至今還未現身,我們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啊。」


    「也不是完全沒有。」晏娘望著花繃子上的女人,露出一個詭秘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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