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右側的一雙腿急急的朝滿地銀票撲去,上半身顯現出來,化成一個隻長了一隻眼睛的男人,他將銀票摟入懷裏,胸膛一起一伏,發出一陣又急又尖的笑聲。


    另外兩雙腿同時朝前走了幾步,似乎在等待她的賞賜,九賢女淡淡一笑,「好辦好辦,有了錢,什麽東西買不了。」她說著,便將隨身帶來的食盒打開,香味兒馬上溢滿了屋子,與此同時,一個體型巨大的胖子喜滋滋的將食盒抱在懷裏,縮在角落中大快朵頤起來。


    「不過,你就難辦了。」九賢女有些同情的看著已經站到自己身邊的第三雙腿,「那男人你已經玩膩了嗎?所以今天才打起那位官爺的主意,可她不是普通人啊,萬一被你弄死了,官府追究起來可就麻煩大了。」她斜眼望向身旁的角落,秦丁的屍體正一絲不掛的躺在冰涼的地板上,上麵布滿了青紫色的傷痕,「唉,你再多擔待幾天,現在官府的眼睛還盯在這裏,等風頭過了,我一定去幫你弄幾個新鮮的迴來,好不好?」


    聽她這麽講,那條腿不情願的轉身,慢慢的朝著秦丁的屍身走去。


    看著滿屋的汙濁,九賢女兩腿一盤坐在地上,閉上雙眼,嘴裏默念道:」你們看到了嗎?外麵的花花世界多好,該有的都有了,沒有的我也會幫你們弄到手,快出來吧,不要總藏在裏麵。」


    她的身子動了兩下,仿佛有東西在裏麵掙紮猶豫,可是過了一會兒,體內又恢復了平靜,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九賢女睜開眼睛,嘴角輕輕抽動,「還是不樂意出來嗎?已經有些動搖了吧,好,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你們再等等,再等等。」


    ***


    蔣惜惜坐在霽虹繡莊門口的石階上,已經坐了兩個時辰,右耳出來趕了幾次,她都沒走,第四次,右耳終於無奈的在她身旁蹲下,「你有什麽話想問的,就告訴我吧,我幫你傳給姑娘去,看她樂不樂意幫你答疑解惑。」


    蔣惜惜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我就知道你是個最最通情達理的,麻煩你去問下晏姑娘,什麽東西有兩種形態,一會兒是兩條腿,一會兒是個披著繡袍的好色男人。」


    右耳抓抓腦袋,「猜謎呢,花燈節還沒到呢,好吧,你且在這裏等著,我幫你問問去,問到問不到就另可說了。」


    蔣惜惜見他咚的將門關上了,焦慮的在巷子裏走來走去,一雙眼睛卻不離繡莊門縫裏那點微弱的燈火。過了大概一刻鍾時間,大門終於打開了,右耳走出來,沖她招招手。


    蔣惜惜喜不自禁,趕緊走過去,「問出來了?它是什麽精怪?」


    右耳搖搖頭,「我家姑娘說了,它不是精怪,是人。」


    「人?怎麽會?」


    「彭倨、彭質、彭矯,分別代表貪、嗔、癡,是人的慾念,慾念的力量不可小覷,人力無法達成的,它們卻可以做到,因為它們是人體內的惡神,沒了道德的約束,便會將惡發揮到極致。姑娘今天遇到的,應該就是彭矯了。「


    「可是體內的惡神是怎麽跑出來的呢?」


    「我家姑娘也奇怪來著,三屍神隻能在庚申日出去一個時辰,平時根本不能離體,又怎麽被姑娘撞見了呢。「


    右耳說完便迴去了,蔣惜惜還想再問,怎奈繡莊的大門關得死死的,絲毫不給她一點機會,她隻好想著右耳的話,慢慢踱著步子朝迴走。


    「貪、嗔、癡,貪錢、貪食、貪色......」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蔣惜惜迴過味兒來,一陣風似的朝新安府跑去,她跑過穿堂,一路來到程牧遊的書房,連門都顧不上敲便闖了進去,「大人,我知道那三起案子的兇嫌是誰了?」


    劉敘樘也在書房中,正在和程牧遊商量著什麽,見蔣惜惜一臉慌張,連忙說道,「蔣姑娘,你莫要著急,有事慢慢講。」


    蔣惜惜如今卻哪裏還能慢的下來,「大人,林家失銀、望京樓還有那周瓔珞的案子,我知道是誰做的了,兇手是三屍,三屍神。」


    「三屍神?那是什麽?」


    蔣惜惜便將剛才晏娘的話如實說了,末了,她又看著劉敘樘,「今天我在山上遇到的那個就是三屍中的彭矯,隻是有一點尚未搞清楚,晏姑娘說三屍除了庚申日,是不能離開人體的,可是今天我又為何會在山上遇到它了呢?而今天那個彭矯又是誰身上的惡神呢?」


    ***


    月亮很彎,就像一個尖尖的鉤子掛在黑色的天幕上。


    三蘇觀裏,一個人影輕輕推開房門,走進院子,他身上背著個包袱,走兩步便迴一下頭,仿佛生怕有人跟著自己似的。一隻烏鴉從房簷上驚起,呱呱叫著飛上夜空,那人影被驚得打了個寒戰,遂又加快了腳步,一陣小跑的溜出了院門,朝著山下跑去。


    山路上積雪未消,化了的雪又凍成了冰,走起來極其困難,然而此刻,他卻什麽也顧不得了,屁股著地兩腿兩腳支撐著身子朝山下滾。山風從耳邊竄過,將他又一次帶到那個異常恐怖的夢境裏,夢裏麵,那個男人還在,隻不過,他已經變成了一具渾身赤裸的屍體,從頭到腳都布滿了傷痕。而自己,就站在那具屍體旁邊,吞咽著口水,雙眼放光......


    他使勁搖了搖頭,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怕再迴憶一遍那個可怕的夢境,就會在此地瘋掉,徹底的瘋掉:那是個男人啊,自己怎麽能對他做出那種事情。


    身子朝前猛地一栽,隨即又向後傾了一下,他顫顫的扭過頭,發現道袍的後襟被一隻腳踩住了,那是隻著白布襪、穿雲履的腳,他脖子後麵猛地一緊,順著腳麵朝上看,一直到瞧見那張稚氣未脫的臉蛋,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師父。」


    「元慶,這大半夜的,你是要去哪兒啊。」九賢女笑著問他,眼底沒有半點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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