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惜惜將鍾婆婆摁倒在地上,轉而看向晏娘和右耳,「姑娘,你難道又準備將嫌犯放走不成?」


    話剛落,被她的力道甩出去的竹簍和箱子突然劇烈的抖動了幾下,「砰」的一聲在原地炸開了,無數隻朱紅色的蛾子從裏麵飛將出來,就像兩團紅雲,朝著蔣惜惜和鍾婆婆圍了過去。


    蔣惜惜大驚,拔劍就朝那些怪蟲砍去,可是砍死了一隻,馬上有更多隻朝她圍過去,根本殺不完。那些蟲子像蛾又像蜂,屁股上長著長長的刺,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著凜凜的寒光。


    脖子上突然一涼,一隻蛾子已經落到了她潔白的脖頸上,剛準備將長刺紮進她細嫩的皮膚中,卻被一隻迎麵而來的繡花針從頭穿到尾,身子顫了兩下,飄飄飄的落到了地麵上。


    蔣惜惜迴過頭,看見晏娘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自己身邊,她一手攬在她腰間,一手朝著那些蟲子一揮,蛾子們順著她的掌力飛向鍾婆婆,將那婦人圍在正中央。而晏娘,則雙腿稍一點地,帶著蔣惜惜逃離了這片「蟲霧,」輕輕的落在右耳的身邊。


    蔣惜惜知道自己誤會了她,剛想道謝,卻被晏娘用手勢製止了,她指了指前麵,示意她向前看。


    蔣惜惜轉過頭,眼睛還未分辨出前麵那個黑紅色在地上亂滾的東西是什麽,就先聽到了一聲狂叫,緊接著,無數隻蛾子從那東西上扇著翅膀飛了起來,每一隻蛾子的刺上都染滿了鮮血,它們發出一陣巨大的「撲棱」聲,朝著茫茫夜空飛去。


    「右耳。」晏娘叫了一聲,右耳心領神會的朝那片飛走的紅霧追去,同它一起隱入了黑暗裏。


    鍾婆婆在地上滾了一會兒,終於不動了,她平躺在那扇長著青苔的木門旁邊,鼻子裏「唿哧唿哧」的喘著重氣。


    蔣惜惜拎著劍站在一旁,遲遲不敢靠近,若不是親眼所見,她肯定不會相信地上那個黑紅色的兩頭尖中間圓的球體就是鍾婆婆。她現在就像一個會唿吸的巨型蠶蛹,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腫了起來,紅裏透著黑青,渾身像是長滿了奇怪的花紋。


    蠶蛹的「肚子」起伏了幾下,終於不動了,鍾婆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將頭轉過來,望向晏娘,一雙被浮腫擠得隻剩下一條縫的眼睛帶著恨意,似乎是怪她將自己的金條全部變成了蛾子。


    「那蜇人的怪蟲到底是什麽玩意兒?」蔣惜惜咽了口唾沫,驚魂未定的看著前方的屍體。


    「它們叫朱蛾,同土螻一樣,是來自地府的怪物,朱蛾沉睡時便會化成金條,誘惑那些貪婪的人將自己取走,再趁機要了他們的性命。土螻知道那婆子貪財,便用金條相誘,讓她做了自己在地府的替身。而她的親生子,亦為了報仇,將更多的金條交給她。所以,她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算是罪有應得。」


    ***


    門板上響了幾下,然後被輕輕的推開了,張睿的臉出現在門縫裏,沖躺在床上的君生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尤夫人將門完全推開,「君生啊,張公子來看你了,我去讓丫鬟沏壺好茶,你們兩個先好好聊聊。」


    她說完便將張睿推進門內,自己關上門走開了,君生看著張睿,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個柔弱的笑,「你來了,在牢裏吃苦了吧,人都瘦了一圈。」


    張睿擦擦眼睛,快步走到她旁邊坐下,臉上強擠出的笑漸漸消失了,「你感覺如何了,聽尤夫人說那天你失血過多,人都已經沒有知覺了。」


    君生看著他,「我沒大礙了,那羊角雖然鋒利,萬幸沒有紮到重要的部位,再加上程大人的丹心妙手,我的傷口很快就長好了,再過幾日,應該就可以下床了。」


    張睿見她佯作堅強,又一次紅了眼圈,「你怎麽這麽傻,為了我的清白,竟然不惜以身引誘那怪物出來,結果將自己傷成這樣。」


    君生將手附在他手背上,「傻子,你還不是曾捨身救我,我這麽做,也算是和你兩不相欠了。」


    張睿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睛認真的看著她,「什麽兩不相欠,我張睿欠你很多很多,要用這一輩子來還。」


    君生勉強將身子撐起來,她含淚望著他,「你真的不想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麽嗎?即使你不介意,你娘也......」


    一隻微熱的手掌捂住了君生的嘴巴,「莫說我娘對你感激不盡,早已認定了你這個媳婦,就是她介意,也不能阻止我娶你,」他看著君生,鼻尖貼著她小巧的鼻頭,「尤君生,你要好好養病,等你的身子好了,我要用八抬大轎將你風風光光的迎娶進門,我要讓全新安的百姓都看看,我張睿娶了多麽好的一個媳婦兒。」


    ***


    蔣惜惜從君生家裏走出來時正遇到晏娘,她手裏拎了個絲絨盒子,低頭慢慢的走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蔣惜惜故意擋在她麵前,放粗了聲音,「姑娘,小爺看你生的甚美,不如跟了我,保你從此錦衣玉食,享盡人間富貴。」


    晏娘抬頭一笑,「蔣姑娘,你也來探往君生嗎?」


    「程大人讓我將金瘡藥送過來,這藥是禦賜的,於恢復傷口極為有效。」


    晏娘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程家果然深得聖上厚愛,連這麽貴重的藥膏都可以隨意送人。」


    蔣惜惜看著她手裏的盒子,「晏姑娘,你送了什麽好東西過來?」


    「君生姑娘再有半月就要大婚了,尤夫人在我那裏訂了件婚服,昨兒剛繡好,今天我給她送過來。」


    蔣惜惜猶豫了一下,向前又走近兩步,「晏姑娘,前些日子是我誤會你了,我總覺得你居心不軌,要在背地裏算計程大人,可是經歷了這麽多事情,我從心裏覺得姑娘是個深明大義、扶危救困之人,先前的事都是我錯了,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惜惜以前的莽撞和無禮。」她說著便深深的鞠躬,沖晏娘行了個大禮。


    晏娘攙起蔣惜惜,「姑娘言重了,本來就隻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況且你護主心切,這點我都懂。」


    蔣惜惜大喜,一直繃得緊緊的五官也鬆弛下來,換上了她本該有的小女兒的神色。


    晏娘看著她,心裏輕輕一動,仿佛看到了十幾年前的自己。她舉目遠眺,望向長街的盡頭,那裏熙來攘往,一切都和平日沒有什麽兩樣,心裏突然被一陣巨大的悲痛攫取住了,於是她輕輕點點頭,告別了蔣惜惜,朝著君生家的方向走去。(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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